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樹與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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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陳國，雲浮縣。

一座毗鄰雲浮山脈而得名的縣城。

昏暗的房間中，蜷縮在床上的林墨陡然的睜開了眼睛。

眉心傳來了一陣劇痛，一道道破碎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

林墨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只記得，在不久前，自己跟隨雲麓書院的教習先生一起觀察被捕獲的白狼妖獸時，原本已經被馴服的白狼妖獸不知為何，突然發狂，將自己撲倒。

就在自己即將被妖獸咬破喉嚨之時，教習先生及時的擊殺了這隻妖獸，可自己也被妖獸的血煞之氣所傷，失去了意識。

“哥，你醒啦？”

林墨抬起頭，看見妹妹林小鳶憔悴的臉。

少女眼圈一紅：“你被送回來的時候，全身都是傷，衣服都被血染紅了，大夫都說你不一定能夠醒的過來！”

“我這不是沒事了嗎？”林墨對著她笑了笑。

然而他毫無血色的臉龐顯然沒有什麼說服力。

少女並不是林墨的親妹妹，在林墨撿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不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了，所以就跟了林墨的姓。

這麼多年的相依為命，她與林墨的感情不比親兄妹差。

“小妹，我睡了多久？”

“你已經昏迷三天三夜了。”

“三天！？”林墨一驚：“那明天豈不就是書院的秋考了？”

雲麓書院為雲浮縣三大道統之一，隸屬於京城國子監，有為國選才之責。

國子監麾下書院會在各地招收十二道十五歲的少年入學修習，在最後的十五歲那年，會有春秋兩次考核。

透過考核的學子可以留在書院繼續深造，而沒有透過考試的，就要離開書院，另謀出路，從此與文道無緣。

“哥，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考試。”林小鳶眼中泛著淚花：“你這身體還得好好修養，千萬別落下什麼病根才好。”

林墨看著妹妹搖了搖頭。

入書院的錢，是他和妹妹攢了好久才終於攢夠的。

他十五歲才入學書院，課業比其他學子要落後許多，春試在他入學三個月的時候就開始了，林墨毫無意外的失敗了。

明天的秋試就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林小鳶嘆了一口氣：“哥，廚房煮了粥，我去給你盛一碗過來。”

她知道哥哥的倔脾氣，是勸不住的。

女孩起身出了門。

房間裡只剩下了林墨一個人。

他起身下床，來到了書案前，拿起了筆。

凝神靜氣之後，他的紙上寫下了一行字：

【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

筆落字成，點點白色的光輝向著紙上的字凝聚，然而就在白光即將把字全部渲染之時，卻又瞬間散開。

“就差一點了。”林墨一聲輕嘆：“只要文字能夠吸引足夠的靈氣，具備靈性，就代表我踏入了蛻凡境。”

這個世界，妖魔為禍，諸國爭霸，人命為草芥。

唯有踏入了修行，成為了入境修士，才有自保之力。

入境修士，不論是武者還是文士，從下而上，分為蛻凡，凝氣，玄奇，靈變，化神，太虛，尊者，聖人，帝境九個境界。

武者淬鍊肉身，修為精深者可力抵千軍，文士修煉文氣，可將文字畫作化虛為實，展現種種神奇的力量。

剛剛自己寫下的這一句話，其實是儒門的一種法術，成功啟用之後，能夠讓人在短時間內提升速度，行走如風。

“終歸是我入學的時間太短了。”林墨的嚴重閃過一絲不甘，他的修行速度在雲麓書院中雖不是最頂級的，可也算快的，能在一年之內，就即將踏入蛻凡境。

可終究還是差了一步。

雲麓書院的秋考分為書法，策論，騎射，攻伐四項。

其中攻伐就是實戰，難度最大，極少有入境以下的學子能夠透過。

“書院的秋試能不能成，關係到我和小鳶的命運。”林墨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不管希望多麼的渺茫，我都要拼一拼。”

亂世人命為草芥，可不是說說而已。

突然。

一道幽幽的嘆息在耳邊響起：“找到你了！”

林墨渾身汗毛倒豎。

這聲音就像是有人貼在他耳後說話一般。

自己的身體這會正是虛弱著，書上說，這個時候最容易遭到一些陰魂鬼怪的覬覦。

“誰在說話？”

他環顧四周。

什麼都沒有。

房間裡安靜的出奇。

只有他自己的呼吸聲。

難道是錯覺？

“終於找到你了。”就在林墨鬆了一口氣的時候，這道聲音又突兀的響起。

他被嚇得差點鑽到桌子底下去。

“咦？這亮光……”

胸口的衣襟內正發出一陣微光。

他伸手從裡衣內拉出一枚吊墜。

是父親留給自己唯一的遺物。

吊墜呈現一枚種子的形狀，通體漆黑如墨，此刻正出發一陣白色的光芒。

這枚吊墜自己帶了好多年了，從來就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異狀。

“是狼妖的血！”林墨想到，若是有什麼不同，那就是教習先生在殺死狼妖的時候，妖獸的鮮血淋了他一身，玉墜自然也沾上了妖血......

“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一個能夠契合的持有者。”

聲音再度響起，這一次，林墨完全確定聲音就是來自於自己的吊墜。

就在這時，玉墜突然化作一道白光，射入了林墨的眉心。

林墨的精神一陣恍惚。

在他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身處與一片奇異的空間。

只見漫天星斗垂懸於天穹之上，大地之上，是一望無際的荒蕪狂野。

在林墨的眼前，一顆漆黑如墨的種子就種在了他面前的大地上，種子有自己手臂的粗細大小，就算大半截都埋在大地之下，露在外面的部分也十分顯眼。

林墨認出，這種子的樣子與他父親留下的玉墜形狀一模一樣。

而在種子的周圍，萌發了翠綠的生機，方圓十米之內，長出的茵茵綠草與這荒蕪的曠野格格不入。

“終於找到你了，墨玉之種的持有者。”

“你是誰？”林墨立刻問道。

“墨玉之種在人世間輾轉數千年，卻無一人能夠得到他的認可，少年人，你究竟有什麼特別之處？”

神秘的聲音話音落下。

林墨的眼前湧現了一片血紅。

血月之下。

一片片的血水彙整合海，無盡的屍骨堆積成山，這些屍骨都穿著青色或者白色的儒袍。

在這屍山之上，一株宛若玉質的血色巨樹紮根其上，一縷縷金色的光輝被氣從屍骨中榨取，成為其成長的養分。

在嬌豔欲滴的血紅葉片中，一顆顆赤紅色的果實若隱若現。

眼前這恐怖的一幕差點把林墨嚇得跌坐在地上。

轉瞬之間，眼前的景象又再度消失的無隱無蹤，似乎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這是上古儒門的末路。”那道聲音再度響起：“也會是這個世界的末路，我就被封印在這血玉古樹之中，少年人，變局的鑰匙已經掌握在你的手中了，只有等你強大了，才能來到這血玉古樹救我出來。”

“救你？”林墨自嘲一笑：“我連入境都未成達到，怎麼救你？”

林墨記得，在剛剛的幻境之中，那血玉之樹下的屍骨，每一個都是極其強大的儒門修士，他在書中看到過，要在身體內產生金色光華，已經有了移山填海的力量。

這麼多儒門大能只能成為這血玉之樹的養料，那栽種這血樹的存在得強大到什麼地步？

自己拿什麼去救？

對於神秘聲音的請求，林墨選擇了忽略，怎麼在這世道活下去，怎麼成為入境的修士才是自己眼下應該考慮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林墨的想法，那個聲音再次說道：

“少年人，不要著急拒絕，作為誠意，我可以解你的燃眉之急。”

“墨玉之種已經被你和妖狼的血啟用。”神秘的聲音說道：“玉種上殘餘的靈氣足夠助你晉升到蛻凡境。”

墨玉之種似乎對林墨有所感應，只見玉種上一道白光射入了林墨的眉心。

林墨的識海中，產生了一縷縷似霧似幻的文氣。

“我踏入蛻凡境了？”林墨的眼中閃過一絲欣喜：“我似乎能夠調動這些文氣時自己的文字和畫作產生力量。”

自己距離蛻凡境也只有一步之遙，在玉種這個精純靈氣的幫助下，自然而然的就突破了。

突然，一股凜冽的殺意突然降臨，鎖定在了林墨的身上。

他抬頭看去，一隻神異的白色巨狼出現在了曠野之上。

林墨遍體生寒，他認出了這就是在雲麓書院將自己撲倒的那隻白狼妖獸，只差一點，它的狼牙就會撕開自己的喉嚨。

它不是被教習先生殺死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隻白狼的妖魂在它死去的時候被墨玉之中吸入了其中。”神秘的聲音說道：“墨玉之種需要用妖血和妖魂澆灌才能成長，現在，你需要殺死這隻白狼的妖魂，用它的靈魂力量作為養料讓玉種發芽。”

殺死白狼？

林墨皺眉。

妖族普遍妖強於同階人類，一品的狼妖，怕是三五個蛻凡境修士都不是對手。

一對一，那和送死沒什麼兩樣。

“要是我沒能殺死它呢？”林墨問道。

“玉種讓你的意識進入它的獨有空間已經消耗了大量的能量。”神秘聲音說道：“若是它沒有吸收到足夠的靈魂能量，開啟通往外界的大門，你的意識就會被永遠困死在這玉種空間之內。”

神秘的聲音越來越虛淡，林墨頓時有了一種不妙的感覺。

“那你還能給我什麼幫助？”林墨喊道：“三個我綁一起也不是狼妖的對手！”

“喂！你還在嗎？”

“喂！”

…………

那神秘的聲音再無回應。

要是真被永遠困在這裡，那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看來是沒得選了。”林墨苦笑一聲：“只能拼一拼了！”

他一步上前，迎向了曠野上的妖狼。

“嗷嗚！”

白狼發出一聲咆哮，向著林墨飛撲而來。

被對方的殺機鎖定，林墨的呼吸都不由一滯。

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對方抖動的狼毛，閃爍著寒光的利爪和牙齒上混合著血絲的唾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