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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局勢變成這樣,曹子登現在是真的後悔,後悔自己一步步走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他一開始,只是沒忍住受了慶王朱伸塇的賄賂,而才幫助慶王隱瞞慶王虐待慶藩宗室的事,後來又因哱拜見寧夏胡虜對漢人的數量優勢越來越大而野心膨脹欲造反對抗朝廷新政而拉攏他一起造反,他因為怕死且也反感新政便半推半就和哱拜勾結在一起造反。
他本以為真的能成事,結果他沒想到天下一個花馬池讓他和哱拜等的靖難計劃淹騫住了,然後駝城戰術又沒打得過李如松,再後來,他更是得知,麻貴把伏擊他的著力兔等蒙古大軍打得大敗。
這讓曹子登很是心灰意冷。
而因此,他知道,自己或許就不該縱容自己的貪慾,要不然,自己也不會因為貪慾迷了心智,然後低估了朝廷的實力,且一步步錯到現在。
要知道,他若沒這些事,下一步就該升為總督或者直接升進京任侍郎的,然後就是尚書的。
曹子登在後悔之餘,也對哱拜增添了些埋怨,埋怨哱拜野心膨脹,害得他跟著被拖下水,因而就對哱拜的態度沒再像之前那麼好。
反正現在哱拜就算是殺了他也所謂了,畢竟他的結局已經不可能比被哱拜殺掉而好到哪裡去。
哱拜在曹子登這麼說後,倒是沒有生氣,只猛灌了一口茶,任由茶汁在胡茬上流動,而對曹子登說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問後。
哱拜就又補充道:“這事現在怪我有什麼用,就憑我們當初為慶王做的那些事,就算不反也是個死,當初為慶王殺宗室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不對?”
曹子登被懟得啞口無言,只把手揣著袖子裡,站在一旁生悶氣,生了一會兒,才說道:
“為今之計,只能從賀蘭山往西撤,把城中的漢人都帶走,寧肯少帶些胡人也得帶走漢人,葉爾羌那邊有可以耕作的地方,只要有耕作的地方就能築城,就不用放羊牧馬。”
哱拜雖然是番將,但早已習慣了地主生活,倒也不希望再去過四處遷徙的日子,如今聽曹子登這麼說,也就點頭道:“只能如此了。”
就在哱拜和曹子登等商量著準備從賀蘭山撤走的時候,朱翊鈞這裡已經開始派遣大軍北上,追剿叛軍。
不過,朱翊鈞本人沒再親率領大軍北上,而只坐鎮在西安,且下旨將秦王府改為西安行宮,並讓隨扈的周王朱肅溱代自己救濟窮困宗室,給秦藩的窮困宗室補發俸祿,僱人為其修葺屋舍,建立學校,教育宗室中的幼童。
而這一天,在看著被朱肅溱傳來秦王府的一干窮困宗室時,朱翊鈞就不由得對朱肅溱說:
“太祖高皇帝素來是重親情的,他要是知道,他的一些後代子孫在他建立的王朝裡,會過得比普通的百姓還不如,也不知道他是什麼心情,關鍵是,讓他一些後代子孫變成這樣,恰巧是他的另一批後代子孫,都說我們漢人喜歡對自己人狠,在我們皇族內也不例外啊!”
“如果不是秦藩的親王郡王胡來,不把自己下面的底層宗室當人,何至於這些宗室到現在還沒享受到朕放寬宗室限制的恩旨。”
“陛下說的是。”
“臣剛剛與窮困宗室接觸後才知道,那朱誼漶還販賣宗室孩童為大戶奴婢,主要是託人假稱這些幼童是平民父母之兒女的方式售賣,可以說,他為了牟利,竟把手伸向了自己這一房的孩童,其無情無義竟到了為了發財不惜斷子絕孫的地步,簡直令人髮指!”
周王這時跟著附和道。
朱翊鈞聽後沉下了臉:“和那些虐民害民的貪官劣紳一樣,可謂是一丘之貉!只知道壓榨自己人,且往死裡壓榨,哪怕是跟自己有血親的人;而如果我們不改變這種取利只知對內取利的模式,這種情況只會一直存在,所以要改變這種模式!”
“陛下聖明!”
周王回了一句。
朱翊鈞則在這時候吩咐道:“給他們補發俸祿吧,順便把被假說成平民父母之兒女而賣出去為奴為婢的宗室都救回來,給些銀元給他們作為重新安家的費用。”
“買家雖念在不知內情,以擅自買賣本族人口之罪,讓撫院懲辦。”
“是!”
不多時。
周王就帶了一些已在宗人府做事的宗室子弟出來,來到了這些窮困宗室面前,問著負責給這些窮困宗室登記相關資訊的鄭藩朱載壐:“都登記好了嗎?”
“登記好了。”
朱載壐回道。
周王聽後點了點頭,便道:“那便開始補發吧。”
朱載壐拱手稱是。
一時間,這些秦藩的窮困宗室皆開始排隊上前領取俸祿和宗人府贈予的棉衣鞋襪。
其中。
排隊領到俸祿和棉衣的奉國中尉朱存材當場就抽噎起來,道:“若非陛下來了,我恐怕永遠都領不到俸祿了。”
“想哭就哭吧。”
“如陛下所言,自家人都不把自家人當人看,還怎麼指望別人替你們做主呢?”
“記住,以後要靠自己。”
周王這時走了過來,拍了拍朱存材的肩膀說了幾句。
一時,許多宗室都嗚咽哭泣起來。
“陛下!”
而這時,朱翊鈞也走了來。
朱載壐先喊了一聲。
周王也回頭看了過來。
朱存材等窮困宗室也都沒再哭泣,朝朱翊鈞看了過來。
朱存材本人甚至直接跪下:“臣謝陛下!若不是陛下,臣恐怕還在乞討。”
“臣也謝陛下!”
“還有臣,臣也謝陛下!”
一時,許多窮困宗室都跪了下來。
沒忍住也想從閣樓上下來看看這些人的朱翊鈞,見此忙伸出手向上抬了抬:“不要跪,都站起來吧,按制,這本就是屬於伱們的錢,若要謝,就謝新禮,是新禮讓國庫充盈,才讓你們的俸祿能得到及時的補發,而朱誼漶他們起兵的目的就是要廢棄新禮,讓你們沒有被當人看的機會。”
朱存材等聽後皆站起身來,大多也都點了點頭,似乎是在努力理解朱翊鈞說的這番話。
大明的宗室同軍戶、醫戶、匠戶一樣,被以前束縛他們的制度束縛了很多年,也被制度的受益者壓迫了很多年,所以他們也已經麻木了,也就不知道反抗,而跟著變得逆來順受,畢竟反抗的,都被整死了。
而現在朱翊鈞無論說什麼,他們也就只是能知道點頭而已。
“秦藩自然是不會再存在,這些沒有跟著叛變的秦藩窮困宗室能安排去中都和南都的就安排去中都和南都,由那裡的宗人府分司給他們安排住處、職業以及學校。”
“不願意去的,如果沒有田產,就把秦王府的莊田分下去,分了後,再把剩餘的莊田交給布政司,讓布政司分租佃的佃戶,且把佃戶變成自耕農。”
朱翊鈞在救助西安的貧困宗室後就對周王下達了進一步的指示。
周王拱手稱是。
而朱翊鈞則看著已換上新冬衣,開始牽著自己孩子或者陪著自己妻子陸陸續續離開王府的貧困宗室們,長嘆了一聲:“天底下不知道還有多少強藩還在暗地裡限制自己一房宗室的人身自由。”
“陛下,臣認為,可以派宗室中的年輕子弟去巡視天下各藩,對還在背地裡限制這一房宗室人身自由,不肯配合朝廷宗室改革的予以揭發,而不只靠撫按與廠衛,畢竟他們對宗室待遇並不那麼上心,或許讓宗室中的一些還有良知尤其是還未染惡習還不怕事的年輕子弟去巡視,或許會好一些,至少可以多一道保障。”
周王這時言道。
朱翊鈞聽後點頭:“這是個辦法,不只是可以派宗室中的年輕子弟去,將來待朕的皇子們都長大後,還可以派皇子們去。”
“皇爺!朱伸塇已奉旨由鐵嶺侯派人押至西安行宮。”
這時,田義來到了朱翊鈞跟前稟報了一句。
朱翊鈞當即臉一黑:“來的正好!宣他來見朕!”
“遵旨!”
不多時,原慶王朱伸塇就被押到了朱翊鈞面前來。
朱翊鈞看向了他,問道:“朱伸塇,你為何要勾結套虜屠戮你慶藩的宗室?”
“誰讓他們不老實,非要出城告我的狀!”
朱伸塇這時毫無愧色地回道。
朱翊鈞當即沉聲說道:“這是他們應有的權利,你不應該以此為由殺害他們,更不該勾結套虜殺害他們!”
“殺都殺了,還能怎樣,難道陛下真的要因此殺我嗎?”
朱伸塇說著就問了朱翊鈞一句。
朱翊鈞直接指著朱伸塇道:“別說殺你,剮你都不為過!勾結套虜,殘害自己同宗之人,你有把新禮放在眼裡嗎?!”
“這樣做肯定不止我一個,陛下你殺得過來嗎,難道就真的要把天下各藩宗室都滅了嗎?!”
“而陛下若這樣做,就不怕重蹈建文帝的覆轍嗎?!”
“要知道,如今因為新禮,已經有三個藩王要反了,陛下是真不怕逼得所有藩王造反嗎?!”
朱伸塇這時大聲質問起來,他知道朱翊鈞不是一個不知道利害關係的帝王。
當然,他也不知道,對於朱翊鈞而言,本族之人的人命有多重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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