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第三個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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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舒庭長年都是工作狂的形象，年過七十，說是退居二線，其實一直放棄不了所有工作，仍然持續忙碌著。

兩個孫子接連出事，對她來說打擊甚大。

但她依然沒有輕易倒下，而是一邊尋找解決的辦法，一邊維持公司運轉。

她不想把沉重擔子壓在兒子一個人身上，想著能分擔就分擔。

可命運再次跟聞家開起了玩笑——

聞舒庭中風了。

一個年年身體檢查都沒問題的女人，在家裡最困難的時候，病倒了。

大家都說是因為聞舒庭受打擊太大。

事實好像的確如此。

更遺憾的是。

因為聞舒庭暈倒時是半夜在書房，以至於丈夫於既明都沒有發現這件事。

第二天被送到醫院，已經遲了。

聞舒庭半身不遂、面部偏癱，連日常自理都做不到，需要日日用成人尿布，比孫子初硯好不到哪兒去。

聞舒庭生來驕傲要強，哪裡受得了這種打擊？

她甚至理解了初硯想要去死的選擇。

她也這樣想。

只是。

看著疲憊到近乎崩潰的兒子；

一夜蒼老憔悴的丈夫；

紅著眼睛的孫女。

她說不出這種話。

她近乎煎熬地活了下來。

為了照顧她的自尊心，於既明辭退了莊園裡的日常工作所有傭人，僅保留了保潔和花園維護的部分人。

每當他們來打掃莊園，於既明就陪著聞舒庭呆在房間裡，不讓任何人來打擾她，看到她這狼狽的一面。

為此，於既明辭掉了燕大中文系的返聘工作，寫了數年的新書就此擱置。

他開始學著做飯、照顧病人。

於既明本來是個很喜歡熱鬧的人。

明明家裡不需要他工作賺錢，他還是喜歡在大學教書。

因為他喜歡和人打交道，喜歡看年輕人生機勃勃的模樣。

然而，為了聞舒庭，他不得不將自己一併封閉在聞家莊園裡。

他嘴裡說著沒關係沒關係，可聞舒庭分明看到他眸光一日日的黯淡，失了從前的活力和快樂，逐漸變得沉默、佝僂。

他和她，好像一起在暗無天日的莊園裡腐朽了。

更讓老兩口心痛的，是兒子聞煜和孫女聞墨的決裂。

兩人鬧得非常難看，關係高度緊張眾所周知。

甚至有人說孫女將公司機密出賣給競爭對手，導致天聞集團遭遇了經營危機，瀕臨破產。

而聞煜不僅要撐起天聞集團，還要照顧初硯的太初科技不受影響，他分身乏術，成日嘔心瀝血。

但聞墨並沒有因此大仇得報。

相反，連她也遭遇了危機。

因為她匆匆回國，將自己的專案臨時交給了信任的學長。

誰曾想，這個學長在背後捅了她刀子，偷走她研究多年的資料，並整理成論文發表到頂刊上，一躍成為新星科學家。

等焦頭爛額的聞墨，從混亂的家務事裡抽身發現時，已經晚了。

那個學長不僅在短短時日內獲得了巨大榮耀，更是恬不知恥地佔據聞墨在資料裡提到的母親家中祖傳秘方，將其註冊為專利。

聞墨的十年心血毀於一旦。

更讓她憤怒的，是母親的東西上面沾上了背叛者的味道。

這讓她近乎失控崩潰！

……

好好的聞家，四分五裂。

命運彷彿一個沒有盡頭的惡作劇。

他們每個人都想從裡面掙扎醒來。

可是睜眼，痛苦仍在繼續。

……

……

不知怎的，歲歲好像做不了旁觀者。

她漂浮的神魂跟隨在那一張張熟悉的臉旁。

看著他們遭遇意外、背叛、痛苦……

她感同身受。

傷心時，便哇啦哇啦嚎啕大哭，想要藉此發洩內心的情緒。

或者讓聞煜他們注意到她。

可是誰都看不到她。

歲歲改不了那一切。

這讓小小的歲歲，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無能為力。

原來……

她不是無所不能的小人參嗎？

歲歲好傷心好傷心。

就連她從夢裡醒來時，都在忍不住低聲啜泣。

跟夢裡的嚎啕大哭不同，歲歲哭得很小聲，悶悶的。

乍一聽，弱得像貓兒的聲音。

一牆之隔的客廳裡。

聞煜耳力好得可怕，第一時間察覺：

“是不是歲歲在哭？”

聞池茫然從手機裡抬起臉：

“有、有嗎？”

聞舒庭二話不說指揮：

“你去看看。”

聞池抿了抿唇。

他看了看父親聞煜；

又看了看奶奶聞舒庭；

再看了看爺爺於既明。

“你們……”

於既明和小孫子關係最好，趕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安撫：

“去吧去吧，你爸爸和奶奶都是擔心孩子呢！”

“我也擔心呢……”

他聞池對歲歲的關心，不需要任何質疑好嗎？

聞池嘀咕著，轉身進了房間。

也錯過了聞舒庭若有所思地對聞煜說的那句——

“小池這孩子好像變了些……”

聞池進了房間，果不其然聽到被子裡傳來細弱的哭泣。

聞煜是怎麼聽見的？

疑惑在心裡一閃而過，但重點是在眼前。

聞池趕緊走過去：

“歲歲，怎麼啦？”

“哥哥？哥哥？”

歲歲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卻被厚被子困住。

她像是慌不擇路的小貓，急得在被子下面團團轉。

最後是聞池過去，幫她把被子掀起來，露出紅通通的蘋果小臉兒。

“怎麼啦？滿頭大汗的。”

聞池摸了一下歲歲溼漉漉的臉，

“你哭啦？做噩夢了嗎？”

歲歲極少出現這種情況。

聞池懷疑是不是中午那件事把歲歲嚇著了。

凌哲不是說有人拿碎瓷片挾持嗎？

聽著就可怕。

居然被一個孩子看到！

凌哲果然不靠譜！

在心裡痛罵一頓凌哲後，聞池將歲歲撈起抱在懷裡：

“好了好了，不怕。”

歲歲安靜地趴在哥哥肩頭。

她誤會了。

以為哥哥說的是不要害怕那個夢。

她的臉頰肉肉被擠變了形：

“我不想看到那樣的事情發生呀……”

她聲音細細的，卻很堅定。

聞池：“嗯？”

歲歲就像打了雞血，一下子挺直腰桿兒：

“夢裡的事情還沒有發生哦！”

聞池愣住：

“啊？哦……哦！”

歲歲揮舞著小拳頭：

“所以我一定要打敗這些壞傢伙！哼哼哈嘿！”

聞池扯了扯嘴角：

“真、真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