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秦制與猶太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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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真的不知道怎麼獲得最大收益。”喬安娜抱怨道:“我曾經也想過這個問題,還為此和他們交流過。上次和郭公子見面,我還特意詢問過他。”
“不過,他明顯對此不感興趣。你不是給我說過那個東方典故麼?我就專門給他說,我其實也算是個流落的公主,如果他有心支援,會有很大前途的。結果,他卻一點興趣都沒有。”
“而且,他不是沒有‘奇貨可居’的意識,他是真覺得我不配。”喬安娜一攤手:“我之前去求見的時候,有一次正好碰上他和脫歡太子等人,在索菲亞大教堂的會議室裡討論。他們做了個包括整個地中海世界的大地圖,然後拿著不同顏色的拼色板,在那裡比劃來比劃去。後來他們給我說,那是他們在思考未來的戰略和地緣方向,而那些拼色板,就是他們規劃的不同行省。”
“從古羅馬,到定都拜占庭的東帝國曆代王朝,都能接受邊疆地區存在各種附庸小國,但羅馬汗國比他們還要嚴厲。就我的感覺,他們的想法非常單純,遠近的外國在他們眼中區別不大,都是一類。而其他有條件的地方,都要劃為行省,直接管理……”
“這是歷史導致的。”歐多西婭解釋道:“在他們看來,自己不是征服者,而是復興者。對地中海世界的擴張,也不是侵略,而是收復失地。所以他們自然就會覺得,在羅馬故土上,就不應該出現獨立的國家。只要有條件,也一定會向這個方向努力的。”
“是吧。而且這些羅馬人,根本不講風情。我好不容易學來的那些技巧,康斯坦丁他都完全不理會的!”喬安娜倒起苦水:“這不應該是個很浪漫的遭遇麼?這是關於將軍和落難公主的故事啊。但你看,他們對於拯救公主,就完全沒興趣——這幫人整天就知道琢磨,怎麼給那個地圖填顏色!”
“呃……”歐多西婭尷尬地笑了笑:“現實畢竟是現實,不可能什麼都得到理想的結果。您還是今後再找找機會吧。”
“羅斯人的幫會覆滅之後,城裡也不會空著。他們空出來的位置,肯定會被其他勢力填補上的。”她告訴喬安娜:“和猶太人社群不同,羅斯社群並不是因為宗教而形成的。他們聚集起來,單純是為了生計。能夠形成組織,也是因為長期沒人管,需要有人組織他們做工維生,同時提供適當的庇護。所以,要取代他們,填補空缺的話,在日常生活管理,和提供生計這兩方面,能做好就可以了。”
“羅斯人上層的管理能力,我們也看到了。或許在他們家鄉這樣就足夠了,但在這裡,可以說是非常糟糕的。更要命的是,這些人還沒有自知之明,做事毫無節制。”她搖搖頭:“比他們表現得更好,並不難。”
“所以,您如果想要趁羅斯人完蛋,發一筆財,那就不應該和黑手黨搶地盤一樣,想著怎麼控制街區,擴充打手,而是應該和官府合作。”
“他們的力量也是有限的。羅斯黑幫不管再爛、再殘暴,也是一種最基本的秩序,他們剛被消滅的時候,這裡肯定會出現一段時間的過渡期。您不用去管其他的,只要以招募工匠的名義,僱他們來做工,就可以了。”她給喬安娜規劃起來:
“這些人數量不少,而且大部分人本來就是在城裡幹活的。您之前不是租下了西邊一塊碼頭麼?可以把他們都集中到那裡,給他們額外的報酬,讓他們儘快把還沒完工的岸堤和碼頭設施修築好。”
“這可是小半座城市的人,哪怕只是選出精壯來,也得多花一筆海量的錢了。”喬安娜立刻盤算起來:“我能緊急調動的資金,都不知道夠不夠。”
“不夠就先欠著,先哄騙他們一陣子。讓其他商人和工匠,相信你的錢夠就行。”歐多西婭不假思索地說:“美第奇家族現在也算是商業巨頭了,以伱們在銀行界的聲望,做這種事情,姑且還是夠用的吧。”
“錢是什麼?不就是驅動財貨流轉的工具麼。這個時候的問題,並不是城裡沒有製造財貨、運轉財貨的人,而是組織他們進行生產和運轉的團體消失了。您只要設法讓財貨繼續運轉起來,那就等於您有錢了。只要結果還正常,撐下去是沒問題的。”
“這確實會多出不少開支,也要承擔很大風險,但這才是我之前告訴您的,東方商人所謂‘奇貨可居’的機會——而不是強行跑去,要和郭公子搞什麼戀愛故事。”
“您是呂不韋,不是趙姬——為什麼您總是帶入錯人啊。”她顯得有些無奈,又叮囑道:“這種時候,就不要再想著節省了。”
“哦,我明白了,我是給他投資的麼……這筆生意,也能向羅馬汗廷示好。”喬安娜恍然大悟。
“是的。而且您大可以放寬心,我估計,您也不用堅持多長時間。”歐多西婭又安慰道:“這件事事關重大,只不過大家的準備都嚴重不足,所以顯得特別倉促。各方很快就會回過神來,前來維持秩序的——因為維持秩序,本身也是一種權力。”
“到時候,只要妥善轉交,就算完成了這次任務。您幫他的這個忙,才是您給他的‘趙姬’。”她提醒道。
“我明白了。”喬安娜點點頭:“不過,你說不要擴張勢力……但我這次也確實感覺,自己手下能調動的人實在太少了,實在不方便。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我覺得您還是考慮其他方式比較好。”歐多西婭直言:“羅馬汗國就是我們剛才說的,那種典型的秦國式的國家。”
“據說,早在天兄那個時代,中原人就把當時的羅馬稱為秦了。因為雙方有頗多的相似之處。至於現在的羅馬,更是直接沿用了眾多中原的經驗,比古羅馬還要誇張許多。”
“他們的制度幾乎完全以軍事為核心,一切都圍繞著如何提高組織能力、戰勝敵人而進行。這才是他們最基本的需求。所以,他們天然就厭惡不受控制的獨立勢力,除非你也被納入他們的軍事動員體系中。如果你還試圖經營自己的勢力,恐怕很快就會和他們衝突的。”
“如果不好理解的話……”她想了想:“你不是對猶太人更瞭解麼?他們就是完全相反的組織方式。”
“猶太人厭惡政教合一,因為每次政教合一的嘗試,都是世俗統治者試圖奪取祭司們的神權。但中原式的制度,尤其是秦朝以來的一眾帝國,恰恰是以政教合一為基礎的。”
“猶太式組織最不擅長的方面,可能就是軍事。我估計,理由也是一樣的:只要有強勢軍事首領出現,就同樣會試圖爭奪神權,從傳說中的大衛王到史書記載過的希律王,概莫能外。因此,把持著這個族群的祭司們,也會刻意對這方面進行壓制。”
“時間長了,猶太人雖然也有從事戰鬥的組織,但方向已經完全歪了。當年,希律王朝諸王給他們留下了一支軍隊,但猶太人卻更熱衷於暗殺和襲擊。”
“後世知名的‘阿薩辛’之類,其實都是小輩。這方面,最早形成的組織,就是當時猶太人的‘匕首黨’。”她告訴喬安娜:“這些人,應該是最早把刺殺和有組織屠戮作為工具,試圖透過暴力手段,恐嚇其他人,以求達到宗教與政治目標的勢力了。而且,雖然名義上是為了猶太人,但他們肆意刺殺的物件,也包括了一眾被他們認為不忠誠的同族。”
“所以,雖然看起來兇狠,但這些人並沒有多高的戰鬥力。後面羅馬人調了大軍過來,把耶路撒冷都給拆了。”
“其他的方面,對應的地方也很多。”她繼續舉例道:“我之前也曾經以為,猶太人自私吝嗇,是天性問題。但看到秦人的制度,我開始懷疑,他們可能也是被自己的文化給扭曲成這樣了。你看,自私吝嗇的反面,不就是重視集體,看重紀律和公義這些品德麼?而這些品德,恰恰是為了強化組織能力,是高度軍事化的社會帶來的要求。”
“所以,我有種猜測,秦制和猶太社會,可能就是我們人類社會,兩個不同的極端。作為商人,肯定會更喜歡偏向於個人、偏向於低組織的猶太式社會,因為這種社會約束其實更少,只要表面上遵守下神權的需求,就可以自行其是。”
“但我們的社會,卻不可能一直太平下去。在我們周圍,總會出現天災,出現戰爭。這些情況,難道不想要就能躲過去了?”她攤攤手。
“再怎麼忌諱,戰爭也遲早會到來。組織能力差的猶太社會,就會被秦式的軍事社會消滅。只要人與人的競爭還存在,這種結局就是不可避免的。”
“當然,這二者也不是單獨存在的。在他們中間,還有眾多可以看做過渡的狀態。像你們的商業殖民點和城邦,也可以看做一環。您可以考慮下,自己採用的組織方式,更接近這兩極中的哪一頭。如果發現自己的組織更接近猶太人,旁邊又正好有個秦國的話,那就得考慮如何應對了。”
“那猶太人現在的社群,是如何應對的?”喬安娜思考起來。
“猶太人自己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歐多西婭說:“劇團之前的投資人裡,就有猶太商人。就我觀察的結果來看,猶太與其說是個宗教,不如說是一種文化。”
“但這就形成了一個悖論:如果要堅持猶太文化,那他們能保持的組織和力量,就不足以建立正常的國家,哪怕曾經有過的軍隊,也會和當年一樣很快在內亂中荒廢掉;而想要維持猶太王國,就必須像當年的希臘化猶太國一樣,大改乃至拋棄猶太文化,那他們也就變得不是猶太人了。”
“這個問題,可以說是無解的。所以,一些人乾脆放棄了建國的念頭。大概在公元之後,猶太人群體中,出現了越來越明顯的‘彌賽亞’信仰。彌賽亞這個詞,逐漸從泛泛的頭銜,變成了唯一救世主的專門稱呼。”
“這些人認為,在彌賽亞出現之前,大家就安於現狀,別想著建立更高組織程度的團體了。反正就算搞出來,最後也會因為超出文明的能力上限,走向崩潰,讓大家再遭一次罪。”她總結道:“我懷疑這就是一種規避缺陷的方式。直接放棄不切實際的目標,反而能減少負面作用。”
“而且,連祭司自己,都是和這種文化互斥的。世襲祭司沒有管理國家的能力,卻總想擁有管理國家的權力。”她繼續舉例:“至於猶太人社群,其實就是猶太祭司手中的工具。”
“祭司們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驅使屬民挑釁當地人。要是當地人讓步,取得了收益,他們自己就會吃掉絕大部分好處;而如果對方真的反擊,開始清算罪責,祭司就會立刻拋棄屬民,逃之夭夭,然後換個地方,利用自己不可替代的血脈,重新收攏一批教徒。從遠古開始,不知道這麼做了多少輪了。”
“這樣下去,其他人早晚受不住。等猶太王國被羅馬人取締之後,很多群體趁機擺脫了祭司的控制。維持宗教社群的核心人物,也變成了依靠師承,而非血緣關係進行傳承的宗教學者,也就是拉比。這樣一來,他們的組織就更加鬆散了——但鬆散、孤立的組織,其實反而更適合他們的文化底色,所以可能還是個好事呢。”
“說了這麼多,就是希望您能看懂潮流,也看清自身的定位。”她嘆了口氣,認真地對喬安娜說:“看懂潮流,就明白了大勢;知道自己的定位,就明白以自己的身份和處境,在這個大勢中應該做什麼。”
“順勢而為,就容易贏得勝利;逆潮流而動,就肯定會失敗。這也是為什麼我一直覺得,郭氏這次定然能成功。你看,事情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哪怕他這次戰敗,甚至身死,大勢也已經無法阻擋了。”她聳聳肩:“您要是能看清這一切,就不會對於今後的計劃,還有所疑慮了。”
“我是沒法一直幫您出主意的,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肯定還是需要您自己來判斷啊。”她最後勸道。
“明白了,明白了。”喬安娜趕緊點了點頭:“和你打交道的這幾年,我確實感覺,還是你的意見靠譜,不過我也會盡量多想想的——我這不就自己做了規劃麼。你放心,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也會經營好的。”
“那就好。”歐多西婭點了點頭,又說道:“對了,這次我緊急搬家,還是想多帶點必需品。您再分給我兩個人幫忙吧。”
“行。需要傭兵麼?”喬安娜倒是很慷慨:“我家傭兵駐紮的商棧就在前面,多帶一些保護自己吧。”
“不用,您自己留著吧,應該還能用的上。”歐多西婭說:“我只是搬東西而已,兩個普通僕人就足夠了。”
喬安娜點了點頭。
馬車來到前面的巷口,在一處商鋪門前停了下來。這裡離動亂中心比較遠,時不時有一些居民從房門裡探出頭,擔憂地小聲討論遠處的火光,但整體還算安定。
騎馬的隨從走上前喊人,很快,商鋪裡的夥計們就匆匆迎了上來。喬安娜跳下車,給他們吩咐了幾句。
“你就別下車了,直接走吧。”她回過頭,向車裡的歐多西婭招呼了一句,又轉頭喊道:“約翰,約翰呢?你帶個機靈點的人,去給這位小姐幫忙。一切聽她的吩咐,不要多問。明白了麼?”
店鋪裡的一名夥計立刻點點頭,招手喊來另一個幫工。兩人跳上馬車後的站臺,車伕立刻驅動馬匹,調轉方向,駛走了。
雖然還有些不放心,但喬安娜也管不上這麼多了。她開始按往常習慣,大呼小叫著,給夥計們發號施令。馬車走到巷口時,她餘光瞥了眼,看到歐多西婭開啟窗簾,還在和她揮手告別。
“這傢伙就是禮貌過頭了,有必要這麼拘謹麼。”她搖頭笑了一聲,轉頭向眾人喊道:“今天不用客氣了。把朗姆酒都發下去!能提得動劍的,都跟我走!”
“好!”眾人立刻高聲喊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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