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兩百二十六章 你可以自己選擇,此劍天上來,秋雨半浮生,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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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衣城。
胡蘆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在二池的亭子裡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便看見那個抱過來的爐子已經快要熄滅了。
這麼大的雪,自然也沒有師兄在練劍,估計大家都在門房或者一池的弟子居里面打牌。
胡蘆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又活動了一下被自己趴麻了的手臂,然後蹲了下來,扒拉著那個小爐子,將上面的火灰扒到了一旁,又從亭子角落裡拿了一些木炭,蓋在了上面。
黑色的木炭噼裡啪啦地燃燒起來的時候,有種很是獨特的香氣,不知道是用什麼木燒製成的。
胡蘆蹲在那裡嗅了好一陣,才有些頭暈地站了起來,提著爐子晃晃悠悠地向著門房那邊走去。
因為暈暈乎乎的,胡蘆都想不起來今日是十二月幾號了。
但總之,應該快過年了吧。
胡蘆走到了門房,這裡面出奇地沒有師兄在打牌,只有一個火盆在那裡。
那梅曲明他們應該便在弟子居了,張小魚可能出門打牌去了,也可能看雪去了,他上次不是還說要到處走走嘛。
陳懷風。
陳懷風大概是在陪著他媳婦躲在房裡半掩著雪窗說悄悄話。
胡蘆在劍宗門口提著爐子一面烤著火,一面想著,然後又看向了南衣城。
河畔已經有了許多紅燈籠掛在了雪裡,像是一個個披霜的柿子。雖然南衣城平日裡也會有著這樣的景象,但是快過年的燈籠,總歸是要紅一些。
河邊的風雪嗚嗚嗚地吹著,不知道是吹到誰家沒關的窗戶了。胡蘆縮了縮頭,又把另一隻手也縮排了袖子裡,而後轉身走回了門房裡,在那張師兄們打完牌沒有收拾的桌子前坐了下來。
桌下的爐火比自己提著的小爐子要溫暖多了。
在這種暖意裡,胡蘆又有了些睡意,於是把身前的那些凌亂的牌往前一推,又趴了下來。
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中間好像張小魚回來了,帶著一些聞起來就很香的小吃。
“胡蘆娃你吃不吃。”
好像有東西湊到了胡蘆的鼻前,也許是一串烤五花肉。
胡蘆朦朦朧朧地嗅著,覺得自己一定是在伸著頭,隨著那一串五花肉搖頭晃腦。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胡蘆覺得很困,於是迷迷糊糊地說著:“...嗯....師兄記得....留點給我.....”
張小魚的笑聲很是肆意。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我全吃了,不給你留。”
張小魚的笑聲漸漸遠去。
那些香氣停留了一段時間,也慢慢淡了下去,只有那種木炭的香氣,不斷地在房間裡氤氳著。
不止過了多久,胡蘆好像又聽見了一些麻將的聲音。
好像是在無聊地摸著麻將,又丟回牌堆裡一樣。
胡蘆聽了許久,再加上睡了許久,終於有些清醒了,於是打著哈欠抬起了頭來,喃喃地說道:“哪個師兄這麼沒公德啊,沒看見我正在睡覺嗎?”
而後這個盯著瓜皮頭的少年便歪著頭愣在了那裡。
對坐有一個白衣男子,身後背了兩把劍,胸口彆著一枝桃花,正在向後靠坐在椅子上,一片在那裡摸著面前的那幾張紅中,一面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胡蘆愣了許久,才驚喜地彈正了身子又伏了過去。
“師父!你也回來了?”
叢刃笑眯眯地說道:“過兩天就要過年了,我不回來,難道還留在外面嗎?”
胡蘆呵呵地傻笑著。
目光又落向了叢刃心口的那朵桃花。
“師父你這是做什麼?”
胡蘆記得叢刃離開的時候,說是要去趟磨劍崖,因為他的心口插了一把劍。
但是現在那把劍已經被他背在了身後——這還是胡蘆第一次看見叢刃背劍的樣子。
在過往的時候,這個劍修總是懶懶散散地把劍丟在那棵桃樹下,而後在那裡趴著睡覺。
叢刃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心口的桃花,靠著椅子懶散地笑著說道:“有些傷口還沒有癒合,弄些桃花好看一些。”
胡蘆看著面前這個好像永遠也不會老的白衣劍修,笑了起來,說道:“是的,確實要好看一些,師父。”
叢刃四處張望了一下,看著胡蘆問道:“你師兄他們呢?怎麼就留著你一個人在這裡看門,萬一進來了小賊要偷劍宗的東西怎麼辦?”
葫蘆說道:“大概在三池打牌,小魚師兄前不久才在外面玩回來,懷風師兄應該在陪媳婦。話說劍宗裡有什麼好東西會被別人惦記的嗎?”
叢刃想了想,好像確實也沒有。人間劍宗最值錢的,就是這塊地皮,難道還有人會跑來把這塊地給搬走?
這個白衣劍修在那裡笑著,大概也是覺得自己可能有些疑神疑鬼了。
胡蘆又說道:“我去把師兄們叫過來吧。”
叢刃輕聲笑著說道:“還是算了,剛剛看見你在這裡睡大覺,我的覺癮也犯了,正想回去睡一覺再說。”
叢刃說著便站了起來,向著一池那邊走去。
胡蘆連忙提著自己的小爐子跟了過去。
劍宗園林十二月的大雪裡,一大一小兩個劍修在小道上頂著雪走著。
“我沒在的這段時間裡,你們師兄弟們有沒有偷懶?”
胡蘆提著爐子走在一旁,心想誰有您老人家這麼喜歡偷懶,於是搖著頭,說道:“沒有,師父你看我都成道聞風了。”
叢刃揹著劍在雪裡走著,笑著說道:“那確實沒有。”
胡蘆聽著總覺得話語裡意味怪怪的,就好像——也是,你的天賦,如果偷懶的話,也不會到這個境界。
不過胡蘆也沒有在意。
反正自己才十五歲,還只是個少年,人間都要讓著自己,管那麼多做什麼?
師徒二人一路說著閒話,頂著一頭雪走到了一池之中,一池沒有風雪,裡面還是一派春日的模樣,桃花開得旺盛,正在紛紛揚揚地落著。
叢刃打著哈欠,好像越走越困,順手解下了身後的兩柄劍,往一地桃花裡一丟,於是又變成了當初那個終日趴在橋頭睡著覺的叢刃。
胡蘆將爐子放在桃樹邊,又在樹下坐了下來,掃著頭上的雪,看著正在橋上調整著睡姿的叢刃。
身後卻是傳來了一陣很是輕微的腳步聲。
胡蘆轉過頭去,只見一池外住在樹屋上的叢心也頂了一些風雪走了過來,神色頗有些複雜地看著橋上的白衣劍修。
“你倒是還捨得回來啊!”
叢心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已經有了一些笑意。
也許是因為過於歡喜,所以小女孩大大的眼睛裡有著很多一眼就能看見的晶瑩。
已經趴好了的叢刃抬起頭來,微微笑著看著叢心。
“我當然要回來了,外面一到下雪的時候,就看不見桃花了,連覺都睡不好。”
叢心笑中帶淚。
“你可真是個混蛋啊,就和叢中笑那個老王八蛋一樣。”
叢刃只是微微笑著。
“好了,我要吹燈睡覺了。”
叢心抬手擦了擦淚水,大概很是不開心地瞪了叢刃一眼,而後轉身離開了一池。
叢刃又看向了一直在那裡看著二人的瓜皮少年胡蘆。
胡蘆想了想,說道:“那我也在這裡睡覺。”
叢刃笑著說道:“那你幫我吹下燈。”
胡蘆迷茫地撓撓頭。
“怎麼吹啊。”
叢刃抬頭看向一池之外的人間雪色,而後一口氣吹了出去。
少年覺得自己一定是沒睡好。
不然怎麼自家師父吹了一口氣,人間就變成了夜晚了,連一池都黑了下來,只有自己提過來的爐子還在那裡幽幽地閃爍著紅光。
只是很快,橋頭的石燈便亮了起來,很是溫暖的在黑暗裡照開了一些光芒。
胡蘆這才發現風雪不能進的一池裡,竟也開始了飄雪。
一切都安靜而舒適。
這樣的環境,確實很適合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
胡蘆開始打著哈欠。
心想我這是連著睡三覺了。
迷迷糊糊裡向著橋上看了一眼。
叢刃已經安安靜靜地趴在橋上打著呼嚕了。
......
胡蘆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了。
天色矇矇亮,一池之中一片雪色,池水沒有結冰,這讓胡蘆有些遺憾,他在夢裡夢見一池結冰了,裡面那些桃花就像是一條條被凍結了粉色的魚兒一樣。
呆呆地看了一陣一池,少年回過頭去,這才發現叢刃已經醒過來了,正坐在溪橋雪中,看著橋下寒溪冷水帶著桃花雪花一同而去。
這是一件很是不可思議的事。
胡蘆來劍宗的時間雖然不是很長,但是他也從來沒有見過自家師父比誰早起。
有時候甚至一睡就是大半個月。
聽師兄們,以前師父最多一覺睡了好幾年。
那時候師兄們天天就在一池外守著,看師父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對於以百年計的世人而言,一覺睡好幾年,無疑是極為奢侈的事情。
會把少年睡成青年,青年睡成壯年,又睡到老年,於是一步到位,直接倚著竹椅看人間。
胡蘆正在那裡亂想著,一池外卻是傳來了師兄們的聲音。
“胡蘆!”
“胡蘆!”
聽起來好像有些著急的樣子,就好像生怕自己走丟了一樣。
胡蘆聽著那種呼喊裡的意味,覺得有些古怪。
自己只是睡了一覺而已,怎麼師兄們就急成這樣了?
叢刃回過頭來,看著胡蘆,又看向了一池外面。
胡蘆則是站了起來,對著外面回應道。
“我在這裡,怎麼了師兄?”
“沒什麼,本來想問你來不來打牌,你既然在一池修行那就算了。”
於是師兄們的腳步聲又漸漸遠去了。
胡蘆心想我在一池就不能是在睡覺嗎?
還有師父都回來了,師兄們難道都沒有發現?
胡蘆又坐了下來。
“你怎麼不去打牌?”
叢刃看著胡蘆問道。
瓜皮少年歪著頭想了想。
“快過年了,打了一年牌,也累了,休息一下。”
叢刃微微笑著說道:“不打牌好啊,天天打牌,那是賭鬼才乾的事。”
胡蘆疑惑地看著叢刃說道:“但是南方打牌的風氣不是因為師父你才有的嗎?”
叢刃從橋上站了起來,向著桃樹這邊走來。
“那是你師伯他們乾的事,和我可沒有關係,你見我這一千年裡,打過幾次牌?”
葫蘆默默地說道:“我才十五歲。”
叢刃愣了愣,而後笑了起來。
是的,十五歲的少年,自然看不見千年的故事。
這個白衣劍修在桃樹下坐了下來,用屁股把胡蘆從爐子邊擠開了一些。
“師父你做什麼?”
“沒什麼,烤烤火。”
“......”
“十五歲啊!”叢刃有些感慨。“我都有些不記得我十五歲是什麼樣子了。”
胡蘆想了想,說道:“大概像我這樣?坐在樹下,看著叢中笑師祖教授著劍道?”
叢刃笑著說道:“那倒沒有。我估計當時肯定是坐在一艘小船上——你師祖最愛乾的事可不是睡覺,而是坐著船,在南衣河上漂流,一面烤著爐子喝著酒,一面看著人間三四月的時候,有沒有姑娘在河邊洗腳。那些白白嫩嫩的腳指頭,大概會像烈酒一樣讓他沉醉。有時候橋邊洗腳的姑娘多的時候,你師祖就會笑眯眯地說,叢刃你看,人間山花開了。他覺得那些白生生的小腳,像是大片開放的白色山花,於是待到山花爛漫時,他在叢中笑。”
胡蘆睜大了眼睛,過了許久,才緩緩說道:“我不能理解,但我大為震撼,原來叢中笑是這個意思?”
叢刃笑著說道:“那倒不是。是我曲解的拿來汙衊他的。”
“......”胡蘆默然無語,而後看著身旁坐在桃雪下的叢刃。“師父你看起來就像一個調皮的少年。”
“男人至死是少年啊小胡蘆。”
叢刃抬頭看著天空,桃花與雪花一同在風裡飛著。
“師父你不是說你當年嗎,怎麼說著說著就變成叢中笑師祖了。”
胡蘆突然想起了這個問題。
叢刃很是惆悵地說道:“因為我當時就在小船裡給那個懶成豬的老王八蛋倒酒。”
胡蘆不明白為什麼倒個酒就這麼惆悵。
難道是因為倒個酒的功夫,就會錯過很多風景?
胡蘆並不知道自己其實猜得很對了。
叢刃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從屁股下面把自己坐著的那兩柄劍抽了出來。
一柄叫做方寸,一柄叫做,哦一柄沒有名字。
叢刃來回打量了許久這兩柄劍,而後都丟給胡蘆,抱著膝頭在那裡坐著。
“你看下哪柄好看一點?”
那自然是方寸更好看一點。
這柄歷經了一千多年,數代磨劍崖崖主的佩劍,說不上有多華麗,但是隻要擺在那裡,世人就會知道這是一柄好劍。
多一分過重,少一分略輕,長一寸單薄,短一寸笨拙。
胡蘆並不知道叢刃什麼意思,但還是在漫長的比較之後,選擇了方寸。
雖然磨劍崖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小了,就像當年的函谷觀一般。
但是終究這樣一柄人間名劍擺在這裡,很難讓人去選擇別的劍。
“方寸好看一些。”
胡蘆誠實的說道。
叢刃笑了笑,伸手將方寸拿了過來,留下了那柄東海某個鐵匠打造的那柄劍。
“好,那這柄歸我,那柄歸你。”
“......”胡蘆默然無語。“原來師父是要我幫你選?”
叢刃誠懇地點了點頭,又說道:“當然,也是幫你自己選。”
胡蘆有些忿忿地說道:“但我選的是好看的。”
叢刃笑眯眯地說道:“你選了就是你的嗎?”
“......”胡蘆蔫了下來。
叢刃看著垂頭喪氣的少年,拍了拍他肩膀。
“去橋上坐著吧。”
胡蘆無精打采地說道:“去那裡坐著幹嘛?”
“你不是心心念念著怎麼做好一個宗主嗎?不坐上去,只是在想,你怎麼去做好?”
叢刃說著,把少年從爐邊推開去,自己霸佔了那個爐子,很是舒服的烤著火。
少年無可奈何地抱著那柄並不好看的劍走了上去,而後學著叢刃的模樣在那裡坐了下來。
叢刃笑眯眯地看著坐在那裡的少年。
“怎麼樣?”
少年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也像是沉默了下來,靜靜地看著坐在桃樹下烤火的叢刃。
“我很嫉妒。”
“嫉妒什麼?”
“你有火烤,但我沒有。”
叢刃微微笑著,說道:“所以你學會怎麼做人間劍宗的宗主了嗎?”
少年臉上的神色退去了,好像有些迷茫,也有些明瞭,兩種情緒在臉上交織著,一如桃花與雪花一同飛在同一片天空下。
“好像明白了一些。而且坐著很不舒服,像是屁股上長了毛刺一樣。”
“毛刺不在你屁股上,在你心裡。”
叢刃輕聲說道。
胡蘆如坐針氈地坐在橋上,眼巴巴地看著叢刃。
叢刃笑著說道:“當然,其實你也有自己的劍,未必要方寸或者那柄醜劍。”
這個坐在桃樹下烤著火的白衣劍修站了起來,抬頭看著桃樹,長久沒有說話,像是在回憶古早歲月裡的事情一般。
“當年叢中笑沒有給我選擇,把我按在了這張針氈上。”叢刃說著,微微笑著低下頭來,看著那個橋上的少年。
“但我可以給你自由選擇的權利。”
“覺得好就坐上去,覺得不好,就走出去。”
“胡蘆,你可以自己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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