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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閒主動被囚禁的四十九天。

吳府後宅。

“大人,該喝茶了。”

一個容貌俏麗的侍女恭敬地端上一杯茶水。

餘閒隨手接過,一飲而盡,身上的法力波動當即變得晦澀起來,氣息也弱了不少。

侍女見餘閒喝了茶,當即鬆了口氣。

這位爺打不得罵不得,為了防止他在府中鬧出事來,只得每天喂他服用這特製的散功茶,讓他丹田法力無法凝聚。

沒了法力,即便是築基修士,也如同沒了爪牙的老虎,危險度大降。

餘閒如今也是個半吊子的煉丹師,對於各種藥材有所涉獵,知道這茶頂多也就對築基修士起作用。

而他已經是金丹真人,體內丹火一燒,什麼藥性都給燒乾淨了。

實際上,境界越高,就越沒有短板。

無論是藥還是毒皆是如此。

否則堂堂金丹真人,修煉百年,結果隨便被個毒藥弄死了,才叫搞笑。

真有這樣的修士之毒,其本身的珍貴之處就堪比結丹靈物,不是吳老祖這種級別能拿出來的。

當然,即便是這樣,他也沒喝這口茶。

他身上的法力波動,完全是欺天術的被動效果。

這門被他燒錄在金丹上的神通,欺負低境界的修士,完全是無往而不利。

“大人,老祖宗吩咐,待您喝過茶後,請您過去一敘。”

侍女收拾著茶杯,小聲說道。

“他即便不請,我也是要過去的。”

餘閒答非所問,忽的問道:

“春桃,你和吳老祖是什麼關係?”

化名春桃的侍女一愣,鎮定回道:

“奴婢只是一個小小的婢女,和老祖宗沒有什麼關係。”

餘閒似笑非笑道:“那吳道友可真是心大,隨便找個侍女就來看著我,就不怕我跑了。”

侍女勉強笑道:“大人說笑了。”

餘閒笑著起身,摸了一把侍女滑嫩的臉蛋,戲謔道:

“聽說吳老祖有六十四房侍妾,不知道你是哪一房?真不怕我給他戴頂帽子啊。

走吧,前方帶路,想來吳道友這些日子的壓力頗大,怕是迫不及待想要與我傾訴一番。”

侍女面色一變,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被點破。

她不僅是吳老祖的侍妾之一,還是吳老祖侍妾中僅有的一位築基女修,乃是他心腹中的心腹。

若不是如此親近之人,又怎麼會將看守餘閒這位總管大人的任務交給她。

“大人,這邊請。”

侍女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在前方領路。

……

後院丹房。

丹香繚繞,陣陣霧氣中,吳老祖的臉色有些疲憊,但一雙眼睛卻是熠熠生輝,格外精神。

在他面前的碧紅色丹爐中爐火已經轉至溫養階段,也就是其中煉製的丹藥已經成了九成八,只差最後一步就可以出爐了。

“總管大人,老夫思來想去,發現此時能與老夫說得上話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人而已。”

吳老祖坐在一方古樸的蒲團上,朝著被侍女送進來的餘閒說道。

餘閒也不見外,直接朝侍女吩咐道:

“給我和吳道友上茶。”

說罷,便自顧自扯過一方蒲團在吳老祖對面坐下,身後剛好是煉丹爐。

侍女看了眼吳老祖,見其默默點頭,這才行禮退下,準備茶水去了。

“我很明白伱這種心情,眼看自己一生最大的成果就要完成,卻發現身旁無人欣賞和傾述,便覺索然無味起來。”

餘閒主動給吳老祖倒上一杯茶,一副過來人的樣子。

“反派一般都這樣。”

吳老祖眉頭一皺:“反派?”

餘閒笑道:“所謂成王敗寇,敗了的不就是反派麼。

如果吳道友你贏了,那我就是阻撓你成道的反派,敗於自大驕狂,明明手握巨大優勢,偏偏葬送好局,以後要經常拿出來做反面教材的。”

吳老祖展顏一笑:“總管大人這番言論,倒是別出心裁,讓老夫頗為受教。

不錯,若是老夫功成,與總管大人這一番較量,今後必定要時時翻出,以教後人。”

“那麼總管大人不妨在猜一猜,老夫請總管大人過來,是為了何事?”

餘閒指了指身後丹爐道:“吳道友不惜犯險,也要留在這裡,大概是為了這爐丹藥。”

吳老祖面色微變:“你居然知道?”

“也對,總管大人看似閒雲野鶴,實則監察全城,若不是如此,又怎會趕在老夫煉丹的關鍵時刻對吳家出手。”

吳老祖自以為推斷出了真相。

“是老夫小瞧了總管大人。”

“不過……”

吳老祖自得一笑:“總管大人恐怕不知道此爐丹中煉的是何物吧?”

只要外道金丹一成,從此天高海闊,再無人能約束他。

哪怕只是假丹境界,那也是金丹真人!

餘閒愣了下,實話實說道:“吳道友,你這可就冤枉我了,本總管日理萬機,哪裡閒的沒事來監察你們。

要不是你伸手太過,偷偷昧了本總管的靈石,我又豈會對你們吳家出手?

畢竟這些年我們合作還是很愉快的。

對了,本來我還要等一段時間才對你們下手,不過你們吳家家風不好。

要不是你吳家子弟騷擾我娘子,我也不會提前出手。”

“什麼?!”

吳老祖本以為自己在千鈞一髮之際抓住了唯一的生機,還頗為自得,卻沒想到他一直在與空氣鬥智鬥勇。

“竟是如此簡單的理由?”

餘閒攤了攤手道:“事到如今,我大概也沒必要騙你。”

“湊巧了不是。”

吳老祖:“……”

好一會兒,他才仰天長嘆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若此次有幸活了下來,老夫必定要嚴抓家風,區區一個小輩,竟差點連累全族!

叫老夫知道那人是誰,必定活剮了他!”

說著,吳老祖提振精神,指著碧紅丹爐道:

“好叫總管大人知道,此爐中所練丹藥名為五行元丹,似丹非丹,似器非器,乃是成就外道金丹之法。

今日,老夫就要藉此丹成就外道金丹,吳家也將成為上陽城中第一個金丹家族!”

最後一句話落下,吳老祖的精神氣勢達到巔峰,好似火炬一般燃燒起來。

可餘閒的反應卻讓吳老祖頗為詫異,竟是十分平淡,似乎早就知道了。

“你不驚訝?”

餘閒無奈笑道:“雖然我很想表現出吃驚害怕的樣子,滿足你此刻爆棚的虛榮心。

但很抱歉,這事我早就知道了。

所以,也就一般吧。”

吳老祖氣勢一滯,有些乾巴巴地低聲重複一聲。

“一般?”

他們吳家祖輩三代築基,努力了近三百年,積累了近三百年的外道金丹計劃終於在他手中實現。

誰人能知道他心中的激動和惶然。

可在餘閒口中卻只得到一般兩個字。

這兩個字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多麼大的傷害!

“什麼叫做一般!”

吳老祖勃然大怒道:“你懂不懂什麼叫外道金丹,那是金丹,金丹真人!

你餘大總管橫行上陽城,靠的不就是一個餘真人麼!

你有什麼資格說一般!”

餘閒看著暴怒的吳老祖,竟是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絲恐懼。

他在害怕,他賭上了吳家全族的命運,壓上了三百年的財富,所以他在害怕失敗。

“吳道友,壓壓火氣,如此情緒,可成不了金丹。”

餘閒為可憐的吳老祖再次倒上了一杯茶。

“不過我怎麼聽說這顆五行元丹是為姜主管煉的,如今看吳道友這副架勢,似乎是是打算自用了?”

吳老祖一愣,立即反應過來,不由冷笑道:

“好一個姜望,竟然連外道金丹的誘惑都能捨棄,既然他不義在先,也就休怪老夫無信。”

“原來總管大人早就知道了五行元丹之事,不過你居然還敢入府交換人質,才叫老夫佩服。

難道在總管大人眼中,成就外道金丹的機會還比不上一個女人?”

餘閒自矜一笑:“實話實說,區區外道金丹,還真不叫本總管放在眼中。”

畢竟他已經突破了。

說著,他似心有所感,看了看後面丹爐,爐中的丹火已經只剩下微光,有著淡淡獨特的丹香向外瀰漫而出。

“五行元丹成了。”

吳老祖還沒來得及思考餘閒剛才那句話的意思,見到元丹已成,連忙長身而起,站至丹爐面前,手掐收丹法決。

他並不擔心餘閒趁機偷襲。

一則餘閒服用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散功茶,法力百不存一,如今恐怕連個簡單靈術都用不出。

另一個則是靈丹早已煉出,根本無需他多少心力,哪怕被打擾了也不耽誤出丹。

他既然敢請餘閒過來炫耀,就是有了完全把握。

隨著吳老祖的收丹法決掐動,就見碧紅丹爐的鼎蓋哐當哐當亂響。

而後聽到吳老祖疾呼一聲。

“收!”

鼎蓋掀飛,有彩色氤氳霧氣升騰而起,一顆五色輪轉的靈丹凌空懸浮而起,四周有著五彩丹雲暈染散開。

而元丹一出,那些丹香反倒全都收斂起來,只有丹房中瀰漫著原本就有的草藥香氣和一絲淡淡的礦石原料的鐵鏽味。

“成了!元丹成了!”

吳老祖小心翼翼地捧著五行元丹,就像看著自己最親愛的小寶貝,發出神經質的大笑。

“是啊,成了。”

餘閒看著吳老祖略有些瘋狂的樣子,感概道:

“也不枉我等你這麼長時間。”

他輕輕一按,磅礴的金丹法力如大海般壓下,丹房中的重力就好似驟然間提升了數倍。

更別說那彷彿實質性的金丹神識威壓,讓空氣中的灰塵都停止了流動。

吳老祖雙肩瞬間沉下,手中元丹脫手而出,以一種緩慢卻又不容拒絕的態度堅定地劃過一道彩色的軌跡,輕飄飄地落到餘閒手掌上。

“不!”

吳老祖的雙眼赤紅一片,竟有血淚落下。

感受著這似淵海一樣的氣勢,還有全身心都發來的預警和大劫難逃的預感,他如何還不能反應過來。

原來看似只會仗勢欺人的餘大總管,竟是位真正的金丹真人!

他驟然間反應過來剛才餘閒說的那些話全是真的。

對於真正的金丹真人來說,外道金丹不正是一般,自然不被他放在眼中。

餘閒打量著手中五行元丹,彷彿能自主呼吸一般,入手的片刻,就已經自主提取空中靈氣,轉化出了一絲金丹級別的法力。

竟是和他丹田金丹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這五行元丹似乎是改造金丹而成。

也就是說想要煉製出一枚五行元丹,就必須要要有一枚真正的金丹作為主藥。

但修士的金丹處於虛實相間,一般情況下並沒有實質存在。

倒是他在太陰化血魔功中看過一種秘法,能透過某種秘術折磨金丹真人,有一定機率讓金丹徹底凝形,變成實質。

但這種金丹充滿怨氣死氣,只能用來煉製一些歹毒法寶和丹藥。

不過也有種秘法能夠讓金丹真人主動將金丹儲存下來,作為傳承之物。

一些誤入前輩高人洞府,得到奇遇的修士大多數就是得到這種傳承,從而一飛沖天。

但也可能是用了三階妖王的妖丹。

畢竟妖獸向來都是人族煉丹材料的重要組成部分。

餘閒朝著吳老祖說出自己的猜測。

但吳老祖卻是彷彿被抽取了全部的精氣神,癱瘓在丹爐邊上,神情呆滯,一頭銀絲變得枯敗沒有光澤,一瞬間老了幾十歲。

見此情景,餘閒一句話就將吳老祖從瀕死的邊緣給拉了回來。

“吳道友,五行元丹可以還給你。”

果然,吳老祖瞬間回了半血。

“當真?!”

他的嘴角不知何時也流出了血跡,顯然是剛才的大喜大悲間傷到了心脈。

“自然是當真。”

餘閒嘴角一扯,露出玩味的笑容。

“不過吳道友也當知道,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本就是為滅你吳家而來,如今五行元丹又入我手。

你想要元丹,自然要拿出讓我心動的東西來。

既能讓我不滅吳家,又心甘情願地把元丹還給你。”

說實話,他要滅吳家,一個是因為吳老祖為了煉這元丹,貪得有點過分,動了他的錢袋子。

自從駱涵搗鼓出了妖獸煉丹的丹方後,煉丹部的效益不僅沒有提升,反而一年不如一年。

理由居然是改良丹方花費太多。

一階丹方改良成二階可以理解,但特麼的二階丹方簡化為一階,難度在哪兒,他上都能行。

瑪德,簡直是把他當傻子糊弄。

另一個嘛,則是為了給玉蘭找個歷練對手。

原本他還打算放幾個吳家築基餘孽出去,然後讓玉蘭帶著人來一場激情的追殺大戲。

甚至這個理由還重要一些。

吳家他還想養得再肥一點的。

結果出了五行元丹這檔子意外,那歷練的事情自然要往後稍稍。

但五行元丹在他手中其實沒太大作用。

畢竟現在玉蘭得了陳伊的脫胎玄丹,體質大為改善,已有了金丹之資。

而駱涵似乎也有丹道方面的特殊體質,否則修煉不會如此順遂,束縛她們的只是如今的修行環境。

因此外道金丹只是最後的無奈之選。

倒是趙詩雯這個侍妾,如果能修煉到築基巔峰,倒不是不能給她這顆五行元丹。

但她現在才是練氣境界,即便有築基丹相助,能夠突破築基還是個未知數。

他手下又沒有忠心耿耿的築基巔峰,給誰都不合適。

反而是吳老祖。

作為一名準三階煉丹師,如今能夠煉製出五行元丹,說不定已經進階三階丹師,自身價值大增。

還有吳家作為多年的煉丹世家,活著自然比死了價值高。

但前提是他們要放棄自由身,從此乖乖為他賺靈石才行。

如今就看吳老祖的選擇了。

吳老祖自然知道餘閒的話是什麼意思。

即便他得了五行元丹,今後成了外道金丹,怕也得給他為奴為婢,地位可能甚至不如現在自在。

而且餘閒也是金丹真人,年紀還比他年輕,就註定了他一輩子都得活在他的驅使下,幾乎沒有重得自由的可能。

但他看了看餘閒手掌上光彩四溢的五行元丹。

那是他的夢啊,吳家努力了快三百年的一個夢!

吳老祖臉色掙扎,最後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不知總管大人有何教我?能夠讓老夫重得總管大人信任?”

心魔大誓並不是無法規避,據他所知,只要肯付出一定代價,拼的元氣大傷,再施展秘術,就能擺脫心魔大誓的束縛。

當然,他不知道這種秘術。

但既然存在這種秘術,就意味著心魔大誓無法得到信任。

不過餘閒既然敢提要求,自然也就說明他手中存在讓他無法擺脫束縛的秘術。

此刻的吳老祖頭腦十分清晰。

餘閒見吳老祖服軟,笑眯眯道:

“只需吳道友配合本總管分出一絲神魂來即可,恰好本總管知道一種名為血魂引的秘術,能夠煉製神魂令牌。

有了此令牌,吳道友生死操於我手,本總管方可放心地將五行元丹還給吳道友。”

血魂引是魔道宗門控制內門弟子的一種魔道秘術,同樣記載在魔功傳承之中。

但凡魔門弟子想要獲得宗門高階傳承,就需要自願奉上一絲分魂煉製神魂令牌供奉在宗門禁地。

一則是為了控制生死,二則也是方便監察弟子的狀況。

若無這等秘術,就魔道宗門那種損人利己的氛圍,大機率是學完藝後,提起褲子就跑路。

不過等到了內門弟子升為真傳,或者成為內門長老後,這血魂引反而會被宗門主動解除,轉而煉製無害的魂玉,只用來監察生死。

畢竟前者還是宗門的被剝削物件,隨時可能跳反,後者已經成了宗門統治階級,剝削別人的存在,魔門存在便是其利益所在,趕都趕不走。

當然,血魂引也不是沒有破解之法。

天地萬物相生相剋,天下沒有無解之術。

只不過破解的代價遠遠高出一個金丹修士的價值,如果有人願意為了吳老祖這麼個假丹修士付出這等代價,那他也認了。

而血魂引的施展需要被施術之人自願配合,否則神魂令牌無法煉製成功。

不然的話,他也用不著跟吳老祖說這麼多廢話。

聞言,吳老祖自知在劫難逃,這血魂引的秘術他連聽都沒聽過,又如何能去破解。

但五行元丹對他又太過重要,更別說吳家全族性命也在他一念之間。

他慘然一笑,朝著餘閒五體投地,如見神祇,大拜見禮道:

“丹奴吳凡拜見主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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