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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天下沒有什麼事是不可以的。
只是當餘朝雲揹著天工司打造的劍匣坐在那處巷子的簷脊上,安安靜靜地喝著枸杞茶,低頭便看見了那個坐在輪椅裡被少年師叔推了過來的尤春山的時候,這依然讓這個青天道少女沉默了很久。
一直到尤春山被南島推著,停在了屋簷正下方的時候,餘朝雲才回過神來,從屋簷上跳了下來,怔怔地看著尤春山那條無力地搭著的腿,用了許久才問出來。
“你的病,沒有治好嗎?”
尤春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並沒有什麼憂傷的情緒,只是笑呵呵地說道:“沒有,治好了,這是我自己從坡上摔下來摔斷的。”
餘朝雲當然不是傻子,腿是不是摔斷的,自然是可以看得出來的。這個青天道少女只是默默地看著尤春山。
尤春山大概也覺得這句話有些假,於是他想了想,又誠懇地撒著謊:“其實已經差不多治好了,只是白朮大夫給我開的藥有些副作用,暫時要坐在輪椅上一段時間。”
尤春山說著,眼睛亮了起來,很是開心地拍著南島搭在輪椅背上的手。
“師叔你撒手,我讓她看看這輛輪椅有多神奇。”
餘朝雲只是默默地想著,輪椅能有多神奇呢?
只是當南島鬆開了手,安靜地站在巷邊,然後尤春山握住了在輪椅前方升起的一個小把手,扭來扭去扭來扭去這輛輪椅就自己動了起來的時候,這個青天道少女還是露出了一些不可思議的神色。
她當然知道天工司現而今正在研製著一種叫做混沌機的內燃產物。
只是顯然尤春山的這輛輪椅與那些東西是沒有關係的。
尤春山扭著把手,將輪椅往前面送了十來步,然後停了下來,回頭看著餘朝雲說道:“這東西是司主大人給我的,他說叫做什麼木牛流馬。不過我覺得應該叫做木扭扭車才對。”
尤春山說著,將把手扭動的幅度變得更大了一些,而後從逼仄的巷子裡掉頭回來,停在了餘朝雲面前,看著這個比自家師叔大不了多少的青天道少女,笑呵呵地說道:“你看,是不是很神奇,只要扭啊扭啊,就可以動起來了。”
餘朝雲確實很是驚訝,看著這個木扭扭車許久,而後輕聲說道:“確實很神奇,不過你的腿是什麼回事?”
巷子裡驀然沉寂了下來。
少年慣例的只是撐著傘,安靜地站在一旁,而尤春山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了,鬆開手來,默默地看著自己的那條腿。
揹著劍匣的青天道少女便安靜地站在那裡。
一直過了許久,尤春山才嘆息了一聲,說道:“壞死了,治不好了。”
尤春山當初也想過,天工司的懸壺衙不是人間最好的醫館嗎?應該能夠治好的吧,只是後來他才明白了一個道理。
生命這樣的東西,是很難逆轉的。
花凋謝了就是凋謝了,哪怕再開,也不是原來的那朵了。
人死了就是死了,哪怕再有一個容顏一模一樣的,靈魂也是陌生的了。
所以自己的那條腿壞死了,哪怕是天工司,也沒有辦法讓它重新活過來了。
餘朝雲很是沉默地站在那裡,大概對於這個少女而言,有些事情是想不通的,這個年輕人因為經常平地摔,所以來槐都治病,怎麼治著治著,反倒是把腿治沒了?
說個並不好笑的笑話,大概就是確實把平地摔的毛病治好了。
畢竟腿壞了,坐在輪椅上,怎麼還能平地摔呢?
尤春山很是惆悵地看著餘朝雲,輕聲說道:“其實我不是想騙你,只是想騙我自己而已。”
看破不說破,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餘朝雲驟然醒悟了過來,怔怔地看著這個東海年輕人,而後很是愧疚地說道:“抱歉,我.....沒有想這麼多。”
尤春山重新笑了起來,說道:“你要不要試試這個木扭扭車,可好玩了。”
男人或許有時候活來活去,確實活不出少年的樣子。
餘朝雲猶豫了少許,也確實有些意動,於是點了點頭,畢竟尤春山少年心性犯了,但餘朝雲本就是十七八歲的少女。
尤春山讓南島將自己扶了起來,讓餘朝雲坐了上去。
青天道便是以機括之術起家的,只是隨著當初分崩離析之事,那些機括之術都是被缺一門帶走了,這也導致了這個少女在坐著木扭扭車的時候,倒是有著一種見到了新世界的感覺。
尤春山看著那個顫顫巍巍的扶著握把,將輪椅往前扭去的青天道少女,倒是在這個時候才看見了餘朝雲背後揹著的那個亮銀色的劍匣。
這個東海年輕人本想立刻問一問,只是看著餘朝雲那副眯著眼睛膽戰心驚的樣子,還是耐著性子等待了下來。
一直到餘朝雲也把扭扭車在巷子裡開了一圈,有驚無險地在並不寬敞的巷子裡折了回來,尤春山才看著偷偷抹著額頭上的汗水的餘朝雲,很是疑惑地問道:“你後面背得是什麼東西,琴匣嗎?”
其實這有些明知故問了。
尤春山雖然不知道這樣一個劍匣的由來,只是劍匣的鏡面上下兩端,那些雕刻的畫面,卻是很熟悉的,就是自己交給餘朝雲的那柄木劍上的東西。
餘朝雲大概這才想起了這件事,眼眸亮了起來,從扭扭車上跳了下來,拉著尤春山坐到了輪椅上,而後把身後的那個劍匣取了下來,擺在尤春山膝頭,在輪椅前蹲了下來,看著他認真地說道:“這是前段日子,我讓天工司的人幫忙給你鑄造的一柄劍......”
便是南島也是挑了挑眉,他這些日子並沒有去院中,是以確實不知道天工衙的人已經幫餘朝雲弄好了這柄劍了。
尤春山很是驚訝地看著膝頭的劍匣,抬起手來,就要摸索上去,只是快要觸碰到的時候,卻又縮了回來,用力地在衣裳上擦了擦,畢竟這個劍匣看起來太精緻了,這讓尤春山下意識地想要擦乾淨手。
餘朝雲倒也沒有覺得奇怪,畢竟哪怕是自己,哪怕是自己這樣的道人,在第一次看見這個劍匣的時候,都覺得很是驚豔,更不用說這個拿著木劍,都想要當劍修的東海年輕人了。
尤春山一直擦了好幾遍手,又舉起來就著穹壁之下的光芒反覆看了很久,這個東海年輕人才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只是尤春山摸了許久,卻是一直沒有摸到怎麼開啟這個劍匣。
餘朝雲伸出手去,指了指劍匣側面的小機關。
“在這裡。”
“哦哦好的好的。”
尤春山忙不迭地應著,而後摸向了那個機關,顫顫巍巍地按了下去——大概與餘朝雲開著扭扭車的時候一模一樣。
隨著一聲清脆的機括聲,劍匣之上如水一般的鏡面裂解開來,露出了下方那柄灼灼如水的長劍,尤春山在看見它的第一眼,大概都以為是劍匣之中有著極為凌厲的凹槽,盛了一些漾動的水色。
劍名春山。
這樣一柄劍,當然比尤春山花了幾百文從孩童那裡買來的木劍要精緻耀眼得多。
以至於尤春山坐在那裡怔怔地看了許久,都沒有把手落到那柄劍上去。
餘朝雲有些期待地說道:“拿出來看看啊。”
尤春山愣神了很久之後,才輕聲說道:“好。”
只是這樣一個東海年輕人並未伸手去拿那柄劍,而是轉頭看向了站在巷牆邊的南島。
“師叔,幫一下忙吧。”
餘朝雲與南島都是神色古怪地看向了這個坐在輪椅上的年輕人。
後者只是認真地坐在那裡,看著南島說道:“師叔?”
南島沉默許久,撐著傘走了過來,停在了尤春山身旁,看了他許久,才輕聲說道:“哪有劍修的第一次出劍,是讓別人來的?”
尤春山想了想,認真地說道:“畢竟我不會御劍,讓師叔來,會帥一些。”
餘朝雲狐疑地看著尤春山。
當初在青天道的時候,這個年輕人其實也亂舞過一些劍,雖然說不上多好,只是終歸也是有些架勢在裡面的。
更何況,會御劍的人就會開車,會開車的人就會御劍。
這大概是當初草為螢說過的話。
南島靜靜地看著尤春山,平靜地說道:“當初你拿著木劍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自己不能修行的事。”
尤春山淡然地說道:“時過境遷,心境自然是不一樣的。”
一旁的餘朝雲卻是驀然伸出手來,抓住了尤春山的手便往那柄劍上而去。
只是這個曾經心心念念要做一個劍修的東海年輕人卻是好似匣中的不是流水之劍,而是灼日之火一般,極為驚慌地將手彈開了。
巷子裡一片沉寂。
大概餘朝雲與南島都沒有想過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二人不解地看向尤春山。
後者沉默了很久,輕聲說道:“師叔。”
南島應了一聲,安靜地看著尤春山,等待著他的下文。
尤春山很是惆悵地將手垂落下來,按在了劍匣的兩端,輕聲說道。
“你還記得在崖上,你和我說過什麼嗎?”
南島沉默了少許,試探性地說道:“從早到晚?”
尤春山輕聲說道:“是的,從早到晚。儘管師叔說了我現在境界大概相當於見山。這也意味著我或許確實算是天下大修了。當初那個老道人說過,我以後會成為天下大劍修,我從未想過這樣離奇的故事,卻還能有成真的一日。”
東海年輕人低頭看向了自己膝頭的劍匣還有匣中的劍。
“這也就意味著,我距離天下大劍修,只差一柄劍了。”
餘朝雲驚詫地說道:“難道這不是好事嗎?”
尤春山看著二人,很是認真地說道:“這是天大的壞事。”
二人都是驚詫地看著他,大概並不能理解為什麼尤春山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尤春山當然知道這些很是突然的話,是旁人所不能理解的。
所以他只是聲音低落地繼續說道:“在青天道的時候,我見過山河觀李石。”
此言一出,餘朝雲與南島都是驚愕地站在那裡。
他們確實從未想過那樣一個道人會與尤春山有著什麼交集。
東海年輕人坐在輪椅裡,很是平靜地說著當初的那些事情。
餘朝雲與南島卻也是至此才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尤春山不願意去握住那樣一柄劍。
劍當然不算什麼好劍,天下名劍,都是出自大劍修之手,歷經劍意淬鍊,方能煥發出屬於劍的光彩。
只是握住劍的尤春山,便踏入了那樣一個故事之中。
只是不握住劍,難道就不會嗎?
南島平靜地想著,也平靜地說著:“倘若那些都是真的,你不成為劍修,卜運算元前輩同樣是在命運的故事裡輸給了李石。”
尤春山當然也明白這樣的東西。
這個少年師叔回想著當初在南衣城長街裡見過的那樣一個道人,那個道人確實頗為神秘,哪怕至今,南島依舊有些驚悸於當初個夜晚發生的事。
只是或許也正是這樣,少年的神色有些冷意,自己失去了張小魚這樣一個師兄,當然也與那樣一個道人脫不了干係,甚至嶺南的故事,也與他脫不了干係。
“我不信,哪怕是在槐都,他也能真的這樣放肆。”
尤春山只是平靜地搖了搖頭,扯開了自己的衣襟,雖然那裡並未顯現出那樣一個道文,只是這個東海年輕人卻還是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那種道韻依舊存在著。
“他在我身體裡留下了一枚道文,我不知道那是用來做什麼的。所以我不敢去賭,師叔。”
南島沉默了下來。
尤春山默默地坐在輪椅上,將那樣一個劍匣合了起來,而後遞給了餘朝雲,很是釋懷地說道:“這個也送給你了。”
餘朝雲嘆息了一聲,抱著那個劍匣站在巷子裡,說道:“我一個道人,要這樣的劍做什麼?”
這個青天道少女將手裡的劍匣遞向了南島。
揹著兩柄劍的傘下少年平靜地說道:“我要這麼多劍做什麼?”
尤春山笑著說道:“師叔這樣的人,多拿幾柄劍又怎樣呢?”
南島並未說話,只是平靜地撐著傘向著天工司之外的方向而去。
尤春山好奇地問道:“師叔去哪裡?”
南島平靜地說道:“去天獄,請獄主大人來看看,能不能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尤春山驀然沉默了下來,長久地看著那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年。
“其實我一直不是很明白,師叔為什麼這麼照顧我。”
南島並未回答,只是在滿是水汽,像是一場迷濛的細雨中的天工司中撐著傘緩緩而去。
尤春山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倒也沒有繼續問下去,轉頭看向了那個抱著劍匣站在那裡的青天道少女,歪著頭想了想,說道:“我沒有想過師姐居然還在天工司裡,沒有回青天道去。”
餘朝雲抱著劍匣,在巷子裡緩緩走去,認真地說道:“畢竟江師叔託付的事,我還沒有完成。”
尤春山低頭看著自己的腿,很是唏噓地說道:“倘若這樣說的話,那你大概一輩子也完不成了。”
短視就是短視,酒疸就是酒疸。
修行者或許在面對這些事情的時候,並不如世人那般無力,只是有些東西大概確實是不可改變的。
依舊是叢刃的那句話。
是人非夢。
修行者也不過是世人而非夢。
餘朝雲站在巷子裡,回頭看了尤春山很久,而後輕聲說道:“沒關係。”
尤春山撓了撓頭,扭著木扭扭車追了上去,有些不解地問道:“什麼沒關係?”
餘朝雲抱著劍匣轉回頭去,平靜地在巷子裡走著,淡淡地說道:“山河觀的人太欺負人了,大不了,我來當個劍修,一劍給他狗頭斬了。”
尤春山很是驚詫地看著這個青天道少女,大概並不能理解餘朝雲這樣的人會說出這樣像是開玩笑一樣的話來。
木扭扭車追上了餘朝雲,尤春山這才看見了這個青天道少女卻是在笑著。
大概確實是開玩笑的。
但山河觀的人欺負人這句話,確實是真的。
餘朝雲笑意漸漸斂去,站在那裡停了下來,轉頭看著與自己一同在巷子裡擠著的木扭扭車上的尤春山。
“你真的不能做劍修了?”
尤春山沉默了少許,輕聲說道:“或許是的。”
哪怕少年說過從早到晚。
終究那是一種誇張的說法。
倘若天工司真的可以讓尤春山立地開天門,大概這才是扯天下之大犢子的事。
尤春山說著,卻是笑了起來,很是輕鬆地說道:“你別看我失去了一條腿,但是至少,往後我不用擔心肌肉萎縮痙攣而死了。”
餘朝雲有些不解地看著尤春山。
“這是什麼意思,不是平地摔嗎?”
“我這是寒骨症,司裡的大夫說的,等再過幾年,我就開始動都不能動,直到某天噶地一下人就沒了。”
“好吧。”
餘朝雲確實不是很清楚尤春山到底是什麼病。
二人默默地向著巷子的盡頭而去,在那裡停了下來。
司中水汽瀰漫,其實換個角度而言,假如不知道這裡是天工司的司衙所在,站在這樣一處巷子盡頭,向著四處張望而去,確實有些世外之地的意味。
當然不止是通俗的過年時候的蒸汽氤氳的灶底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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