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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慕寒淵,恭迎師尊出關。”
身後那人清聲和緩,又冷冽如珠玉落盤,悄無聲息便蕩平了山間萬籟。
“…………”
雲搖這輩子金丹元嬰化神加起來渡的雷劫,大概都沒有此刻無形虛空中劈在她腦門上的多。
儘管滿心“這怎麼可能”“慕寒淵怎麼會在這”“他為什麼會這麼輕易就認出她了”的崩潰心聲,但面上,雲搖還是瞬息就調整好神情——
雲搖轉身,帶著和傳聞中不苟言笑的小師叔祖絕不同的燦爛笑容,勾發,仰臉。
蝶形花鈿在她眉心熠熠,像靈動欲起:
“這位師兄,你大概是認錯…人…了。”
話聲消止。
很多年後,即便那時候“驕奢淫逸”的小師叔祖早就習慣了世人盡皆奉為“天上明月”的慕寒淵在她面前自折身脊,半跪於地,拿那雙慣撥天下第一琴器的手,細緻為她提襪穿靴的日子,她也還是會在某個光影掠身的剎那被他拂過薄曦的眉眼攝去心神。
何況現在,這還是她和慕寒淵的第一次見面。
眼前人白衣勝雪,烏髮如瀑,天生生了張冷玉似的謫仙面。一身寬袍廣袖,雲紋遊金,墨髮束冠,只一根羽翎簪穿過了那頂素不染塵的銀絲蓮花冠。
銀冠清冷,未綴珠玉,已叫人再難挪眼。
雲搖記得這是道門至高禮制的束冠,意如仙履凡,從此紅塵不沾。
也確是合極了他淵懿霜冷的謫仙氣度。
——清月寒枝,不外如是。
對著他,“前雲搖”出關後確實只是毫無徵兆就獸性大發都變得合理了起來。
畢竟世人貪饜,最美好的東西誰不想獨佔為己有?
【……是我救了他,憑什麼他不能是我一個人的?】
一個邪性而隱秘的詭聲,像從心底驟然升騰起。
雲搖悚然一驚。
她並未察覺,眉心的蝶形花鈿,就在這一瞬驟然亮起又滅下。
“師尊?”
仍是那截清聲,只是這回,慕寒淵密長的睫輕掀,隨尾音微揚起了些。
如層雪簌簌搖落,深藏的山水露出一點真容。
也叫人得以分辨出什麼。
雲搖回神,抬手,她蔥白五指撥碎了林下日光,在慕寒淵那雙如遠山雪的眸子前輕晃了晃。
然後她驚訝:“…你瞎了?”
話本里沒提這一出啊。
“歸山前,在一處秘境裡受了輕傷,不日便愈,無礙。師尊不必掛慮。”
雲搖神色微異。
單看慕寒淵這態度……
知道的是她這個師尊閉關了三百年才出來,不知道的恐怕要以為她是下山吃了個早點就回來了呢。
慕寒淵甚至好像對她的出關沒有絲毫意外,即便她故意言語失格,他也半分容色未改。從頭到尾一派淡然清和,從容得挑不出一絲瑕疵。
大約無論她說什麼,於他都無異。
……對她這個師尊當真沒什麼感情。
不過能逼得這樣一個聖人成了魔,原主也是有些了不起。
對著這樣一位七情不顯的,想重蹈覆轍都難,雲搖頓時放了大半的心。
“既然你都瞎……嗯,看不見了,那怎麼知道我出關了的?”雲搖往前踏出一步,似隨口問。
慕寒淵道:“‘奈何’劍異動,概是因師尊而起。我歸山後,便催動師徒之契,借它尋來。”
“師徒之契?”
隨手拂開了垂下來的擋路樹梢,雲搖一停,側眸望向慕寒淵。
那是什麼玩意?
雲搖下意識在原主的記憶碎片裡找尋,一時忘了身外環境——
被拂開的樹梢彈回,報復似的朝她眼睛抽來。
回神剎那,枝葉已近在咫尺。走火入魔帶來的靈氣淤塞猶在,她想躲閃也來不及。
雲搖忙閉眼。
清風忽掠起——
雲搖像嗅到了一絲雪覆的檀香,幽冷,輕淡,又沁人心骨。
“……師尊閉關日久,約是忘了。”
雲搖睜眸。
就在她眼前,輥著銀絲暗紋的廣袖遮了半面天光。袖下一截溫潤玉骨探出,修竹似的指節拿住了那根作惡的樹梢,堪停在了雲搖的鬢旁。
而那人溫潤氣息平和如初,未受這動作半分侵擾:
“師徒之契是三百年前,您於魔域斷天淵旁那株四月雪下,親手為弟子種下的。”
雲搖:“……”
雲搖:“啊?”
方才雲搖遍尋原主留下的記憶碎片,壓根沒找到這修真界還有什麼“師徒之契”的說法,不都是拜個師磕個頭敬個酒就算認了嗎?
雲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話本里似乎提過,前身走火入魔,修為大跌,之所以還能拿慕寒淵當爐鼎修煉,似乎就是因為在他身體裡下了……什麼禁制?
不會就是這個狗屁師徒之契吧?
“……”
雲搖忽覺得,剛被挪走的狗頭鍘,此刻又被命運的惡意架回了她脖子上。
涼颼颼的。
在慕寒淵知道真相前,她得想法把這個索命玩意給去了才行。
“嗯,還真忘了。”強忍下哆嗦,雲搖面上作無事,從慕寒淵為她拂起樹梢的指骨旁走過。
出去幾步後,她忽又停住,回身。
目盲的清俊男修溫順地垂著眸,正輕緩撫平他廣袖垂落後的最後一道褶皺。
那朵至高也至清冷的蓮花冠,在光翳間,依舊不染片塵。
半點風華無礙,哪裡像個瞎的?
雲搖正想著要不要再試探下。
視線裡,被她望著的慕寒淵卻像是察覺了什麼,偏抬起那張謫仙似的臉龐。
“師尊。”
眸子迎光而入,像極了絕品的冰種琉璃,纖塵不染。
好看自然是好看,但約莫因目盲,打那清透裡又沁出一點與他溫潤端雅不同的、遠山寒雪似的疏離。
皎皎如月,明不可掇。
雲搖登時收了心思,笑得像個淳樸無知的二八少女:“沒什麼,只是為師餓了三百年了,剛出來差點啃樹皮,你會做吃的嗎?”
——
飯沒吃上。
慕寒淵在回峰的半路上,就被一位明德殿執事給截胡了。
溫言幾句將那名執事遣走後,慕寒淵回到避去一邊的雲搖身旁:“稟師尊,明德殿有天音宗修者入山,掌門不在門內,弟子須過去一趟。”
“啊,好吧。”
師徒之契今日是打探不成了,雲搖也沒糾纏。
慕寒淵行禮告退。
“等等!”
雲搖忽然想起什麼,一把拉住了欲轉身的慕寒淵。
“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為師已經出關的事情,萬一有人撞見,就說我是你遠房師妹——為師還有些,嗯,驚天動地的大事要幹,總之不方便讓人知道我已經出關了。”
慕寒淵不知緣由地停住。
雲搖緊張地眨了眨眼,憂他察覺什麼。
此時兩人離得極近,雲搖又觀察他神色細緻。她這才忽然發現,原來在慕寒淵細長眼尾的睫下,還藏著顆顏色極為淺淡的小痣。
被日光一晃,點金似的,像是冷淡霜雪間平添了一筆絕豔,辨不明顏色,透著清冷的蠱人感。
只嘆他睫長如羽,若非離得極近,他又偏過側顏,雲搖也看不見。
靜默過後。
“但憑師尊決議。”
“…你好像不高興我說謊?”
“不敢。”
“那為何從方才我說話開始,你都沒正臉給我了?”
“……”
沒同她計較,慕寒淵那雙看不見但半點無礙剔透美感的眼眸終於垂過來了些。
就像將並不存在的目光向下落。
雲搖跟著低頭。
然後就看見她金鈴手串綴著的小烏龜殼,很不雅觀地趴在他霜白的寬袍廣袖上,連著箭袖下的白皙五指,也正死死握出袖下劍骨似的凌厲輪廓。
雲搖倏然鬆了手指。
金鈴輕響。
“啊,不好意思,我是……”
剛準備揭過這茬,雲搖忽地一僵。
就在她指尖離開慕寒淵身體的那一刻,雲搖體內陡然竄起了股炙氣,帶著一種強烈的想要親近慕寒淵的邪性,讓雲搖剛抬起的手指本能向下一握——
“啪。”
雲搖死死攥回了慕寒淵的手腕。
兩人身影同是一停。
風聲驟寂,蟬鳴也息。
那股子“邪氣”來得快,去得更快,雲搖眨眼間就又恢復了靈臺清明。
…………還不如不清明。
雲搖僵了兩息,一根一根小心翼翼地鬆開了手:“我要說地上有塊石頭,絆了我一下,你信嗎?”
“山石嶙峋,還請師尊小心。”慕寒淵垂著眸,不作任何異議。
雲搖:“……”
佔便宜還騙一個漂亮瞎子,她可真是罪該萬死啊。
但剛剛、那股子邪氣是什麼?
雲搖低頭,不解地看了看自己作惡的爪子,指背上金鈴跟著清脆晃盪。她眉心蹙起,連帶著那隻似乎明亮了兩分的蝴蝶花鈿也顫翼。
……怎麼有點像原主記憶裡的走火入魔?
雲搖面色變了。
這玩意還帶復發的?
可誰家走火入魔的緩解方式是對著徒弟心生覬覦、還欲行不軌啊??
“師尊還有何吩咐。”
耳旁清聲打斷了雲搖的思緒。
她醒神,心虛抬眸:“哦,沒,沒有了。”
慕寒淵彷彿已然忘了她的越矩,只將袍袖攏下,聲色如常:“明德殿那邊的事,弟子處理後,即刻返回。”
“好。”
雲搖扭開臉,“那我先回洞府。”
“恭送師尊。”
等慕寒淵的氣息消失在神識範圍內,雲搖慌忙轉身,體內方才被與慕寒淵那一觸即離的氣息打通的靈脈裡,靈力重新湧動起來。
她表情微妙地抬手一揮,在半空中召出一面水鏡來。
大約因著天賦仙才,幾百年前就晉入金丹境,鏡中的“雲搖”容顏不改,靈動如焰的紅色衣裙下,模樣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與慕寒淵並肩一起,確實不像師徒。
慕寒淵應是在二十幾歲晉入金丹。
話本里還說他是乾元界萬萬年難得一遇的奇才,這麼看,也未必比雲搖厲害嘛。
鏡中少女唇角輕翹起來,向前微微湊了湊臉——
“還好,神魂仙格還在,就算這個身體沒了,我應該也還能回仙界……咦?”
在她撫過額心的指尖下,紅蝶花鈿翩然若飛。
雲搖卻怔然望它。
“仙格的神紋,怎麼會變成紅色了?”
——
在腦海內過遍了在司天宮裡翻閱過的舊聞,雲搖也沒找到這樣的先例。
仙格神紋出了問題,她都不確定一旦作為乾元界裡的雲搖身死,她還能不能回得去仙界的問題。
也就是說,這個乾元界裡的雲搖死了,她可能也就跟著死了。
雲搖:“…………”
神君,救命!
你們最任勞任怨克己奉公苦守司天宮三千年的小仙子眼看著就要倒大黴了!!
然而任雲搖怎麼試圖溝通上界,對著八方神仙各個求告,卻依然無果——
雖她仙力未封,但這乾元界就像被個古怪的罩子罩起來了,不論她怎麼驅靈,也是泥牛入海,完全沒有上達仙界的意思。
“…求神不如求己,”雲搖低頭敲額心,“話本里就是因為‘我’走火入魔後動了慕寒淵,釀成惡果,害人害己,那隻要解決了這古怪的師徒之契,然後再同慕寒淵保持距離,興許就能免於一死了?”
顧不得回洞府,雲搖轉向,直接去找乾門藏書閣了。
師徒之契,她在仙界聽都沒聽過,只能寄希望於這是乾元界內私有的契約形式,既好結又好解了。
-
雲搖循著原身記憶前去藏書閣,卻發現三百年已過,連藏書閣也挪了位置。在這千山旭陽間,轉了近半時辰,她不但沒找著,反而還撞到今日山門內最熱鬧的明德殿旁。
順便碰了個“熟人”——
“咦,師妹,你也來明德殿看這場大熱鬧了?”烏天涯隔著幾丈就朝雲搖揮起胳膊,熱情得像見了自己親妹。
“大熱鬧?”本想繞走的雲搖意動,“師兄知道這裡要發生何事?”
“誰讓你師兄我外號乾門百曉生?”烏天涯昂首挺胸,“不就是天音宗拿出了一把位列十大名琴的‘鶴羽’,來給寒淵尊送禮了嗎?天音宗一向注重排場,一路鼓瑟鳴笙過來的,門內哪還有不知道的。”
兩人話沒避旁人,身側路過的一名男弟子聽見了,頓時不悅:“什麼叫送禮,那是名琴獻名士,天音宗仙子們好好的名垂青史之舉,被你們說得如此市儈村野,成何體統?”
“嘁,咬文嚼字,還仙子?裝什麼樣。”
“你說什麼?!”
“……”
眼見著烏天涯和那男弟子一言不合就有言語乃至肢體衝撞的前兆。
師兄有難,雲搖當機立斷。
——退後三步,紅衣少女事不關己繞了過去。
天音宗贈琴這事,雲搖沒印象,倒是提醒她想起了話本里講的慕寒淵的琴道修行。
兩域仙魔皆知,劍乃殺伐之器,整個乾元大陸的修真界都以劍為尊。尤其仙門內的少年修者,誰沒有一顆白衣長劍除魔衛道的心?故凡是能修劍道的,概不做旁考慮。
然而慕寒淵卻是個例外,放著其師雲搖曾經的乾元界第一劍道不走,他偏成了個琴修。
多少人深以為憾,可惜阻攔無果。
三百年苦修,慕寒淵如今已是琴道第一人。
他所操之琴喚“憫生”,是乾元界這三百年來,無數個為他所救的修者或凡人為他取的——
[以琴止戈,律萬物,不爭,不傷,即為‘憫生’。]
[憫生琴起,莫有弗從。]
“……‘鶴羽’雖比不得憫生琴陪伴寒淵尊多年,但也是我闔宗心意。感念寒淵尊對我宗門弟子們的護佑之恩,還為他們重傷至此,萬望寒淵尊不要再做推辭……”
明德殿大殿前,雲搖止步,聽著殿內那位上門送禮的天音宗長老的餘音。
“唉,什麼時候我也能像大師兄一樣,救護同輩,除魔衛道呢?”
雲搖身前,一名弟子豔羨地低聲。
另一人嗤笑:“寒淵尊既受封尊號,就是眾仙盟的未來道子繼任人,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稱呼他一聲師兄的。”
最初那人惱道:“同門弟子,大師兄都不計較,你算什麼!”
“別裝了,我看你不是羨慕寒淵尊救護同輩,而是羨慕他譽滿天下,去一趟秘境歷練都能救下天音宗十幾名弟子吧?誰不知道那天音宗內女弟子們盡是國色天香,聽說寒淵尊這一傷,幾個女弟子都哭成淚人了,如今天音宗長老更是上門重禮道謝,我猜你不羨寒淵尊受傷目盲,而是想有這樣的待遇!”
“你休得胡說!我才不只是為了這個!”
“既如此,那你也去修琴道?”
“那、那自然是萬萬不可的,這琴道雖長於防禦,但進取實在不足,不適合我。”
“不適合你?最不適合寒淵尊才對,可惜了他那樣的絕頂天賦,若是修習劍道,哪怕是別的攻伐之術,那歷屆仙門大比,他一定是奪魁首者!”
“師兄大義,想是為了守護宗門才做此一選……我等自然比不得……”
一席話間,殿外的乾門弟子們紛紛陷入了“與有榮焉”和“深以為憾”的情緒中。
雲搖聽得神色平靜,眼底微瀾。
世人皆仰他如山巔之雪,天上明月,唯獨雲搖親手將他拽了下來。狎近,褻玩,以炙燙融化白雪,拿慾望抹黑清月,也難怪慕寒淵恨她恨得入魔。
原主可真是造孽。
但如今世人尚且有兩不知。
一不知,慕寒淵的琴,絕非他們以為的不爭不傷。事實上,直到雲搖作死,乾門覆滅,他一統魔域,反攻仙域,世人才見了他真正的琴道——
守,可止戈退敵;攻,則送葬千軍。
二不知,慕寒淵之琴,既是琴,也是鞘。
琴中藏劍無人知。
後來他成了那魔域四大主城之上唯一的不世魔尊,琴音所抵,劍之瞬至,不知多少大能修者生前連他劍華都未見,只來得及聽一聲琴鳴,便身魂俱碎,命落黃泉了。
——
不過那都是“雲搖”死後的事情。
這一世只要她不作惡,不染指這位冰清玉潔的未來道子,慕寒淵得保一身紅塵不沾的仙風道骨,興許就不習劍更不入魔了呢?
雲搖正在心裡自我安慰著,冷不防,旁邊忽然冒出個鼻青臉腫的豬頭腦袋來。
雲搖嚇了一跳。
偏這人還很自來熟地把臉湊到她身邊:“你說這天音宗怎麼這麼自作多情呢?誰救他們了?”
雲搖驚魂甫定:“你誰?”
“?”豬頭兄悲憤扭頭,“晌午透過名的,片刻前才見過,我烏天涯啊師妹!”
雲搖:“……啊?”
雲搖震撼地從這人腫成縫的眼睛裡辨識了眼神,“你這,都被打成這樣了,還要過來看熱鬧?”
“噢,忘了。我說看人怎麼都這麼扁呢。”烏天涯不知道從哪兒摸出瓶丹藥來,倒出來一顆,往嘴裡一送,咔吧咔吧嚼了兩聲。
雲搖更震撼地看著對方的臉在幾息之內,復原了。
三百年不見,修真界都研製出這等靈丹妙藥了?
大約是察覺雲搖目光,烏天涯要塞回去的玉瓶往雲搖那兒一遞:“師妹也來一顆?”
雲搖:“……”
雲搖:“不用了,謝謝。”
說完她自覺站遠兩步,免得被烏天涯這個傻子傳染。
不過兩息後,雲搖想起什麼,又站回來了:“師兄方才的話什麼意思?慕寒……寒淵尊,不是為救天音宗的弟子們受傷的?”
“不是啊。”
雲搖問:“那是為誰?”
“還能為誰?”烏天涯扭頭,很不解地給了雲搖一個“你莫非是個傻子”的眼神。
“?”
不待雲搖擼袖子揍他。
烏天涯壓低了聲,擠眉弄眼,語氣曖昧:“當然是為了——我們寒淵尊最愛護的那位陳小師妹了。”
“……”雲搖停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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