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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康宣佈自己的目標之後,眾人就一路向目的地進發。不過,在他的刻意引導下,隊伍提高了速度,領先於人群,接近了目的地。

這裡是亞歷山大的住宅之一,實際上已經處於人們普遍認為的貧民區邊緣。周圍依稀有一些稍微完善的建築,而這座住宅就算在其中也非常好認。

它的外觀就不像個這裡常見的房子,和謝爾蓋黑幫的老窩都不一樣。後者雖然高大整齊,一看就是正規工匠修建的,但也就是個簡單的二層單體公寓樓。而這座住宅則是個類似貴人宅院的結構。

羅馬的傳統宅院,其實有點類似中原的四合院。不過,四合院的四面建築一般是分開的,互相以圍牆、迴廊之類的結構連線,圍出院落。而羅馬人這個院子,是連做一體的整棟建築。

由於宅院一般都有兩層高,而且向外的牆上都不開窗,導致採光很差,白天的光線也就靠著中間的天井。這倒不是建築風格問題,單純就是羅馬城當年治安太差,哪怕貴族都不敢在臨街的牆上開窗,所以大家只能這麼將就著……

從這個角度看,它又像是一種類似土樓的,兼顧防禦性的建築。

隨著時代發展,羅馬人也逐漸有條件講究舒適和排場了,所以宅院建築也逐漸發展,主樓建築越來越複雜,漸漸帶上了窗戶和其他裝飾物。另外,很多有錢人也不再滿足於這種單體的建築,開始擴充套件出二進、三進院落,乃至更復雜的結構。

紫帳汗廷的上層,在大都定居之後,帶來了新的建築風格。比如郭康家裡的住宅,就是很傳統的中原式院落,有一道圍牆和相對低矮的單層房屋,還有更寬闊的院落。所以,當年三天兩頭都有女俠翻牆跑過來,在屋頂上跳來跳去。

但至今,中原式房屋的影響依然有限,大多數希臘乃至西歐地區的豪宅、宮殿,還是延續著羅馬人的整體風格。像眼前這個建築,就在第一進的入口處加裝了走廊和大門,顯得頗為豪華。

“這傢伙真會享受啊。”郭康看了看格格不入的豪宅,感慨道。

“我一直不喜歡這些人。”郭破奴小聲對他說:“我提前和你說好:回頭他們要是跟你套近乎,你千萬別信。這些人天天說自己和父親認識,是當年守城時候就相識的熟人,但其實,他們是被硬裹挾進來的。”

“那時候他就是幫會首領了?”郭康問。

“那會兒不是他,是他哥哥。”郭破奴告訴他:“不過他們家都一個德行。當時他們已經跑到城門了,結果那裡人太多,把路堵上了。爹和娘這才有機會追上去,和他們‘講道理’,逼著他們拿出錢財,獎勵勇士,這才讓人心安穩下來。”

郭康倒是覺得,這反應也是意料之中。所以他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隨著隊伍逐漸靠近,住宅裡的人似乎也發現了什麼,能看到門口的人開始走動。騎士隊長走了過來,詢問郭康要不要直接開始進攻。

“我們再分一下。”郭康說著,轉向那個跛腳的年輕人:“伱之前來送菜,都是走哪個門進的?”

“走側門,靠近廚房的那個。”對方回答。

“除了這之外,還有其他門麼?”郭康追問。

“還有個後門。一共就這三個。”年輕人說:“前面那個就是大門,後門在西北方向,靠街的位置。這兩個門都是平時出入客人的。廚房那邊的門稍微小一點,都是僕人們在那兒往來。”

“好,你們隊就跟著他,從廚房那邊殺進去。”郭康對騎士隊長說:“如果敵人有準備,我們正面不一定能進去,就靠你們了。”

騎士隊長立刻應了下來。

“你拿著我的旗子,去後門那邊。”他又對郭破奴說:“記得舉高點,讓裡面的人看到。”

“當誘餌是吧?”郭破奴理解了他的意思:“不過你這樣有個問題。首先,他們確實會想到,會有人從後門主攻。但這個旗子,我覺得這裡沒幾個人認得,打起來也沒什麼用。”

“我看,留著人在那邊堵門,防止目標逃出來就行了。”她招招手,喊道:“盧卡斯隊長!”

“我在。”盧卡斯隊長扛著劍,湊了過來。

“你喊上10個人,去後門那裡,看看有沒有豪華的馬車。”郭破奴吩咐道:“如果有,就藏在馬車後面,沒有的話就在街道拐彎的地方躲起來。之後,不管看到什麼人,都攔下來扣住再說。”

盧卡斯隊長看了看郭康,郭康點了點頭,於是他也喊上幾個衛兵,轉頭向後門繞過去。

“指揮的時候不要想當然,也不要寄希望於別人直接上當。”郭破奴又開始教育起郭康來:“敵人會不會被你欺騙,得戰後才能確定。我們不知道他們那邊有沒有聰明人,也不知道他們到底以何種方式和角度進行思考。在那之前,不能假定他們就一定會順著你的思路走。”

“真正能迫使敵人跟隨自己節奏的,只有實際的行動。所以,讓他們觀察然後自己尋思,不如直接進攻,讓他們感受到切實的壓力。他們來不及做選擇,或者沒有選擇的餘地,才會真的被迫跟著我們的思路行動。”

“那我們……直接進攻?”郭康被她說的很是心虛,連忙問道。

“不應該你來指揮麼?”郭破奴回頭指了指遠處黑壓壓的人群,反問道:“你看後面那些人,都是衝著你小戰帥來的。你把他們都調動起來了,總不能半路又不幹了吧?”

郭康一時語塞。他甚至有點疑惑,不知道郭破奴到底想幹什麼。

之前,他見過不止一個想和兄弟爭奪權力的,史惠貞就不用說了,連狄奧多拉估計都有這種想法。以至於大家之前一直懷疑,這些人是不是“希臘化”太嚴重了。

郭破奴本來也和她們差不多,時常想和郭康搶風頭——哪怕郭康其實沒什麼興趣。當時郭康覺得,這幾個人是不是抱團起來,互相不學好。

然而這次回來之後,郭破奴突然像是變了性子一樣,有時候都搞不清是怎麼想的。現在,她乾脆一邊說自己想當家主,一邊要求郭康樹立威信、建功立業,怎麼看都挺怪的。

不過,他們倆也是有默契的。別的不說,真正重要的場合,郭破奴是向來不會亂來的。就這一點來說,她比李玄英可能都靠譜些……

所以,郭康這次也沒想太多,點了點頭,就對著剩下的人吩咐道:“我們先禮後兵。他們如果把人交出來,就可以好好談談。要是不樂意,就直接強攻。”

另外兩隊人到位還需要時間,因此大家還是放棄了之前直接搶攻的計劃。他們緩步晃了一會兒,成功吸引了豪宅那邊的注意。

後面還有大批居民正在趕過來。他們沒有正規軍隊的紀律和約束,一路上吵吵嚷嚷的。不過,這樣的好處是,不管他們是真的想幫忙打架,還是僅僅來看熱鬧,這麼大的聲勢都讓人無法忽視。

郭康等人的等待,在敵人的眼裡,估計也是為了等這些幫忙的百姓就位。敵人明顯很緊張,能看到眾多打手嘍囉紛紛向門口湧來。仔細一想,郭破奴說的“直接施加壓力更能調動敵人”,也是挺有道理的。

等了半刻鐘之後,郭康認為時間已經夠了。他再次拿出旗子,準備去門口交涉——他其實不指望對方會直接投降。但擺出這麼大的架勢,還有汗國上層的大人物撐腰,多少可以降低嘍囉們的抵抗意志,減少之後強攻的難度,還是有意義的。

然而,米哈伊爾神父攔住了他。

“那些幫會成員現在可能已經知道外面的事情了。”他告訴郭康:“他們都不是什麼理智的傢伙,面對危險很可能直接發瘋。您還是別冒險了,我來吧。”

郭康正想說什麼,旁邊一直在沉默的老弗拉基米爾突然開口了。他抬起頭,看向郭康:“先生,還是我來吧。大家都是為了我的事情而來,我身為一個父親,不能再躲在別人身後了。讓我去給他們說吧。”

“不行,你又沒有談判經驗,不是送死麼?”米哈伊爾神父立刻反駁道:“我們既然是來救人,就要儘量減少損失。我來吧。”

他擺擺手,表示自己不要緊,也沒拿郭康的旗子,只是把手裡那本硬木封皮、銅皮包邊的老舊經書高高舉起,向對方展示封面上,精心擦拭過的閃亮黃銅十字架,就這樣向門口走去。

郭康想了想,還是準備跟在側後面。他穿得平平無奇,這裡的人反正也不認識。真有什麼情況,可以接應,也可以直接行動。

只是,米哈伊爾神父還沒走幾步,豪宅裡就衝出來幾個人。他們一邊大喊著“快滾!”,一邊揮舞武器。郭康還在猜測,是不是因為老神父之前試圖庇護平民,導致打手們都認得他,就看見對面有人舉起一張弩,對向他。

米哈伊爾神父似乎也很意外,下意識地向旁邊一閃。那人已經毫不猶豫地放箭,嗖地一聲,不知射到哪裡去了。

郭康也顧不上雙方其他人的反應了。對面另一個打手從身後拿出一根木杆,毫不意外,又是剛才見過的火門槍。他伸手去拉火繩,而郭康也轉瞬間就拔出手槍,抬手便射。

手槍尾部的鋼輪噌地一聲旋轉起來。

——這個時代,金屬扭簧的可靠性並不太高,由於材料問題,保持彈性的能力也不算強。然而,這把手槍裡,是朱文奎親手調出來的金屬簧片,為了防止力道減弱,甚至讓他每射三次就要更換一根。

鋼輪的齒尖快速劃過槍身內的一塊打火石。

——這個時代,不管是燧石還是別的引火物,想打著火都有個穩定性問題。郭康之前那個倒黴事情,就屬於機率不高,但確實會出現的場景。然而,這把手槍裡,是朱文奎親手挑選、仔細打磨的黃鐵礦石,連表面的角度都經過了精心的設計。為了保證鋼輪能夠始終以最佳位置摩擦,每射擊幾次就要換一塊新的。

打火石冒出的大片火花飛入藥池,槍尾部的火藥顆粒瞬間爆燃,熾紅色的火焰推著濃煙,從一名有著“大師”頭銜的鐵匠,細心鑽好的槍管裡迸出。

用東方工藝特製的軟紙,包裹著鉛彈呼嘯而出,又在飛出槍管的一瞬燃盡成灰,在氣流中化作黑色的碎片散落。

而鉛彈則直飛而出,鑽進那個火門槍手的眉骨處,在碎裂聲中暴虐地撕開組織,掀起骨骼,又在腦後砸出一塊大洞,帶著幾塊骨片,一同飛了出去。

屍體還沒倒下,一根尖頭鐵棍也飛了過來,可惜目標已經在後仰,所以只扎進了屍體的肩膀。

郭康拔出劍,這才注意到郭破奴已經衝了過來。

他之前只聽人說過,劍術高手衝刺時的速度,但確實還從未親眼見過,有人披甲還能跑這麼快——他確實缺少真正的戰鬥經驗。再說,義父給他做演示的時候,也都是故意收著力道,方便他觀察學習的。

郭破奴或許在投出鐵鏢時就衝了過來,在郭康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從剛穩住身形的米哈伊爾神父那邊,直竄了過來。

一個拿著長刀的敵人想去攔她,但他的動作實在太慢。郭破奴已經從他那邊奔了過去,兩步躍過幾丈的距離,整個身體像支箭一般伸直,長劍遞出,把剛剛上好弦的弩手,一劍刺了個對穿。

其他四個打手都錯愕地看向她,而郭康的手下們也快步跑來。一個拿著短槍的人反應最快,抬手就向郭破奴刺去。郭破奴也不去拔劍,一轉身閃過槍尖,伸開右臂夾住槍身,順勢猛地一拽。

打手朝她那邊趔趄了下,郭破奴欺身而進,左手拔出腰間匕首,對著打手脖子連扎兩刀。打手鬆開短槍,捂著脖子,發出喀喀地喘息聲,慢慢倒下。

被郭破奴閃過的刀手也撲了過去,她便斜跨到屍體後。刀手沒有猶豫,躍過倒地的屍體,揮刀就砍。郭破奴立刻轉身,以腿為軸,用挾住的槍身,把躍起在半空的刀手直接掃飛出去。

她還想去繼續處置,不過那刀手試圖穩住身形,落在地上之後連退好幾步,摔倒在地上,恰好靠近郭康這邊。

郭康見他還沒站穩,立刻從側後衝上去。

這刀手居然還穿著鎖子甲,郭康吸取上次教訓,沒有試圖讓劍和甲冑硬拼。見那人半蹲著撐在地上,還沒來得及爬起來,他立刻猛地出劍,劍尖下壓,直刺向對方撅起的屁股。

由於姿勢問題,鎖甲上衣正好往上縮了些,沒能護住下半身。郭康的劍毫無阻礙地扎進血肉中,沒入將近一尺深。刀手發出非人般的慘叫,整個人抽搐起來,差點把他的劍帶飛。郭康趕緊拔出劍,向後一躍,拉開距離,以求安穩。

剩下兩個人一個奔向郭康,一個奔向郭破奴。其中一個拿長斧的,已經靠了過來。郭康覺得自己武器長度吃虧,趕緊又後退幾步。而持斧的打手,忍不住看了看旁邊還在淒厲慘叫的刀手,猶豫了下,居然有些畏懼,沒有緊追上來。

而另一邊,郭破奴單手把槍一轉,就迎上了最後一個同樣拿著短槍的敵人。對方還是直接刺過來,而她抖起槍身,磕開了對面槍尖,順勢一紮,搗在腰間。

打手身上的護甲擋住了槍頭,但還是痛得弓起腰,步伐也為此一滯。郭破奴又是一抖,槍頭砸在他頭上,打手口鼻間立刻流出血來;又是向前一挺槍,戳入項下,打手一聲不吭地倒在地上,死了。

持斧的打手明顯驚慌起來,揮動長斧就去砍郭康。然而旁邊飛來一本書,一下砸在他頭上。原來是米哈伊爾神父怕郭康危險,直接把經書丟了出去。

他那本書,還是成熟造紙術傳過去之前就已經制成,修士們相傳下來的。和其他中世紀重要書籍一樣,有著精心製作的硬木封皮和上百頁羊皮製成的紙張。

來自羅斯地區的厚重木頭,與持斧者的面部親密接觸了下。砸得他叫了一聲,不但沒能揮出斧頭,還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只能下意識地用斧柄撐了下地,試圖維持平衡,站直身。

而郭破奴已經轉過身,抬手就把短槍當做投矛,又擲了出來。槍身勢大力沉,瞬間擊碎了持斧者身上的劣質鐵片,把他扎翻在地,再也站不起來了。

短短十數息的功夫,這隊敵人已經幾乎全部斃命,其他人這才趕到,而現在只剩下那個還在發出瘮人慘叫的刀手了。

米哈伊爾神父走過去看了看,搖了搖頭。

“沒救了。”

他說著,畫了個十字,唸誦了一句經文,拿起腰間的釘錘,一下砸碎了刀手的頭顱,幫他解脫。慘叫聲這才戛然而止。

“天父慈悲。阿門。”米哈伊爾神父最後吟誦道。

“阿門。”郭康等人也跟著念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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