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一百六十八章 風雪宮門之事,此劍天上來,秋雨半浮生,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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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圍在皇宮附近,站在風雪裡,打算圍觀一下。

畢竟所有人都看見了懸薜院的兩位先生,在風雪裡向著皇城而去。

這樣的事情,自然是人間最愛看的熱鬧之一。

那兩位先生似乎帶著一個被布蓋著的東西,不知道里面是什麼,向著宮門而去。

有人覺得那是一張數額巨大的銀票,也有人覺得那是一封戰書。

畢竟是託在手裡的,總不可能是個人。

宮門前有人正在候著,然而看見來的只是兩個院裡的先生的時候,還是愣了一愣。

那個陛下的近侍很是古怪地看著二人。

“這是什麼意思?”

院裡的先生無比真誠地說道:“這便是陛下要見的寒蟬。”

那個近侍沉默了許久,走上前去,抬手掀開了那個精美托盤上的紅布,而後又放了下來,誠懇地說道:“先生不要為難我。”

倘若他真的將這個盤子那隻看起來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寒蟬給陪帝帶過去。

大概他也不用活了。

畢竟當今陪帝,已經不是最初只會說好的陪帝了。

院裡的先生同樣誠懇。

“立場不同,抱歉。”

近侍心想你是有得選,但我又沒得選。

“我需要回稟王上,才能給你一個答覆。”

近侍沉聲說道,轉身在宮道上向著皇宮深處而去,而後兩旁的衛士將宮門再度合上。

宮門處的故事波瀾不驚,並沒有世人所想要看見那種羞辱與憤怒的畫面。

倘若陪帝陛下在這裡,也許大概確實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但是陛下不在,只是一個近侍而已,自然不會選擇與懸薜院大動干戈。

人們有些失望的遠遠地站在風雪裡。

只是那兩位書院先生還沒有離開,依舊安靜地捧著盤子站在那裡。

人們也便耐著性子繼續等待了下來。

一直過了許久,那扇宮門才重新被開啟來。

先前的那個人又出現在了門口,看著懸薜院的兩位先生,神色古怪地說道:“王上收下了這隻寒蟬,只是.....”

書院的先生眯起了眼,說道:“只是什麼?”

那位近侍抬頭看向風雪裡那些圍觀的人們,沉聲說道:“王上再請寒蟬。”

滿城風雪依舊不止。

便是那些圍觀的人,都瞬間感受了那種流溢在風雪中的凝重感。

懸薜院的兩位先生皺著眉頭,只是卻也什麼都沒有說,將手中的盤子遞給了近侍,而後轉身在風雪裡離去。

一請的意味,自然與再請是不同的。

尤其是在面對著那樣一盤寒蟬的時候,深宮之中那位依舊做出了再請的決定。

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他們以為那位陪帝陛下會暴怒,會讓人來將那隻盤子掀翻。

這樣反倒會讓世人覺得輕鬆許多。

擺在明面上的情緒,自然是不足以懼怕的。

而當他平靜且淡然的時候,便成了一種勢。

寒蟬便在那些人群后方的街簷下安靜地看著。

柳三月同樣微微笑著站在一旁。

“現在人間輿論壓力,又回到了師兄身上了。”

寒蟬倒是平靜地站在那裡。

“不是在我身上,而是在懸薜院身上,他們總不能再找一隻寒蟬送過去。”

雖然這樣不是不行,但是第一次送寒蟬,是反諷。

第二次送寒蟬,便是技窮。

柳三月沒有再說什麼。

寒蟬又看了一陣,宮門處的動靜隨著書院先生的離開,也漸漸平息下來。

人們或者沉默不語,或者神色凝重地交談著,三三兩兩地散去。

寒蟬也轉身向著懸薜院方向而去。

走了一陣,發現柳三月並沒有跟過來,依舊站在那處屋簷下,安靜地看著人間。

大概也是注意到了寒蟬回看的視線,這個風雪裡醜陋獨立的道人輕聲說道:“我在臺下,師兄。”

自然是這樣的。

有人在臺上,自然便有人在臺下。

總要有人看戲,哪怕只有一個人,那些大戲才有意義。

柳三月也有過自己的戲臺,那時的寒蟬是看戲的人。

只不過現而今換了一種身份了而已。

寒蟬歪著頭想了想,說道:“確實如此。”

柳三月自然沒有理由摻和進假都的事。

他所參與的一直都是神女的事。

寒蟬離開了宮外長街,柳三月在那裡獨自地站了許久,而後也沿著長街走去。

只是走了沒有多遠,卻是抬頭看向了那處風雪皇宮的深處。

先是皺眉,而後舒眉,平靜離開,什麼也沒有說。

......

風雪大殿門口。

闌離靜靜地看著身前近侍託著的那一隻盤子,盤中是一隻死了的寒蟬,只是大概因為人間大雪的原因,並沒有變得很是難看,依舊儲存著生前的模樣,像是一枚青黑的小果子一樣。

闌離伸手將那枚寒蟬捏了起來,看著放在掌心仔細的看著。

“這一辱,孤受了,然後呢?”

闌離的聲音有著很是壓抑的怒意。

令尹大人便站在一旁,平靜地說道:“世人看見了。”

“看見了又如何?”

闌離轉頭皺眉看著令尹。

令尹緩緩說道:“再如何喧囂的風聲,終究還只是風聲。君辱臣死,君辱民憤。至少,在當下人間,王上您才是這片人間的主人。世人見到王上這般忍受,心中自然不會安寧,用民心者,無非便是讓他們生起情緒。無論哀喜,只要有了情緒,世人心中便會更傾向於王上。”

闌離的眉頭稍微舒展了一些,將那枚寒蟬重新放回了盤子上。

“再請寒蟬呢?”

令尹轉頭看向人間,風雪裡的聲音無比的肅冷。

“君王受辱而再請,懸薜院倘若不受,便要受人間微詞而失人心。王上您要明白,不是所有世人都是有著堅定的立場的,一萬個世人之中,只有兩個相互對立之人,而大部分人,都是茫然地觀望者。風往何處吹,他們便會往何處看。”

所以那些在最初抱著看笑話的人們,在聽見了宮中傳來的訊息的時候,才會連笑意都斂去了,氣氛喑啞,神色凝重。

為民之君,為君之民。

二者從來都是相互的。

闌離至此,也不由得在心中生出了一些凜然的情緒。

轉頭深深地看著身旁的令尹。

“愛卿曾經真的只是負責禮神祭祀之事的奉常大人?”

君臣不熟,這是人間極為罕見的事。

令尹抬手恭敬行禮,輕聲說道:“此是先帝親授,王上當年應該也曾旁觀。”

奉常是九司之首,自然需要帝王任命。

闌離笑道:“愛卿應當明白孤非此意。”

令尹緩緩說道:“禮神祭祀,又何嘗不是在觀摩人間呢,王上。”

闌離站在風雪大殿階前,平靜地看著人間。

議事殿雖然不是人間高臺大殿,但是終究也高於尋常之地,縱使宮牆深深,風雪磅礴,亦是可以遠眺人間。

一直過了許久,闌離才緩緩說道:“所以懸薜院會如何做?”

令尹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書院亦非尋常之地,是以下臣不知。”

正是因為不知,所以那種處變不驚的應對,才顯得極為震撼。

“但無論如何,懸薜院都是在為入京而謀求理由,王上只要不給他們合適的理由,他們便只能沉默在京外風雪之中。”

令尹很是沉著地分析著。

“神女垂觀人間,世人都在看著京都。越是此時,越需要沉得住氣。他們是亂臣賊子,而王上您才是神授之君。”

闌離聽著這段話,看向宮中風雪高樓。

他已經許久沒有去那棟樓中了。

“神授之君?”闌離輕聲笑著。“或許是的吧。”

“聽說那個寒蟬,是北方流雲劍宗的大道之修,令尹大人覺得,倘若他真的不顧人間所謂的民心風聲,強行入宮,提著劍站在孤的面前,你覺得神女大人,真的會庇佑孤嗎?”

令尹輕聲說道:“所以我已經命人將叔禾留下的那些南楚巫,帶入了宮中,藏在了皇宮之中。”

三千刀斧手,也許被寒蟬砍作肉泥。

但是三千南楚巫。

足以讓寒蟬死在宮中。

闌離眯著眼睛看著風雪,說道:“很好。”

......

令尹離開了皇宮,在風雪裡毫無存在感的走著。

黃粱九司自然早已不聞於世人,反倒是更下級的京兆尹,成為了世人眼中的常客。

是以縱使他身上穿著那身古楚令尹之袍,亦是無人認得這便是曾經他們的奉常大人。

奉常大人自然不是什麼神秘的人。

只是一個沒有存在感的人。

大風治下,禮神祭祀,已成虛設,自然無人在意奉常大人是誰。

只是今日卻是有人在那裡等著他。

是一個模樣醜陋的人。

令尹大人去年在假都閒逛的時候,也曾見過這樣一個人。

只是很顯然,當時的此人與現而今的此人,氣質是截然不同的。

柳三月之事,假都之中,也只有陪帝與京兆尹稍有了解,是以令尹大人自然不知此人是誰。

風雪裡的孤獨老人,遇見了這樣一個人,總歸是要有些警惕。

令尹大人停了下來,站在那裡皺眉看著柳三月,不知道這個名聲狼藉的無名之人在這裡做什麼。

“你是誰?”

柳三月直言不諱。

“柳三月。”

令尹蒼老的瞳眸驟然一縮。

“槐都兵部侍郎,柳三月?原來是你?”

柳三月輕聲笑了笑,說道:“自然是的,只不過那是曾經的事。”

令尹自然看得出來是曾經的事。

柳三月是什麼人?

容貌不凡,道衣飄飄的北方道門驕子。

而不是現而今狗見了都嫌的模樣。

“我現在不過是神女的囚徒罷了。”

柳三月倒是很平靜。

只不過令尹顯然平靜不起來,一個槐都的兵部侍郎,出現在黃粱,而且還與神女有著瓜葛,無人知曉這後面是否便是有著極大的變數。

柳三月自然看得出來風雪裡沉默著令尹在思慮著什麼,平靜地說道:“令尹大人不必擔心什麼,我與神女之事,非人間之事。”

令尹依舊皺著眉頭,看著柳三月說道:“所以你在這裡等我做什麼?”

柳三月看向令尹身後的那處被風雪遮掩的皇宮,緩緩說道:“那些巫鬼道之人,是大人授命入宮的?”

令尹深深地看了柳三月許久,而後沉聲說道:“你如何知道?”

柳三月微微一笑,說道:“只是剛好看見了一些東西而已。”

一如劉春風當初說過的那樣。

道韻與巫鬼冥河之力,是極為相斥的。

柳三月的神海雖然依舊沒有復甦,但是卻也是能夠察覺到風雪之中的那些隱晦的巫鬼之力的痕跡。

令尹皺著眉頭站在那裡。

柳三月卻好像只是專門來問一問這個問題一般,問完了之後,便什麼也沒有再說,似乎很是怕冷一般,縮著手,從令尹身旁走了過去。

“大人確實好手段。”

來自遙遠的北方槐都的兵部侍郎的稱讚,顯然是難得的。

只是令尹大人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柳三月的出現,過於詭奇。

不止是槐安人,便是黃粱人,都以為這個槐都兵部侍郎早已經死在了大澤中。

或許是為了讓令尹大人安心,柳三月的聲音再度傳了過來。

“大人不必擔心,我只是一個風雪過客,看戲的人罷了,臺上的事,與我無關。”

柳三月停在那裡,回頭目光深沉地看著令尹大人的背影。

“只是覺得很有意思罷了。”

......

寒蟬回到懸薜院的時候,兩個小少年正在劍院裡烤著火。

修行劍勢之道自然是極為枯燥的。

是以齊先生不在,兩個小少年便偷偷回到了那個小居室門口,把爐子搬了出來,舒舒服服地躺著。

此時聽見腳步聲,倒是嚇了一跳,一個鯉魚打挺就站了起來,等到看見是寒蟬的時候,又躺了下去。

“蟬哥兒你回來了啊。”

趙高興在那裡有氣無力地說道。

自從慢慢熟了之後,趙高興他們也沒有再叫什麼寒大哥了,什麼蟬哥,蟬哥兒,騰格爾,一通亂叫。

寒蟬本來也有些愁悶。

畢竟陪帝反將一軍,自然不是什麼快樂的事情。

只是看見兩個小少年偷懶的模樣,倒也是有些一些懶散的心思,走了過去,把趙高興的腿給擠開,湊在爐邊,抱著膝頭坐著。

一旁的寧靜看著寒蟬眉宇間的愁緒,倒是問了一聲。

“蟬大哥你不是要做陛下了嗎?怎麼好像還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寒蟬在風雪長街那些人跪下去之後,便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寧靜與趙高興自然是知道的。

大概也是過於興奮了,兩個小少年靜不下心來去看石頭,所以就乾脆圍著火爐暢想著。

趙高興甚至已經想好了,因為自己與蟬哥兒很熟,所以最後走後門,去做鎮北高興大將軍,然後草菅人命,魚肉百姓,最後被下轄的人們造了反,把自己吊起來千刀萬剮,屍體都餵了狗。

畢竟自己心裡有數,自己這樣的少年,在亂世裡,大概就是一個炮灰,只能幻想著走後門爽快一下。

少年胡思亂想反正不犯法。

別說,趙高興三觀還算正,雖然想了自己草菅人命魚肉百姓,但是也知道這樣是會被剁碎了餵狗的。

寒蟬自然不知道兩個少年想過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

本想和兩個小少年說下宮門口的事,但是轉念一想。

和他們說個錘子。

少年心性,大概就是——蟬哥你不要怕,乾脆直接闖進去,一刀把那狗陪帝給剁了,我們給你撐腰。

果不其然,寒蟬甚至還沒有說,趙高興就已經攀著他的肩膀了。

“是不是那狗陪帝出什麼陰招了,蟬哥你不要怕.....”

寒蟬無奈地捂住了耳朵。

寧靜倒是沒有像趙高興這樣胡言亂語,看了一眼寒蟬緊鎖的眉頭,然後把趙高興拉到了一邊,說道:“高興你讓蟬哥安靜一下吧。”

趙高興眉頭一皺,察覺到事情不對勁,繼而轉頭看向了寧靜。

“不對啊,這不是你先問的嗎?”

“......”

寧靜誠懇地認著錯。

“我錯了,我不該問的。”

寒蟬只是揮了揮手,說道:“沒事沒事。”

兩個少年安安靜靜地待在了一旁,讓寒蟬烤著火安靜了一陣。

雖然這樣的事情究竟如何,方知秋他們自然會認真考慮。

只是既然已經成為了被舉起來的火。

寒蟬自然無法置身事外。

是以也是在那裡認真地梳理著這些事情的脈絡。

只不過寒蟬終究只是一個流雲劍宗的殺手,不可能事事皆通。

方知秋也不能像寒蟬那樣,對自己刺殺的目標誠誠懇懇的照顧著。

術業有專攻。

劍院裡安靜了許久,兩個少年大概也是有些被凝重的氣氛感染了,趙高興都沒有再高興了,抱著自己的劍,坐在爐邊,看著院外風雪,感嘆著。

“今日十三了吧。”

今日確實是大風歷一千零四年的正月十三了。

這個年快要過完了。

只不過這場風雪還沒有停止的跡象。

寧靜也是有了一些迷茫,雖然二人只不過是初入院中的小學子,但是儼然也將自己當成了書院的一部分了。

“院裡若是贏了宮裡的人,那神女大人的事怎麼辦?”

這不止是寧靜的迷茫。

也是所有人的迷茫。

所以劉春風他們從始至終,都只是說著舉火。

而不是燎原。

寒蟬轉回頭,看著坐在裡面的兩個小少年,輕聲說道:“慢慢來吧。”

舉火自然是有意義的。

譬如這兩個也開始有了使命感的少年一樣。

也許微不足道。

但沒有大火是突然燒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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