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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鑨、杜若佳等參與的屠戮寒士案在被處理好的同時,許多科場舞弊案因為朱翊鈞要求錦衣衛等花精力去查,最終也被查出許多來。

左中允閔守正主考應天鄉試期間涉及的舞弊案更是被查得證據確鑿,不但有硃卷為證,還有陳中庸、龔鼎孝等人證。

陳中庸在當時同行寒士被誅戮而跳入水中後還是脫了險,並在欽差李如松到來後,主動見了李如松,告知了李如松關於科場舞弊的事。

因而。

朱翊鈞下旨直接將閔守正和一應犯事官員皆斬立決,其中閔守正更因為滅口擅殺朝廷命官,且縱火殺其家,而被判車裂極刑,涉案的仕宦子弟皆斬,其家族三代禁考。

但申時行在朱翊鈞下這旨時,不由得提醒道:“陛下,本朝科舉舞弊,按例最多令致仕,縱閔守正涉嫌殺人,也當改為充軍,因為如果真要照此下去,幾乎所有主考過的都得被殺!”

朱翊鈞聽後說道:“朕知道師傅的意思,無非是天下就沒有不舞弊的考官,本朝清流素來自稱廉潔第一,但想來比俗吏也好不到哪兒去。”

申時行頷首稱是,臉色有些掛不住。

要不是因為皇帝要嚴格處理在科場舞弊的清流文官,他都不想說出來。

因為承認天下主考的清流文官很多也都不乾淨,實在是也有些尷尬。

畢竟他自己也是翰林清流出身。

而這個時代,翰林清流又一向自詡道德最為崇高,而也一向以此為榮鄙夷其他部院京官與外官。

但事實又的確如此。

科場就沒有不舞弊的。

因為翰林院、詹事府、國子監這些清流文官,平時在京裡也沒什麼職權,可謂是清水衙門,所以獲得的收入哪怕是正當的獎掖收入都不夠,除非個別才能卓越善編書寫書搞文字工程外,大多數就等著當主考官時撈一筆,即便不撈錢也得撈政治資源,討好幾個大的仕宦家族。

朱翊鈞對此也承認,也就沒有憤怒,只道:“都說元以寬失天下,朕看來,本朝士風不正,就是之前幾代過於寬縱了,尤其是對清流儒臣,身為清流儒臣,既然是靠品德才行得天下禮重,那在這方面違了法就更該嚴懲,如此才能純潔整個清流隊伍。”

“陛下!話雖如此說,但這樣的話,恐天下就沒多少清流了,也會令天下人笑話的。”

許國這時說了一句,他也是翰林清流出身,自然也是要為翰林清流說說話的。

朱翊鈞聽後笑道:“卿何必掩耳盜鈴,翰林院的文章早讓天下人笑話了,說他們是京城四大不靠譜之一,現在另外三大不靠譜,都有所改善,唯獨這翰林院的文章還有翰林清流的品格還沒改善,就該嚴加管理。”

許國只得拱手稱是。

但劉應節雖不是清流出身,卻在這時也站出來道:“陛下,這事其實不僅僅涉及清流,也涉及到天下官宦豪右能不能讓富貴長存的問題,故一旦科場舞弊的事要嚴辦,恐天下官僚不願再為官啊!”

劉應節說著就又道:“故臣請陛下收回成意,不殺負責考試而舞弊之清流官,也不嚴辦涉嫌參與舞弊計程車子與其宗族,使天下不至於崩壞,凡是當循序漸進的來,只要朝廷追求公正,底下只會跟著公正起來的。”

朱翊鈞突然起身道:“科舉乃朕取天下賢士的掄才大典,不是達官顯宦壟斷權力的工具!是關係社稷能否長治久安的大計!哪能任由心術不正之人侵蝕,故朕不能依卿之言。”

“那臣只能先請辭!”

劉應節突然咬牙說了一句。

朱翊鈞沉聲道:“那你就辭!”

閣臣許國這時見此也站出來道:“陛下,臣亦只能辭官。”

閣臣張學顏也跟著站出來:“臣附議!”

禮部尚書于慎行也跟著道:“臣附議!”

一時。

許多新黨的執政公卿都接受不了皇帝在科舉舞弊這事上過於嚴苛,因為他們雖然是新黨,但也是官僚,也希望自己家族能在地方上壟斷政治上的權力進階資源。

沒有請辭的執政公卿也都沉默不言,似乎也對科場舞弊的事主張寬容為主。

唯獨海瑞這時側身看著這些人:“你們這是幹什麼,恃功威脅君父?!”

朱翊鈞也在這時跟著呼應道:“海閣老說的對,你們都是要威脅朕要辭官嗎?!”

劉應節、許國等皆沉默不言。

大殿內一時極為寧靜,寧靜的能聽得清海瑞急促的呼吸聲,聽得清外面搖動簾幔的風聲。

氣氛也一時很壓抑,烈烈燃燒著的炭火把殿內君臣的臉都映得通紅。

誰也沒想到,君臣和睦許久的侍御司還是因為地方上地主官宦與新興階層的矛盾產生了衝突。

朱翊鈞見這些人沉默不言,就坐了回去,沉吟片刻後就突然拍案而起。

啪!

“那伱們就辭!”

朱翊鈞突然厲聲喝道。

“哪怕全部辭官了也可以,朕可以看在你們有功的份上,不計較你們不再盡忠王事之罪!”

“朕就不相信,這天下只有一個海剛峰!”

朱翊鈞接著就又揮手說了兩句,明顯也沒打算讓步。

而彼時。

劉應節、許國等因此一怔,隨即皆看向了申時行,等著申時行說句話,希望申時行能和他們一起,代表官僚集團,讓皇帝讓步,別把天下仕宦之家得罪的太狠。

申時行這時倒也站了出來,他知道他作為首輔是不可能保持沉默的。

當然,歷史上也有首輔對任何大事不表態沉默不言的,哪怕皇帝因此大怒也不表態的,而那個首輔就是大明最後一任首輔。

話轉回來。

申時行這裡則開口說道:“聖意即天意,縱容臣等現在有不明白的地方,但陛下既然要這麼做,那肯定是對的,只是臣等現在還不明白而已,故臣不請辭,但臣亦請陛下勿要因此嚴辦辭官者,畢竟這些年改革,他們對朝廷也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這樣選擇,也算是人之常情。”

“準元輔所請!”

“想要辭官的直接上奏,朕不挽留,也不苛責,大家君臣一場,好聚好散。”

“但還留下的就照原旨處理,參與科場舞弊的一個也不能輕留!”

朱翊鈞說著就揮袖就離開了這裡。

“臣謝恭送陛下!”

劉應節含淚說了一句,然後就轉身對申時行側目而視,且皆離開了這裡。

許國也跟著喊了一句“恭送陛下”,並轉身問申時行:“元輔何故給陛下底氣?”

“你們就沒有想過,在你們辭官之後,陛下要是也跟著辭了天子之任呢?”

申時行問道。

“你就這樣慣著吧,天下人只會以為你阿附諂媚。”

許國沉默半晌後就嘆了一口氣就對申時行拱手而別。

申時行也拱手而別,且回了侍御司,而對葉向高說:“今日的旨,還是僕親自來擬。”

葉向高笑著道:“上次是立太子,這次是何旨,要元輔親擬?”

“涉科舉舞弊者,考官士子皆斬,家族三代禁考的嚴旨。”

“你這樣的後生輩若擬此旨,後果不堪設想,因為你來擬的話,最好的方式其實是燒了他。”

申時行回道。

葉向高聽後瞠目結舌起來:“陛下為何如此?”

“自然是為新禮真正的推行下去!”

“想把天下子民真正當人,進而亦想天下子民將他也當人,也想天下子民也將天下子民當人,而這一切首先要保證的就是公正!”

“一切都是為了公正,不容特殊!”

申時行回道。

葉向高則問道:“那如果允許陛下特殊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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