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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
穿過了那片山下林子,前方便是一條極為險峻的山道,兩旁黝黑的山岩向上而去,只留下中間極為狹小的一些空隙,暮色浮在天穹之上,又灑落向人間,遠處有一條滔滔大河自極高之處浩蕩落下,河水擊打在高山黑土山石之上,層層向下墜落而去,將來自兩千丈的磅礴的墜落之力濺成霞光之後,而後終於化作了那條承載暮色而去的秋水。
冥河絕大多數時候,其實都在世人頭上。
所以黃粱有些地方還保留著一些很是古老的說法。
不叫歸冥。
而是歸天。
先前那個曾經在秋水河畔見過秋水的人間大妖,便在那些黝黑的山道上走著,兩旁傘樹身承華光,倒是有些五彩斑斕的黑。
倘若按照人世的境界而言,這個大妖應該是小道境左右。
算不上低,但也不會太高。
自然是這樣的,倘若那些依舊以幽黃山脈為祖地的妖族們,過於強盛,神河也不會千年都不曾理會他們。
雖然同為妖族,但是神河是這片人間的陛下,自然不會允許存在著什麼不安定的因素,尤其是難得同流的兩族之間。
那人一直走了很久,才走出了那條山道,出現在了一處近千丈高處的頗為廣闊的山坪之上。
南拓雖然沒有雪。
但是幽黃山脈有。
這片不屬於人間的高山,在數百丈之後便開始因為高空氣溫過低,常年覆蓋著冰雪。
所以世人看見幽黃山脈是黑色的,也可以看見那些黑色往上,一些融化的乳糖一般覆蓋著的雪色。
暮色在這裡並沒有下方那麼濃郁了——在山下的時候,覺得是天穹的色彩照亮了秋水。但站在山上,又好像是人間的色彩塗抹著那些風雪。
山雪是斑駁的,因為傘樹是黑色的,也有些黑土頑強地自雪下露了出來,一同構成了這些山間漂浮著一些霞雲的斑駁的世界。
山坪裡有著許多人間一樣的鎮落。
向著那些高崖之中四處延伸而去。
這裡便是人間少有的,純粹的妖族匯聚之地。
那人穿過了那些建築,一直向著深處而去。
深處有山崖。
崖上沒有人,只是孤崖風雪,崖下有人。
是一個模樣很是尋常的老人,老人沒有瘸腿,但是也被叫做了妖主。
因為他是很多年前,曾經目睹過萬妖越過秋水而去之人。
當時的他只是小妖,一隻留在了楓葉林中小妖,與那些留下來的妖族們一同看著北去的人們。
他沒有什麼悲傷。
因為秋水之上的高山,確實是他的祖地。
這是人間少有的,真正意義上誕生在幽黃山脈的妖族。
是一株傘樹下的某塊黑土,後來有了一個很是古怪的名字,叫做卻冉,是他自己在人間的書籍上隨便找的兩個字。妖族的名字大概總有些莫名的陌生感,也許是因為他們不具備傳承,無法將自己的姓氏傳承下去的原因,於是才會讓世人聽見的時候,有著這樣的感覺。
現在也是這樣的,沒有什麼悲傷,只是安靜地在山崖下的一塊空地邊站著,山崖之下也是山崖,層層疊疊的不止是覆著的風雪,一階一階像是廣闊的臺階一樣的也不止是那些高低不一的崖坪。
同樣活了很多年的卻冉便站在那裡,低頭看著人間秋水,看著秋水人間。
那個人站在了卻冉身旁,輕聲說道:“崖主不願見您。”
卻冉靜靜地回過頭來,看著那個同樣名字古怪的非谷。
“她說了什麼?”
大約是人間小道境的非谷輕聲說道:“她說除非山上的人下山去.....”
非谷並沒有說完,但是卻冉自然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卻冉轉回頭,安靜地看著山下,高山風雪之下,秋水無比渺遠,也許就像這裡與人間一樣。
也許本身就是從人間之外到人間的距離。
“妖族從來都不是一定要活在人間。”卻冉說得很是平靜。
這個當年只是一隻懵懂的小妖的老人,在歷經了千年歲月之後,卻也是想過了很多的東西。
“我們在山裡,他們在山下,千年來相安無事,有什麼好下山的。”卻冉輕聲說著。“她秋水離不開故土,我們自然也離不開故土。”
幽黃山脈自然是貧瘠的。
人間的黑土是肥沃的。
但是幽黃山脈的不是。
這片土地如同被焚燒過一般,將那種黑色殘留在整座山脈之上,有時候人們都會想著,也許在很久的歲月之前,那時還沒有聚落,沒有語言,沒有文字,這座高山之上曾經起過一場大火,焚燒了一切,包括生靈生長的養料。於是這片橫在人間西南的高山之上,除了傘樹,再也長不出任何的植株,哪怕是稻子,哪怕是稗子。
只是貧瘠的故土,終究是故土。
再破舊的草廬,也是曾經讓自己寄身天地的住所。
非谷沉默下來,沒有說什麼。
卻冉轉回了頭,看著身旁的那個人。
卻冉是山上的妖,但是非谷不是的,他是山腳的妖,就像那些山坪之間的妖族鎮落之中的絕大多數人一樣。
因為對著人妖共存心存著懷疑,於是認了卻冉做妖主,認了高山做祖地,走上了這座貧瘠的山。
世人都無法真正同流。
妖族自然也是的。
活在人間,與不活在人間,只是兩種選擇而已。
非谷知道卻冉在看自己,但是卻沒有回過頭,只是沉默地站在那裡。
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道:“妖主想見崖主,應當只是見一見當年的那些歲月吧。”
卻冉平靜地點點頭,說道:“是的。崖主雖然未必能夠記得我這樣的小妖,但是當年秋水之人,不會有人不認得崖主,千年歲月,當年妖族能夠活至今日的,已經沒有幾人了。妖族雖然壽數悠久,但是並不代表著所有的妖族都能夠活得很久遠。”
非谷倒是很誠懇地說道:“但我想的與妖主不一樣的。”
卻冉淡淡地說道:“看得出來。你想在當下人間的亂局之中,借一些崖主的勢。”
非谷輕聲說道:“是的,人間風聲雖然落到黃粱的時候,已經很是零星,但是總歸還是有一些,槐安妖族面臨亂世,嶺南瘸鹿劍宗被人殺盡,世人難免會想到秋水這片土地。只要崖主曾經上過山,當妖族真正面臨一些不可擺脫的局面的時候,便會看向這裡。”
“這樣是卑鄙的,但是有時候我們卻也會想起很多的東西。”
卻冉靜靜地看著身旁的大妖,緩緩說道:“比如?”
“比如......”非谷看向人間,輕聲說道,“世人已經很老了。”
世人已經活在人間很漫長的歲月了,從神鬼時代之前,便已經存在。
所以也許他們真的已經老了,老的不是某個人,而是整個人間。
“兩千多年前的人間便已經開始修行大道,然而兩千年後,他們依舊還走在同樣的路上,沒有絲毫的長進,世人的壽數,限制了他們繼續往前的腳步。”
“風朝是一個很好的過渡的時代,神河陛下成功的讓妖族在人間開始延續,開始生存。但是不可否認,這個時代,依舊是由著已經老邁的世人做著主導。”
“老舊的東西,該慢慢退出舞臺,將肩負著人間向前而去的任務,交給新生的妖族。”
非谷靜靜地說著,這個只是人間小道境的大妖,卻有著頗為宏遠的圖謀。
“卑劣興起於平和之中,然而在亂世之時,它可以變為一種很是偉大的東西。”
“神河是偉大的,但他的目光是短淺的,我們後來的人要看得更遠一些,前代妖主的夙願,其實還沒有完成,我們要為後人做世人,便要做真正的世人,而不只是同流而已。”
“人間自亂,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非谷說完了這最後一句話,便安靜了下來,轉過頭,靜靜地看著身旁的老人。
當非谷看向老人的時候,老人便不再看著他,而是轉過了頭去。
“我先前只是覺得鎮落裡有些異常。”卻冉輕聲說道,“卻原來你已經想了這麼遠。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什麼?”
“你是不是很久沒有洗過臉了?”
非谷沉默少許,說道:“大人想讓我照照鏡子?”
卻冉輕聲笑道:“不然呢?”
非谷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這處風雪之崖。
“妖土十三鎮,我已經說服了九鎮。”
卻冉並不在意這些東西。
沒有悲傷,也沒有愁苦。
只是安靜地看著下方秋水。
冥河在世人頭上,同樣也在妖族頭上。
所有人順流而來人間,同樣也會逆流而去。
......
南方秋水之上的故事,對於整個人間而言,自然都是極為遙遠的。
世人要操心的事情很多。
站得低的要想著今年過年怎麼過。
站得高的要想著神女大人想要做什麼。
至於那些幽黃山脈之上,關於人間有過怎樣的看法,大概沒人在意。
忙碌了一日的京兆尹回到自家府上的時候,便看見院子裡多了一些東西,自家夫人帶著下人正在那裡清點著。
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只是一些臘肉年貨之類的東西。
然而京兆尹還是很納悶,誰會想著來給自家府上送東西?
畢竟老大人兢兢業業大半輩子,從來不收禮的事,假都的人應該都清楚得很。
“這是誰送來的?”
京兆尹神色古怪地踱步走了過去,圍著那些東西來來回回的翻看著。
他夫人抬起頭來,很是愧疚地說道:“懸薜院。”
京兆尹沉默了下來。
過了許久才說道:“你們怎麼收了?”
“是個青牛院的人,帶了把劍——沒有帶劍鞘,客客氣氣地把這些東西送到了門口。”
快過年了,院裡帶劍送禮,哪怕再客氣,他們自然不敢不收。
京兆尹嘆息了一聲,放下了手裡的那塊臘肉,向著院子裡走去,走了一半,又停了下來,看著一院子的積雪,沉默了很久,說道:“能退嗎?”
“能。”夫人同樣嘆息著,“但是他們說了,要你親自去退。”
京兆尹沒有再說什麼,嘆息著說道:“算了,算了,收下吧。”
身後的下人們神色憂愁地清點著那些東西。
京兆尹穿過了前院,去了後院的書房裡,在桌案前發著呆,解著衣裳。
過了很久,他夫人端著一盆熱水進來的時候,年邁的京兆尹依舊在解著衣裳,火爐也沒點起來,一屋子寒氣。
京兆尹夫人嘆息了一聲,把那些水盆放在了桌案邊的椅子上,又過去幫他把衣裳解了,這才走過去點著火爐。
爐子點了起來,屋子溫度上來了一些。
只是大概屋裡的二人還是覺得有些揮之不去的寒意。
“懸薜院今日之事,是不是因為明年開春的一些事情?”
京兆尹夫人一面擰著熱毛巾,給這位兢兢業業的老大人擦著臉,一面很是憂愁的問道。
“除了這件事,還能因為什麼?”京兆尹嘆息著說道。
黃粱的京兆尹,在人間一些大事面前,總有些進退兩難。
有些權勢,但是不多。
卻偏偏又管著假都的諸多事情。
夫人也跟著嘆息著。
京兆尹推開了臉上的熱毛巾,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奉常府那邊呢?”
三公九司大人的府邸往往都是在同一坊中。
奉常府自然便在京兆尹的府邸旁邊不遠。
夫人把毛巾重新浸回了熱水裡,低聲說道:“院裡的人沒有去,我之前讓人出去看過,整個明合坊,只有我們這裡來了院裡的人。”
倘若坊裡還有別家也收到了東西,那麼京兆尹這裡自然還可以裝一會傻,充一會愣。
但是偏偏只有他家收到了。
所以大概懸薜院的意思也很明顯。
就是要拉這個老人下水。
京兆尹緊鎖著眉頭,靠在椅背上,不住地捏著眉心。
夫人在那裡擰了許久的毛巾,而後試探性地說道:“要不就去告訴他們,就說太一春祭之事,京兆尹這邊只是協同奉常府,不知詳情?”
京兆尹輕聲說道:“汙水已經潑在了身上,你去和潑汙水的說並沒有意義,要想辦法向假都證明。”
夫人沉默了下來。
這確實是一個極其簡單的道理。
誰都知道現而今的懸薜院,與假都大流不同,他們是獨立於假都之外的存在,從這個冬天的一些事情裡,便可以看出他們的態度。
哪怕是院裡的巫鬼院,亦是與人間巫鬼道沒有走在同一條路上。
神女重臨人間,許多人仍在觀望,但是很顯然懸薜院裡的態度是鮮明的拒絕的。
所以送一車臘肉也好,送一車銀錢也好,說到底,都是一些潑向京兆尹的汙水。
而且這場汙水京兆尹躲不了,青牛院的人帶劍送禮,他們沒法躲。
哪怕世人知道京兆尹不得不收,總歸還是對於這處司衙是否已經站在了神女的對立面,開始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三公已經廢除,剩下的九司依舊保持著沉默。
至少當今黃粱,一切明面上的態度,依舊是以傾向神女重現巫鬼神教為主。
二人在書房裡沉默了許久。
“怎麼證明?”
“去宮裡求見神女。”京兆尹輕聲說道,“但是.....”
但是以求見神女洗掉懸薜院潑來的汙水,也便意味著,京兆尹徹底站在了神女那邊。
站在神女那邊未必是壞事,站在懸薜院這邊也未必是好事。
只是當下人間,真正明白槐安與黃粱之間差距的人,都不會想要跳出來,主動去做這樣一個選擇。
站在了神女那邊,也便意味著,日後將會面對北方那位陛下。
世人這才是真正聽聞神女的第一個冬日。
而北方的那位陛下,他們已經聽聞了一千年。
所以這是一個兩難的局面。
二人再度沉默了很久。
京兆尹輕聲說道:“你讓人再去坊裡看看,拜訪一下九司大人們。”
夫人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是要把九司一起拖下水?”
京兆尹嘆息著說道:“只能儘量掙扎一下,那些臘肉的事如果他們已經知道了,他們未必肯開門。”
夫人輕聲說道:“好的。”
於是端著那盆已經冷了的水匆匆走了出去。
書房的門關了上來,窗外天色昏暗,只有爐火在不遠處散發著一些光芒。
門外傳來了一些聲音。
“你們再去奉常府典客府那些地方逛逛,行跡可疑一些。”
“要讓別人看見嗎?”
“要讓別人看見的行跡可疑,最好是讓人懷疑你們有什麼事。”
“......”
京兆尹愁眉苦臉地坐在桌前。
雖然這樣的事情很是無恥。
但是沒有辦法。
不能得罪懸薜院,也不能得罪神女大人。
那邊只能得罪一下九司那邊的人。
這位兢兢業業的老人,活到了下半輩子的時候,本以為能夠安安分分的退下來,結果卻偏偏遇見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晚節不保啊,晚節不保。
京兆尹苦笑了兩聲,而後從一旁抽出來了一張白紙,壓在了桌面上,而後拿來硯臺,倒了些水,開始磨著墨。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京兆尹才停了下來,將筆架在一旁,安靜地等待著外面的訊息傳回來。
倘若真的整個明合坊沒有一個開門的。
那他便只能給懸薜院寫信了。
神女與世人之間。
總要做出一些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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