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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蘆默默的跟著張小魚在劍宗園林的小道上走著。
這個十五歲的少年看著前方那個白衣劍修的身影,雖然與後來的那個張小魚是截然不同的,只是胡蘆心中卻也清楚得很——這並不是一個久遠的故事。
好像一切的改變都是在倏忽之間的。
同時胡蘆也不免好奇,在這個十二月,自家師父到底看見了什麼?
少年怔怔的看著身前風雪裡白衣的身影,總覺得隱隱之中,二者彷彿重疊了一般。
只是重疊的並不是那兩身白衣。
而是胡蘆與張小魚。
前方的那個白衣劍修突然停了下來,正在走神的胡蘆一頭就撞了上去。
張小魚有些吃痛的捂著後脖頸,大概是被傘撞到了,還落了一些雪進去,一面渾身哆嗦著,一面扭頭齜牙咧嘴的看著身後的少年。
胡蘆這一次倒不是故意的,是以看著張小魚的那幅表情,倒是下意識的像是受了驚一樣連聲道著歉。
“對不起師兄,我沒注意,不好意思.....”
張小魚無奈的看著這個少年,而後嘆息一聲說道:“到了。”
胡蘆這才發現二人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穿過了三池的那些迴廊,停在了那處張小魚的居所前。
張小魚哆嗦著走了進去。
少年收了傘,佯裝好奇的站在門口,一面拍著雪,一面向著裡面張望著。
那個白衣劍修站在樓中,回頭看著少年正想說什麼,卻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向著樓上跑去,過了好一會才匆匆跑了下來。
胡蘆神色古怪的看著張小魚,而後遲疑的問道:“師兄.....方才去做什麼了?”
張小魚面不改色的說道:“沒什麼,突然想起來還有衣服沒收。”
胡蘆將信將疑的站在那裡,倒也沒有問什麼。
一樓二樓自然都有許多房間,張小魚問了胡蘆要住樓下還是樓上,胡蘆猶豫了少許之後,還是選擇了樓下,畢竟張小魚便是住在樓上,胡蘆擔心自己會露餡。
這個白衣劍修雖然看起來不是很靠譜的樣子,但是還是認認真真的幫胡蘆收拾了房間,又鋪好了被褥,胡蘆站在門口,默默看著那個正在認真的捻著被角的年輕人。
張小魚自然不是什麼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
哪怕當初他在日記裡寫了要做一個使喚師弟不勞而獲的人,但是除了有時候故意逗胡蘆之外,倒也沒有真的幹過這樣很是可恥的事情。
如果面前的是個白衣女子,那個胡蘆大機率會這樣想著——分明是一個賢妻良母的胚子,怎麼走到了外面,永遠都在幹著禍國殃民的事?
可惜張小魚不是的。
這是劍宗裡的師弟,南方許多劍修的師兄。
張小魚回過頭來的時候,便看見胡蘆用著一種很是古怪的眼神在看著自己。
“你在看什麼?”
張小魚低頭上下打量著自己,可惜什麼古怪的地方也沒有看見。
胡蘆回過神來,很是誠懇的說道:“我只是在想師兄這麼厲害的劍修,居然還會自己鋪被子。”
張小魚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但隨即又很是傲然的說道:“那是自然,我是誰,天下三劍張小魚,不多才多藝一些,怎麼說得過去?”
這個白衣劍修正在吹噓著自己,忽然便聽見了外面有小少年的聲音。
張小魚臉色一變,壓低了聲音看著胡蘆說道:“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去看看怎麼個事?”
胡蘆亦是有些緊張的四處張望著,而後跑到了一處櫃子裡躲了起來。
張小魚走出了小樓。
“咦,胡蘆娃你是來給我送吃的了嗎?你怎麼知道師兄都快餓暈了。”
胡蘆默默的躲在那裡,聽著外面的對話。
“沒有,小魚師兄你還是餓死算了。不對,你為什麼要轉移話題?”
“嗯?我轉移什麼話題了。”
“你還想狡辯,我剛才親眼看見師兄你帶著一個短髮姑娘向著這邊來了。”
胡蘆躲在櫃子裡,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
原來長髮少年可以是短髮姑娘。
張小魚大概也是同樣的無語,只是‘胡瓜’的事又不好說出去,一時間倒有些黃泥巴掉褲襠了。
是以在漫長的沉默之後,胡蘆才聽見張小魚沒好氣的說著:“去去去,瞎說什麼呢?”
“我沒有瞎說,我親眼看見的,快說,那個姑娘是誰?不然我就要去告訴師父了。”
“去吧去吧,你就是去告訴師祖,我也沒意見。”
“那我真去了啊!”
小少年大概真的在雪裡走著了。
躲在櫃子裡的胡蘆聽見了一些踏雪的咯吱聲。
“哈哈哈哈你去吧。”
張小魚很是無所謂的笑著。
只是很快那個白衣劍修便笑不出來了。
“我操,你他媽往哪走?”
胡蘆嚇了一跳,還以為小少年打算衝進來了,只是聽到張小魚那惱羞成怒的聲音的時候,卻也意識過來樓外風雪裡的小少年要做什麼了。
“胡蘆娃你給我站住,一池是那個方向嗎?”
小少年很是真誠的聲音從風雪裡傳了進來。
“不是啊,我只是突然想起來我應該去告訴青花姐姐。”
胡蘆都能夠想到那個小少年臉上那種無辜又真誠的神色。
雖然這並不是過往的故事裡有過的情節,只是胡蘆卻也很清楚當初的自己會怎麼做。
哪怕那個白衣劍修再如何否認自己並不喜歡那個叫做李青花的女子。
只是大概所有劍宗弟子都曾經看見過張小魚在遇見那個穿著青花小裙的女子的時候,那種眼眸深處的笑意。
胡蘆還在那裡胡思亂想著,門外卻是傳來了兩種越來越遠的踩雪聲。
張小魚大概追趕小胡蘆去了。
胡蘆又躲了一陣,而後這才從裡面走了出來,走到了門口張望了一陣,風雪裡的那兩個身影正在向著三池後門處追逐而去。
胡蘆猶豫了少許,而後轉身便向著樓上而去。
二樓正廳很是寬闊,有著一張床榻便橫在正中間,正對著那樣一扇敞開的門,門外風雪呼嘯,倒也沒有吹進來,門口有個爐子,但是並沒有熱氣,很是冷清的擺在那裡,上一次點燃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畢竟大多數時候,這個白衣劍修都會順路和蘇廣一起去他家的客棧裡住,順便乾點雜活賺點小錢。
四處還散落著一些麻將,胡蘆看著那些紅中,倒是突然有些明白了為什麼當初師兄們經常打著打著就發現少牌了。
胡蘆很是謹慎的又跑到二樓風廊上觀望了一下,確定二人已經走遠了,這才仔細的在二樓四處搜尋著,嘗試找到一些什麼可疑的東西。
畢竟先前張小魚匆匆上樓的行跡,本身便是一件很是古怪的事。
是什麼東西需要藏起來的不能見人的?
只可惜胡蘆一直找到了入夜時分,也沒有找到什麼看起來有些古怪的東西,因為擔心被張小魚逮到,這個少年雖然有些不甘,但也還是回到了一樓。
張小魚許久都沒有回來,胡蘆於是在一樓房間裡翻找了一陣,找到了一個爐子和一些木炭,正在那裡想著應該怎麼讓它燒起來的時候,張小魚帶著一身風雪寒氣從樓外走了進來,又從懷裡掏出來了一些用油紙包得很好依舊帶著熱氣的烤串。
“我倒是忘記了你要烤火了。”
張小魚拍了拍腦袋說道,走了過來,將那些烤串塞給了胡蘆,一面點燃了劍火,將一塊木炭引燃了,而後丟進了爐子裡。
胡蘆看著手裡的烤串,嚥了咽口水,卻還是咬了一大口,有些含糊不清的看著那個正在擺弄著爐子的白衣劍修說道:“師兄不是沒錢了嗎?”
張小魚有些古怪的抬頭看了一眼胡蘆。
“你怎麼知道我沒錢了?”
胡蘆愣了一愣,而後才意識到自己現在並不是胡蘆,而是胡瓜,想了想,很是認真的說道:“師兄自己說的啊——你可以看不起我張小魚窮困潦倒。”
張小魚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而後繼續在那裡吹著木炭——雖然劍火可以把木炭都點燃,只是那樣燒得太快,一下子就燒完了。
“剛剛逮到了那個你堂弟,給他提溜起來,晃出了一袋錢,正好給你接風洗塵了。”
“......”
胡蘆惆悵的看著自己手裡那些肥的流油的烤串,所以其實羊毛還是出在羊身上。
張小魚點燃了爐子,把爐子向著胡蘆這邊推了過來,又轉身把大門關了上去,開啟了一些窗子,而後像是隨意的問道:“你方才沒有去樓上吧。”
胡蘆看著那個正在開著窗子的白衣劍修,有些心虛的說道:“沒有。”
大概是為了讓自己顯得理直氣壯一些,胡蘆又看著白衣劍修反問道:“師兄難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嗎?”
張小魚站在窗邊歪著頭看著外面的雪夜,而後輕聲笑了笑,說道:“沒有。”
胡蘆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長久的看著那個劍修的背影。
張小魚看了好一陣,而後打著哈欠轉過了身來。
“昨晚打牌打到了今日下午,困死了,我先去睡覺了,師弟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站在樓梯口叫我就行——嗯....應該可以叫醒。”
張小魚自己大概也不是很確定,所以說得很是遲疑。
胡蘆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點著頭。
“好的,師兄。”
張小魚打著哈欠搖頭晃腦的走上了樓去。
胡蘆便安靜的坐在那裡,烤著爐子,吃著烤串。
大風歷一千零二年的十二月八日,胡蘆並沒有什麼值得悲傷的事情。
......
程露怔怔的看著那個在將夜的雪色裡很是懶散的走過來的劍修。
一直過了很久,直到叢刃已經走到了身前,程露才反應了過來,執劍行了一禮。
“程露見過師叔。”
叢刃只是隨意的揮揮手,而後與程露擦肩而過,向著那處樹屋邊走去。
程露跟著叢刃的身影轉過了身去。
只見那個白衣大劍修一路穿過風雪小道,停在了樹屋下的鞦韆處,而後歪著頭仔細的端詳著那兩條風雪裡安靜的鞦韆藤。
雖然那看起來有些像是樹藤模樣,但大概只是在繩子外面纏了一層藤蔓而已。
叢刃一直看了許久,程露有些古怪的問道:“師叔在做什麼?”
鞦韆旁的劍修很是真誠的說道:“叢心的鞦韆不是斷了麼?”
這個劍修說著,伸手就握住了一根鞦韆藤,而後很是粗魯的將它徑直扯斷了——至少在程露看來確實是這樣的。
於是鞦韆便歪歪斜斜的垂了下去,晃悠著,上面的桃花雪灑了一地。
而後叢刃從懷裡摸出來了那一根在南衣城賒賬弄來的繩子,很是認真的在那裡重新把鞦韆繫上去。
程露默默的站在那裡看著。
這大概是在嶺南與南衣城才能見到的劍宗畫面。
畢竟流雲劍宗確實見不到這般接地氣的場景。
大概是先前扯淡鞦韆的動靜驚動了樹屋裡的桃妖,樹屋有著爐火光芒的視窗突然爬上了一個小女孩。
叢心一臉怒意的趴在那裡看著鞦韆旁的叢刃。
“你這老東西在做什麼?”
叢刃輕描淡寫的笑著。
“沒什麼,你的鞦韆被雪壓斷了,給你換根繩子。”
“被雪壓斷了?”
叢心有些狐疑的看著鞦韆旁那根斷掉的身子,斷口很是粗糙,看起來確實是承受了重壓才斷掉的模樣。
小姑娘的怒氣倒是消散了一些。
程露大概這才明白了為什麼叢刃作為天下三劍,卻要選擇這麼粗魯的扯斷那一根鞦韆藤的原因。
劍意當然是很好的切斷一切的東西。
只是。
合理的,才是最好的。
“今年的雪有這麼大嗎?”
叢心依舊有些半信半疑。
叢刃用力的繫著繩結,輕聲笑著說道:“有時候一些東西斷掉,自然不需要外界施加的力量有多大。”
這個劍修停頓了少許,而後繼續繫著第二圈死結。
“老朽的東西,自然容易斷掉,你這根繩子也用了很多年了吧。”
叢心若有所思的抬頭看著暮夜交匯的雪色。
“好像是的,上一次還是陳懷風年紀不大的時候幫我換的。”
叢刃笑了笑,用力的將那個繩結扯緊,而後向後退了兩步,仔細的看了一陣,又回頭看著程露說道:“你覺得它正了嗎?”
程露默默的站在雪裡,看著那個微微晃盪著的鞦韆。
過了許久,這個流雲劍修才輕聲說道:“雪太大了,我看不清。”
叢刃笑了笑,說道:“確實,所以也只有坐上去,才知道正不正。”
這個劍修說著抬起頭來,看著那個趴在窗邊的叢心說道:“等雪小一些,你來試一試,要是歪了,我再重新給你弄。”
叢心方才一直在看著那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出現在了劍宗裡的流雲劍修,一直到叢刃抬頭看著她,這個小姑娘才點了點頭。
“好。”
叢心又縮回了樹屋裡。
叢刃抬頭看著那處樹屋很久,而後這才轉過身,拍了拍程露的肩膀,向著一池而去。
程露安靜的跟了上去。
看著那個走在前方雪裡很是平靜的白衣劍修。
程露猶豫了很久,而後輕聲說道:“所以先前師叔離開人間劍宗,其實只是為了看一眼我與胡蘆?”
叢刃在前方不置可否的笑著,卻是問了一個與懷民一樣的問題。
“胡蘆今年多大了?”
程露輕聲說道:“十五歲。”
叢刃在前方輕聲笑著,大約也很是感慨。
“十五歲啊!”
並沒有下文,好像僅僅是感嘆著少年已經十五歲了一樣。
又好像是感嘆著少年才十五歲。
一池依舊桃花紛飛,大有春日模樣,只是偶爾有些細雪飛著。
叢刃停在了池邊,抬頭看著那些有如微塵的細雪,而後輕聲說道:“這些細雪是因為你的到來而出現的。”
劍宗桃花,灼灼不敗,哪怕秋枯冬死,不能影響分毫,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
是以這樣一處劍宗園林的一池中,有些細雪紛飛,自然是一件古怪的事情。
但是程露知道,這並不是讓叢刃知曉有人穿過歲月而來的原因。
在前來一千零二年之前,這個劍修便在一池待過。
自從那樣面前這個白衣劍修死後,那樣一處園林之池,不再是風雷雨雪不可入之地。
所以什麼是因,什麼是果,程露大約也是明白的。
這個流雲劍宗的劍修並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站在那裡。
叢刃便垂著手,安靜的,兩手空空的站在池邊,看著桃花,看著細雪。
一直過了很久,這個天下三劍之一的人間劍宗宗主才轉過身來,神色裡倒是有些落寞的笑意。
便那樣看著帶著一些肩頭風雪很是沉寂的站在那裡的程露笑著。
程露下意識的想要避開那樣一個劍修的目光,所以他低頭看向了那些被自己帶入小道的雪泥腳印。
叢刃笑了很久,而後問了一個問題。
“我什麼時候死的?”
懷民在送走了程露之後,都意識到了這樣一個問題。
有著因果劍之稱的叢刃自然不可能不明白。
或許當程露的肩頭第一次承載了這樣一座古城的第一抹雪色的時候,叢刃便已經知道了很多東西。
程露沉默了很久,抬起頭來,長久的,深深的,亦是有些悲意的看著這個一千年前的劍修。
“大風歷一千零四年,三月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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