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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崖冷霧,遠海沉風。
今日東海下了小雨。
陸小二坐在木屋廊簷下,看向不遠處那個縮在了自己的草棚裡的尤春山。
這個年輕人用了全身家當買了一把木劍,沉浸於美好而少時幻想之中之後,便不得不面對一個很是現實的問題。
那就是沒錢吃飯了。
不過畢竟便在溪邊。
再加上陸小二因為懷疑自己當初的那個決定是否過於兒戲了而有些愧疚,時不時的請他去鎮子裡吃點東西。
尤春山倒也餓不死。
在這場三月中旬的春雨裡,那個年輕人正抱著劍在那裡發著呆。
一直到中午的時候,雨水漸漸小了一些了,這個年輕人才頂著雨抱著木劍向著小木屋跑了過來。
“我大概確實沒法修行。”
尤春山雖然是這樣說,但還是很是認真的站在廊下,擦著那柄木劍。
“一點感覺都沒有?”
陸小二看著尤春山問道。
“沒有。”尤春山誠懇的說道,“你說的那些東西,好像就在另外一個世界一樣。”
這個年輕人嘆了一口氣。
“最開始的時候,我也確實幻想過,用了全身家當,買了這樣一把劍,然後突然開竅了,喚來一天劍光,洗盡半生潦倒。”
尤春山低頭看著手裡那柄木劍。
“只是事實證明,年幼時候的劍,也有孩童握著,才能揮出劍氣來。我們二十多歲了,自己都不會好意思去做這樣的事。”
陸小二想了想說道:“你昨天下午不是還在砍路邊的花?”
“......”
尤春山沒想到這都被陸小二看見了,臉有些紅,爭辯道:“我就是試一下順不順手。”
二人坐在木屋簷下,看著那些漸漸平息下來的雨水。
陸小二想了許久,說道:“或者你可以試著先磨劍?不是說劍意之道,是從磨劍之中感悟出來的嗎?雖然你沒法感受到氣感,也就沒法按照當下通用的法子去蘊養劍意種子。那為什麼不從最開始最本源的方法來呢?”
尤春山拿著手裡的木劍比劃了一下。
“磨劍?這是木的啊。”
陸小二也反應了過來。
尤春山倒是有了新的想法。
“刻劍怎麼樣?”
陸小二看著這個年輕人,想了想,說道:“我也不知道,你可以試一下。”
尤春山低頭看著身前的木劍,又看向了腰間的竹笛,倒是深吸了一口氣,拿起笛子就一把掰斷了。
而後端詳著竹笛的斷口,挑著某處頗為鋒利的地方,轉到了順手的一面。
陸小二怔怔的看著尤春山。
“真的有這麼果斷?”
尤春山點了點頭,說道:“不成功,便成仁,假如我成了,日後人間就會流傳著一個很是美妙的故事,在某年某月某日,東海大劍修尤春山破釜沉舟折笛刻劍巴拉巴拉。”
陸小二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看著天色,拿起傘來,向著細雨小鎮走去。
“加油。”
......
頓悟這樣的故事,也許換個故事背景,真的會出現。
只是眼下大概有些天方夜譚。
陸小二黃昏時候回來的時候,尤春山依舊坐在那裡,拿著短笛仔細的在木劍上一點點的刻著。
陸小二湊過去看了一眼,發現他正在刻著一個圓不溜秋的東西,好像還帶著一片葉子。
“這是什麼?蘿蔔嗎?”
陸小二誠懇的問道。
“.....”
尤春山大概有些無語。
過了好一陣,這個年輕人才放下了笛子,吹了吹劍上的木屑。
“這是我的頭。”
“那片葉子呢?”
“那是劍風裡飛著的頭髮。”
“嗯.....惟妙惟肖。所以你打算刻什麼?”
陸小二的話語一點都不真誠。
不過尤春山也沒有在意,畢竟能夠刻下東西就已經不錯了。
“刻一座崖,崖下我在這裡握著劍,抬頭看著那處高崖。”
“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
陸小二默然無語。
大概是下了雨有些冷的原因,這個小少年也沒有去溪中洗澡,只是蹲在了溪邊,拿了塊布,擦著身上的汗水。
“我今日幫你在鑄劍爐問了一下,本來想讓你去幫忙鑄劍賺點錢的。”
尤春山抬起頭來,看著陸小二問道:“然後呢?”
陸小二嘆息了一聲:“他們聽說了你的事蹟,拒絕了。畢竟鑄劍這種事.....”
“我知道,要技巧的。”
尤春山低下頭去,繼續琢磨著下一筆刻哪裡。
陸小二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是有些玄學的。”
“......”
尤春山大概知道了原因。
果然陸小二接下來說的東西與他想得相差無幾。
“他們覺得你運氣太差,可能在鑄劍的時候,看一眼劍,劍胚就毀了,達不到最理想的狀態。”
畢竟每年開春開爐之前,都要挑個好日子。
聽說很久以前鑄劍,還有以血祭爐的做法。
據說這樣,燒出來的爐子,火會更旺一些。
當然,現在已經不這麼幹了。
尤春山默不作聲的在那裡刻著劍。
陸小二擦完了身子回來的時候,這個年輕人又多刻了一縷頭髮了。
鎮上最大的產業,大概便是鑄劍了,別的東西除了一些日常生計之類的,基本也沒有什麼。
只是離開鎮子,整個東海境內,也不會讓尤春山過得很滋潤的地方。
這個鎮子算是幸運的了。
因為便在崖下,哪怕當初的那二人便是從附近開始打起來的,終究還是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陸小二便在一旁坐了下來,看了一會尤春山刻劍,又開始了自己的修行。
天色漸漸昏暗了下來,春雨過後的人間掛著許多雨水,那些暮色便在枝頭水滴之中漸漸彌散了光芒。
尤春山放下了手裡的斷笛,在木廊下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便抱著木劍向著他的小草棚走去。
陸小二看著尤春山的背影,卻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看著這個年輕人的背影叫住了他。
“尤春山。”
倒黴蛋抱著劍回過頭來,一臉疑惑地看著小少年。
“假如你真的成了大劍修,你會想要做什麼?”
陸小二問得很是認真。
後者在那裡想了想,而後笑著說道:“三十河西.....我當然得去好好炫耀一下。”
只是炫耀一下,當然是不足以成為動力的。
所以陸小二繼續問道:“然後呢?”
尤春山抬頭看向天空,輕聲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罵一頓咱們的陛下。”
向來倒黴的年輕人好不容易存了一些錢,結果因為神河和人打了一架,從此埋在了廢墟里不知所蹤。
陸小二想著如果自己也是這麼倒黴。
大概也會去罵娘。
不止是尤春山不能理解,便是陸小二也不能理解。
這個好好的做了千年,除了天獄之事令世人不滿之外,便沒有什麼壞名聲的陛下,為什麼會突然就像不在意人間一般與叢刃在東海打了一架大的。
於是陸小二又想起了那一日。
當他與自家師叔匆匆趕到這邊的時候,看見的那個站在崖下的黑袍帝王。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家師叔在看見那個人的一刻,便直接將手裡的傘鬆開了。
以此作為威脅,硬逼著那樣一個陛下離開了東海。
......
尤春山刻完那樣一柄劍的時候,已經是幾日之後了。
陸小二這才完整的看到了那柄木劍劍身上的畫面。
確實如同尤春山所說,是站在磨劍崖下看著高崖的年輕劍修。
雖然雕刻技藝拙劣,但是倒也還算有些神韻。
尤春山將那柄劍從陸小二手中拿了過來,趁著上午的春風,揹著劍向著崖下走去,而後停在了崖下。
一如劍上所刻的畫面一樣。
一直過了許久,這個年輕人才轉回頭來,看著陸小二說道:“怎麼樣,像不像。”
坐在溪畔門前的小少年歪頭想了想,說道:“像。”
於是越像越不是。
尤春山倒是沒有在意,像是一個劍修一樣從身後拔出劍來,就像是要登崖一樣,向著那處高崖而去。
只是走了好一段,卻又停了下來。
抱著劍的陸小二跟了過來,站在了尤春山身後。
“你要試一下上崖嗎?”
尤春山嘆息一聲說道:“我走平地都摔跤,哪還能爬什麼崖,更何況上面都是劍意,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在那裡。”
又想去又猶豫。
當然不止是這個年輕人的心思。
陸小二同樣抬頭看著高崖。
“你師叔在崖上做什麼?”
尤春山轉頭看著陸小二問道。
陸小二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見他有些猶豫,也許在做著什麼決定。”
尤春山很是嘆惋的說道:“真好。”
陸小二有些不解的看著他說道:“這有什麼好的?”
“有抉擇,那麼便會有好的壞的。也許選對了,就能走對,至少不像我,怎麼走,都能摔跟頭。”
“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在這裡?”
“我已經摔了好幾個跟頭了?”
“在哪裡?”
尤春山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在這裡。”
當他買來了木劍,當他開始嘗試修行,當他認認真真的刻完了劍。
便在心裡不停的摔著跟頭。
當然這樣的東西,有著更容易被理解的說法,叫做失落。
失足跌落,於是便摔了跟頭。
陸小二誠懇的踮起腳拍了拍身旁之人的肩膀。
二人站在那裡看了許久。
大概失落過去了,這個年輕人又開始幻想起來了。
“聽說天下三劍之一的叢刃便死在了東海,你說有沒有可能,我走著走著,就撿到了他的劍,然後一步登天?”
陸小二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將手裡的劍遞給了尤春山。
後者有些不明所以的接過劍。
“這是做什麼?”
陸小二看著他說道:“你一步登天了嗎?”
尤春山這才明白了陸小二的意思,把那柄劍還給了小少年,說道:“你的劍能和他的劍相比嗎?”
陸小二拔出來手中的溪午劍,緩緩說道:“劍和劍當然都是差不多的,也許有些會更加堅韌更加鋒利一些,但是歸根結底,無非是用的人不同而已。我拿著這柄劍,也許都打不贏一些小妖,師叔拿著這柄劍,便能殺大妖。”
小少年看著尤春山那種並不相信的神色,又補充了一句。
“當然,是那種並不是很強的大妖,你如果一定要想成卿相那種大妖,我也沒有辦法。”
尤春山說道:“倒不是相信能不能殺大妖。而是為什麼要殺大妖?”
陸小二這才想起了這個人是東海的人,南方的故事未必清楚。
“因為當初白鹿短暫的成為過妖土。”
尤春山這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其實南邊的故事倒是聽說過一些,但我以為當初東海已經夠亂了,那些人大概在說胡話,聽你這麼一說,南邊兩族還真的打起來過?”
東海在先前的故事之中,大概確實是比較寧靜的。
陸小二點了點頭。
二人看了許久的高崖,而後又回到了溪邊。
尤春山又拿起了斷笛,在劍上刻著什麼。
“你這次刻的總是一個蘿蔔了吧?”
陸小二看著尤春山的那柄木劍問道。
“不是的,這是你。”
“......”
陸小二默然無語,在一旁坐著很是認真的看著。
“你為什麼突然又要把我刻上去?”
尤春山停下了手裡動作,笑著說道:“你想啊,一個人揹著劍站在高崖下張望著,雖然是一副很好的畫面,但是總歸是冷清了一些,但是在旁邊再加一個小少年的話,是不是畫面就豐富很多了?”
陸小二靜靜的看著尤春山許久,而後輕聲說道:“但是師叔們說過,修行本就是孤獨之境。”
尤春山愣了愣,說道:“這樣的嗎?”
“我也不知道,但是可能確實是這樣的。就像聞風觀雨踏雪尋梅一樣。”
陸小二說道。
尤春山聳了聳肩,繼續在木劍上刻著,說道:“但我又不是修行者,我只是一個倒黴蛋,倒黴蛋總應該畫一些可以給自己安慰的東西吧。”
陸小二想了想,不知道為什麼便想起了當初在嶺南那些安逸而熱鬧的日子。
“那你可以多刻一些熱鬧的東西,比如有一棟小樓,樓裡有人吃火鍋。”
尤春山輕聲說道:“那我肯定不會在樓裡,因為我會失手把火鍋打翻,而且磨劍崖下,哪來的火鍋和小樓?”
陸小二沒有再說什麼。
大概是先前刻過一次了,所以而且只是在已有的畫面裡,另外再加一個小少年進去,所以這一次尤春山刻得快很多了,也很順手。
連陸小二清秀的眉眼都刻了出來,雖然只是一個側臉,但還是有些驚豔。
“你是在看崖想著如何成為一個劍修,那我是在這裡看著什麼呢?”
陸小二看著尤春山問道。
尤春山不假思索地說道:“你是在等你師叔啊。”
陸小二來了精神,說道:“那你把我師叔也刻上去吧。”
尤春山愣了愣,說道:“但我不知道這個該怎麼刻。”
陸小二抱著劍坐在那裡,皺著眉頭看著那處高崖很久,而後眸中一亮,說道:“你不用把他刻出來,你只要在那座崖上,隱隱約約的刻一把傘就行了,然後再在旁邊加一些線條,就當做是劍意。”
尤春山想了想,這樣好像確實不難刻,於是又拿起斷笛刻了起來。
當這個年輕人刻完那個畫面,正打算吹一吹劍上的木屑的時候,崖上卻是似乎有些劍風而來,落向了這柄溪畔的木劍,而後將那些碎屑乾乾淨淨地吹走了。
尤春山怔怔地坐在那裡,心想難道是真的成了?
於是拿起劍來,向前一劍送出。
可惜什麼也沒有。
如同那一陣劍風只是錯覺一樣。
尤春山收回了劍,與陸小二靜靜地看著這柄有些面目全非的木劍。
這個年輕人卻是突然笑了起來。
“我們好像忘記了最開始是要幹什麼的了。”
陸小二愣了一愣,這才想起來,尤春山之所以在劍上刻這些東西,只是因為無法修行,而在那裡胡思亂想。
結果最後反倒真的成了在劍上刻畫了。
陸小二想了想,說道:“這樣其實也挺好的,你看這樣就沒有跌跟頭了,也許那個道人是騙你的。”
尤春山想了想說道:“或許確實是的,我都沒有天地根,怎麼成為一個大劍修?”
二人沉默的在那裡坐著,吹著三月將盡的春風,看著一溪流水潺潺而去。
過了許久,尤春山將手裡的木劍背在了身後,站了起來,向著那處小草棚而去。
陸小二坐在溪畔,默默的看了他的背影很久,而後緩緩說道:“你要去做什麼?”
尤春山停在了那裡,回頭看著陸小二理所當然的說道:“當然是去感受氣感啊。”
“......”陸小二本來還有些替這個年輕人傷感在那裡,結果尤春山這一句理直氣壯的感受氣感給他整不會了。
“你剛剛不是還在說著那樣的話嗎?”
尤春山坦然地說道:“世人心情不好的時候自然不想吃飯,但是總不能往後真的就不吃飯了吧。”
“而且,反正現在也是這個樣子了,不如繼續嘗試一下,說不定明天,或者後天,我就能感受到氣感了呢?”
這是很有道理,也很撞南牆的大實話。
“那時我就不用只是在劍上畫著看高崖了。”
尤春山轉頭看向那處高崖。
“我也想試試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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