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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風歷一千零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這大約是嶺南的最後一場雪了。
下得頗為壯觀,將整個可見的山裡人間,盡數都埋了進去。
在這樣的大雪裡,卻是很難再分得清天地之間的那種界限,四下白雪皚皚,那些山嶺都只剩下了一些模糊的輪廓。
青椒的那座小木屋這一次倒是頗為堅挺,立於峽谷外崖坪之上,安靜地承積著風雪。
小紅樓的廊道之上,落滿了雪色,弄得原本打算看雪的樂朝天,也不得不躲進了樓中,把那扇門開了一些縫隙,看著外面的斜風吹雪入樓來。
南島並不在這裡,而是在樓下崖邊,撐著傘,揹著劍,站在呼嘯的風雪裡,喝著先前煮過的桃花酒。
人間風雪不止。
但是南島的神海中倒是格外安寧。
那一角的風雪裡,草廬又被重新蓋了起來,桃花便在草廬門口,安安靜靜地坐著,那些劍意不斷自神海里向著其中穿梭而來,又倏忽離去,就像一些遊蕩的風一樣。
神海之中的天地元氣緩緩地落入清溪,又向著那片大湖,那片道海而去。
南島也沒有多在意,只是站在崖坪邊喝著酒,向著山下看去。
天涯劍宗大概也已經被雪埋過了,那些先前的雪裡還隱約可見的青色簷角也都消失在了這場風雪裡。
至於另一邊的小白劍宗,也不見了蹤影。
總之都是四下茫茫的情況。
南島喝著酒,看了少許,回頭看著樓中。
“我去下面看下師兄他們,你去不去?”
過了一會樓上的門才被扒開了,樂朝天的頭探出來了一下,又縮了回去。
“不去不去,這麼大的雪,我怕路上給我埋了。”
小樓的門再度被合上了,只剩下了一些小縫隙留著在那裡。
南島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撐著傘向著山道邊走去,路過那株桃花的時候,想了想,又難得的用劍意將它整個裹了起來,挪移至了小樓簷下,畢竟這場雪太大,說不定真的就將它給凍死了,就算凍不死,雪積得多了,可能也給壓斷了。
頂著風雪一路穿過山道走了下去,天涯劍宗的那些建築確實都已經覆在了厚厚的雪裡,最當先的那處院坪,已經不知高了多少。
只不過讓南島有些意外的事,伍大龍雖然依舊在鑄劍爐那邊,但是並沒有鑄劍,坐在小院子的門口,倒是在喝著那些他自釀的酒。
身前身後,都是大雪,男人只是看著雪裡走來的師弟,一面笑呵呵地喝著酒,一面將門口的位置給南島讓了一些出來。
“師兄今日怎麼閒著喝起酒來了。”
南島撐著傘在一旁坐了下來,看著伍大龍有些好奇地問道。
南島坐下來的時候才發現,鑄劍的小院子的院門口,其實也是一個頗為有趣的地方。
身前小道落雪簌簌,而身後那些白雪亦是自山壁間灌向其中,如同瀑布一般。
而二人便安安靜靜地坐在院門簷下,就像待在橋下等待的人一樣。
如果是這樣的,那麼天地應該是極為浩大遼廣的。
只不過終究是突然而來的想象而已,這裡也不是一處承載風雪的山谷,只是一個並不寬敞的院子。
伍大龍喝了好幾口自釀的酒,這酒沒有加桃花煮過,但喝起來也不算太差,有些甜味也有些澀味。
三十五歲的男人喝了酒之後,才笑著說道:“我在想明年的事。”
“什麼事?”
南島卻是有些好奇。
伍大龍坐在門口,看著手中的酒壺,想了想,說道:“明年將整個劍宗都清理一下,能修繕的地方,都修繕一下.....”
伍大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
“畢竟師弟你也知道,天涯劍宗看起來大概也是有些破落的。”
南島輕聲笑著。
其實天涯劍宗,大概也用不上破落這個詞。
頂多也只是一個冷清而已。
但是伍大龍既然是天涯劍宗的宗主,總歸還是要把事情看得嚴重一些。
“但也只能小修,至於那種大刀闊斧的改變之類的,現在大概也不可能完成,總要日後多些弟子之後,才好慢慢進行。”
伍大龍喝著酒,很是嚴肅地想著這個問題。
也許放在人間,這樣的事情是極其微不足道的。
但是伍大龍想得很認真,說得很誠懇。
天涯劍宗的任何事,對於他而言,都是大事。
伍大龍眯著眼睛想了很久,才決定到時候,先將山門處的石碑磨平了,重新刻一遍。
畢竟上面的字有時候都有些看不清了。
過往的時候,自然不用在意。
甚至巴不得別人不知道這是天涯劍宗。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天涯劍宗的劍已經找到了,這樣一處劍宗,日後免不了,總要崛起幾分。
名聲很重要。
南島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說著說著又陷入了沉思的伍大龍,輕聲笑著說道:“其實劍宗修繕擴建之事,師兄可以去找樂師弟。師弟別的沒有,大概錢是少不了的。”
伍大龍也笑了起來,說道:“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樂師弟說到底,終究也只是在劍宗掛了個名頭而已。”
南島想了想,說道:“名頭也算的吧,畢竟也是小二小三他們的師叔。到時候讓他略盡綿薄之力,說不定便是這片山嶺財富的巔峰了。”
伍大龍哈哈笑著。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樂朝天不是一般的有錢。
一大鼓的錢,說倒就拿來倒了。
要不是五小隻和陸小小他們過來撿了起來,估計樂朝天自己都懶得去撿了。
天涯劍宗現在的家底,其實說到底,也是樂朝天的。
當時撒幣的時候,老頭子還沒走,揣了一大兜跑回了劍宗裡,不然伍大龍後來也不會有這麼闊綽。
“到時候再說吧。”伍大龍站了起來,晃了晃手裡的酒壺,裡面嘩啦地想著,大概也是在這裡喝了許久的酒了。
說著走回了院子裡,又想起了什麼,看著南島說道:“師弟來得正好,幫我去把那些劍投進去吧。”
南島愣了愣,說道:“我來嗎?”
伍大龍將酒壺放在了一旁的爐邊,把那些打好的劍取下了下來,遞給了南島,笑著說道:“誰來都是一樣的。”
南島接過了那些劍,猶豫了少許,說道:“需要一些別的儀式嗎?”
伍大龍想了想說道:“大概是沒有的,你如果有想法,也可以加進去,比如刻一些劍名啥的。”
南島笑了笑,說道:“我以為還要配上一些劍訣什麼的。”
因為天涯劍宗劍道初解那本書裡,也提過引劍訣之類的東西。
伍大龍笑著說道:“大概最開始確實有過,不過後來發現其實都一樣,會回來總會回來,不會回來的,大概也不會再出現,劍也許是有記憶的東西。”
南島點了點頭,單手抱著那一堆劍,像是抱著一堆柴火一樣,穿過了那些風雪小道,向著那處天涯劍宗後方的那處投劍池而去。
南島已經許久沒有來過這裡了。
那一片池邊白雪堆積,那些灰色的庭院燈也已經變成了一個個雪人的模樣,安安靜靜地散落在池邊。
當初那個神神叨叨的老頭子也已經走了很久了,南島撐著傘抱著劍站在那裡,想起當時的一幕,依舊覺得很是滑稽。
畢竟老頭子何所之當時看起來就是一個神經病一樣的人。
只是他確實也是對的。
也許自己都早已經不相信自己是對的了。
南島想著那個困守了一輩子青山的老頭子,卻是莫名地感嘆著。
原本打算按照伍大龍說的那樣,隨便丟進去就行的想法,也被打消了。
南島在池邊站了許久,也想了很久——這樣的一個故事,雖然是平淡的,但是總要有些紀念的東西。
一直過了許久,南島才鬆開了那些劍,劍雖無人把持,但是卻也沒有落向雪地中,而是被南島的劍意託浮著,環繞在身周風雪之中。
大風歷一千零三年末的南島,自然也不再是九月的南島。
是以那些被劍意裹挾著穿梭在風雪裡的長劍,漸漸響起了陣陣劍鳴之聲,幾乎化作了陣陣流光。
只是同時以劍意駕馭著這麼多劍化作劍光,縱使南島神海之中諸多元氣渦流,終究還是顯得有些吃力,畢竟先前便已經跌過境,現而今依舊在恢復之中。
是以南島取下了酒壺,喝了一大口桃花酒,喝急酒,自然容易有醉意。
於是那些流光之劍,又化作了醉劍,拖曳著山林風雪,於這一處清池之上不住地迴旋著。
南島長出了一口氣,將酒壺重新掛回腰間,而後抬起手來,並指如劍,有天地元氣與劍意一同落在指尖之上,其間隱隱有些風霜之意。
南島看著那些細雪風霜,卻是莫名地想起了很久之前,陳鶴給自己取得那個名號。
叫做輪椅劍。
只是大概確實不是輪椅劍。
也不會是桃花劍。
而是細雪劍。
南島輕聲笑著。
其實輪椅劍也好,桃花劍也好,細雪劍也好。
都是需要被世人問過,才能有的名字。
南島還沒有被人問過劍,所以什麼名字都是假的。
南島指尖劍意流轉,風雪裡有一道劍光落向了南島身前,在快如劍光一般環繞在風雪裡許久之後,那些被伍大龍敲打錘鍊過的劍身,卻是再度燃燒著雜質,便是劍身也柔軟了起來,安靜地停在南島身前,有如一帶懸水一般。
帶著細雪劍意的指尖落在了劍鐔之上,頗為端正地寫下了三個字。
陸小小。
小小二字,大概說盡嶺南劍修精髓。
傘下的少年靜靜地看著身前之劍劍鐔上的三個字,輕聲笑著。
少年的字當然寫得比以前好多了,雖然依舊有些潦草,但是總歸是有模有樣了起來。
陸小小三字落下,劍身輕鳴著,劃破風雪,而後直入蒼穹,自雲端落下,隨著漫天風雪,一併沒入了清池之中。
少年站在傘下靜靜地看著長劍入水蕩起的那些風雪與池水漣漪,他自然不會忘記是怎樣的一個小小的嶺南劍修,在那樣的一場南衣城風雪之中,將自己從大河裡帶了回來。
然後是什麼?
是平日裡很少閒逛,也少有話語的,總是待在天涯劍宗裡忙碌的伍大龍。
第二柄劍落在了南島身前,是一柄頗為寬厚的劍。
大概就像伍大龍這個人一樣。
南島第一次見到伍大龍,其實是在萬靈節的時候。這個自嶺南而來的劍修當時很是悽慘地被張小魚忽悠走打牌去了,然後把劍都輸了出去,而後不得不在南衣城幹活賺錢贖劍。
張小魚也許確實是個王八蛋。
南島很是嘆息地想著,而後抬手以劍意在劍鐔之上刻上了伍大龍三字。
大龍之劍隨著小小之劍,一同落入了清池之中。
至於第三柄劍,南島給了樂朝天這個疏狂懶散也快樂的師弟。
這個不知道是哪個人間大修的師弟,南島從未問過他這些東西。
快樂朝天,自然是最重要的。
南島微微笑著,看著面前那柄很是輕巧的劍,沒有猶豫地在劍身之上刻下了樂朝天三字。
還有任勞任怨的陸小一,安靜沉穩的陸小二,嘻嘻哈哈的陸小三,幼小懵懂的陸小四和陸小五。
最後還剩下四柄劍。
南島想了很久,刻了何所之,刻了青椒,也刻了南島。
最後那柄劍,南島刻上了陸小鳳三個字。
雖然他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麼陸小小這麼執著於這個名字。
希望按照陸小三所說的,日後小白劍宗能夠順利的取到這個名字吧。
“師叔你也在幹壞事?”
那些劍光都沒入風雪投劍池中的時候,身後卻是突然傳來了陸小三的聲音。
南島收起了一身劍意,回頭看去,只見小少年抱著小土狗,站在小道口,很是好奇地看著這裡。
“什麼叫也?”
南島古怪的看著陸小三。
陸小三愣了愣,而後嘿嘿笑了兩聲。
“沒什麼,沒什麼。”
陸小三自然打死都不會將自己在劍上刻過陸小二他們壞話的事說出來。
只是嘿嘿笑著抱著小土狗走了過來,頂著一帽子風雪,站在池邊張望著。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南島看著陸小三問道。
小少年雖然因為謀劃了一些壞事,沒有敢上峽谷去,但還是經常在兩個劍宗之間晃悠著,大概因為過去幾個月,背了太多劍名的原因,陸小小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囑咐小少年不要跑遠了。
是以一路溜達著,看見劍宗裡向著投劍池而來的腳印,以為是伍大龍在這裡,結果一來便看見南島帶著細雪劍意在刻字。
是以聽著南島的這個問題,陸小三嘿嘿笑著說道:“因為太無聊了,所以出來亂走走。”
“怎麼不去峽谷裡,你樂師叔天天說著太無聊了,你們也不去找他玩。”
南島倒也沒有在意,只是想起了之前樂朝天的感嘆,看著陸小三說道。
陸小三心虛地笑了笑,說道:“畢竟師叔也是要修行的,總是去打擾他不好。”
南島古怪地看了陸小三一眼。
這個小少年會這樣好心?
南島有些不相信,陸小三卻已經先發制人,沒等南島質疑,便開口問道:“所以師叔剛剛刻了些什麼東西?”
南島看了陸小三許久,說道:“你們的名字。”
陸小三愣了愣,說道:“我們的名字?”
旋即又想起了什麼,很是謹慎地問道:“只是我們的名字?”
南島挑眉說道:“你還想加點什麼?”
“沒有!”
陸小三堅決地搖著頭。
陸小三是劍仙那一句話已經夠了。
南島撐著傘向著小道而去。
陸小三在後面跟了上來,笑嘻嘻地說道:“師叔下次刻字的時候叫上我好不好。”
“叫上你做什麼?”
陸小三嘿嘿笑著:“我有一些大膽的想法。”
南島想著陸小三那些光榮戰績,大概猜到了他要幹什麼,輕聲笑著說道:“你就不怕寫些亂七八糟的,日後你的徒子徒孫們看著劍訣劍譜罵人嗎?”
“哈哈哈哈。”
小少年很是歡快地笑著,倒是讓南島有些不明所以。
“就是這樣才有意思啊,師叔你想啊,罵人既然都是徒子徒孫的事了,我陸小三天賦平平,自然活不到那個時候,那時我都死了,說不定骨頭都被樂朝天啃了。他們看著劍訣上的那些東西,肯定氣得很,但是偏偏又拿我沒辦法,是不是很有意思。”
陸小三嘿嘿笑著說道。
樂朝天自然是陸小三抱著的那隻狗。
只不過小少年倒是豁達得很,也許開開心心的人,本就不會去怕那麼多的東西。
快樂朝天自然比什麼都重要。
南島轉頭靜靜地看著小少年,而後轉回頭去,想了想,說道:“那如果讓你師父知道了呢?”
快快樂樂的小少年嘆息了一聲,說道:“那就只能硬著頭皮挨頓打了。”
陸小三也許不是很怕生死。
但是大概很怕被陸小小按在腿上揍。
小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個嶺南小小的劍修。
南島笑了起來,沒有再說什麼。
陸小小自然是這座青山裡,地位最為超然之人。
想揍誰就揍誰。
能夠想揍誰就揍誰,自然不是因為她有多強。
只是因為這個三十歲的女子確實是一個很好的人。
所以大概這就是仁者無敵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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