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兇一個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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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日子，陳最甚至都忘了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了。

他只知道那時候的冬天很冷，夏天很熱，被皮帶抽被樹枝抽，還有帶著倒刺的藤條。

對他來說都是家常便飯，他渾身上下的幾乎沒有一點好皮。

縱然是這樣，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輕生，既然他的出生不被人喜歡，那麼他偏要做這礙眼的存在，讓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他學會了反抗，當然換來的並不是解脫，而是更猛烈的毆打，但他很痛快，後來只要別人欺負他，他一定會狠狠的還擊回去。

打不過的，他要打，打的過的也要打，因為這樣才能活下去。

而江顏出現就像是一道光，給暗無天日的日子撕開了一道口子。

精緻的小姑娘穿著漂亮的公主裙，走路時會提著裙襬，偶爾露出白色的小羊皮鞋，沾上了灰塵還會皺著小臉，蹲下來笨拙的拿著一張紙巾擦啊擦啊。

直到現在，他依然記得福利院的院長粗著嗓子吆喝一聲吃飯，她很有禮貌的昂了一聲，但依舊執著的擦小羊皮鞋。

當時他很想告訴她，這裡的路都是泥路，就算現在擦的再幹淨，用不了多長時間還是會髒的。

只是天性不是個愛管閒事的性子，他只是冷眼看著，每次給福利院送飯，他都要等著所有人吃完飯把碗筷挑回去洗。

所以他親眼目睹她擦了有多久，有多固執。

福利院的飯菜訂的分量不多，雖然都是小孩子但是吃飯速度很快，都是用搶的，所以等她擦完鞋再慢騰騰的回去時，桌子上只剩下一片狼藉了。

他看著小姑娘胖乎乎的小手捂著嘴巴，驚訝的大眼睛更圓了。

再之後，他每次去送飯時都會看到她，她跟其他的小孩不同，別人都湊在一起踢毽子玩遊戲，只有她小小的一團坐在院子裡的一個破舊滑梯口上託著下巴看著門口的方向。

小公主想家了，還會掉金豆豆的。

不過她會別過頭不讓別人看到。

“吃嗎？”

又一次送飯，院長帶著其他小孩都去吃飯了，陳最鬼使神差的走過去，從懷裡拿出了一個飯糰。

這是他第一次跟她說話。

小姑娘眼裡淚汪汪的點頭，他面無表情的掰開遞給她一半，剩下的一半自己吃。

這是他的午飯，他攢的錢買的。

只是他剛吃了一口，剛嚥下去就發覺身旁的小姑娘還在看著自己，他微微蹙眉，“吃你的。”

“謝謝哥哥。”

小姑娘聲音軟乎乎的，陳最一怔，隨後自嘲的笑笑，自己都快要活不下去了，還有心思在這兒關心別人呢！

他又咬了一口飯糰，然後用塑膠袋把剩下的裹了裹塞給了她，“留著晚上吃。”

小姑娘明顯愣住了，不過很快眼睛裡就又淚汪汪的了。

他最煩別人哭了，也不知道犯什麼毛病，竟然覺得這小公主哭起來更像個小公主了。

嬌滴滴的小公主小心翼翼的把飯糰藏到了裡三層外三層的口袋裡。

“謝謝哥哥。”

“別亂認哥。”

陳最起身，冷漠的沒有再回頭。

只是接下來的兩天，那個穿著髒兮兮公主裙的小姑娘總會闖入他的視線之中。

不是被人故意踩了鞋子，就是別人推了一把。

要哭不哭的小可憐樣兒。

陳最當時就在想，這大城市裡來的小公主就是麻煩。

怎麼動不動就要掉眼淚的。

當他再一次板著臉從一群熊孩子手裡把人帶了出來，看著她一邊哭一邊往地上墊紙巾，然後才會坐下。

他哭笑不得，這時候也不忘了乾淨。

“記住，不想被人欺負，就要比他更兇！”陳最聲線極冷，“來，兇一個我看看。”

這似乎對她來說有點超綱了。

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好半天才啊嗚了一聲。

“哧…”

陳最拳頭抵在唇邊，但彎彎的眉眼還是暴露了他此時的愉悅。

“對，就是這樣。”

“啊嗚？”

“對，再來一次。”

“啊嗚！！”

“很好，你現在已經很兇了。”

“啊嗚，啊嗚…”

“……”

那短短的幾天，陳最難得露出了笑容，哪怕只是淡淡的勾一下唇都已經是驚人的了。

但往往事與願違，在他再一次送飯時，他聽到福利院的小孩圍著她罵的很髒，說她是傻子，跟怪物在一起玩，罵她不要臉，專跟男孩玩！

他們討厭他，所以連帶著也會欺負跟他說話的她。

她罕見的沒有哭鼻子，而是掐著腰把所有人都罵了一遍。

不過到底是大城市來的小姑娘，罵人的詞彙量有限，就那幾句車軲轆話，左右不過就是你是豬，你討厭之類的話。

如果她沒有帶著哭腔，陳最想他後來也不會刻意跟她保持距離，對她態度惡劣，讓她滾，別在自己面前晃悠。

果然，所有人都相信他很討厭她，包括她。

事情又變成了，她一個人託著臉眼巴巴的看著門口的方向，而他依舊雷打不動的來送飯，只是再也沒有給她帶過飯糰。

因為他知道她很快就會離開這裡了。

他早就知道她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只是沒想到她家這麼有錢，有錢到讓人綁架了，跑路時又嫌她累贅把她丟在了這裡。

說來，她也夠倒黴的，這破事也能攤上。

後來她果然被開著轎車的親生父親接走了，而他的日子依舊是陰暗的過了一天又一天。

他們再也沒有交集了！

當然，本來公主跟野狗就不該有交集的，只是他膽大妄為想要靠近光而已。

事實證明，光不屬於他也不會照亮他。

日子依舊平淡，充滿了毆打謾罵，直到福利院被查封，陳光夫婦不得不另謀出路，託了關係才給陳光在大城市裡找了個保安的工作。

當他看到穿著粉白公主裙的小公主時，以為自己是眼花了，見她牽著一頭小豬在小區裡溜達，身後還跟著個女傭亦步亦趨的叫她小姐，他就知道她真的是個公主。

沒什麼不開心的，他只是也曾奢望有一個不會嫌棄自己的朋友，會在別人罵他怪物時，掐著腰就算是帶著哭腔還要維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