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六十六章 老子生平,最愛臨風曲,此劍天上來,秋雨半浮生,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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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小自然也沒有真的下重手,至少南島回來的時候,陸小三這小子還在峽谷裡磨磨蹭蹭的,一面踢著樹下的雪,一面說著什麼今日捱了打,不想去背劍名了。
陸小二則是在一旁練著劍,聽到這句話,轉頭看著陸小三很是誠懇地說道:“師弟還是去吧,不然晚上師父知道你沒去,估計真要給你屁股開啟花了。”
陸小三唉聲嘆氣地,撿起了剛才不小心踢掉的鞋子,然後抖去了裡面的雪,重新穿了上來,在陸小二一旁停了下來,說道:“話說師兄你到底學了什麼劍?”
陸小二唰地一下轉過身來,手中溪午劍停在了陸小三面前,給這小子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的師兄要謀害自己。
只是陸小二卻也只是皺著眉頭說道:“我也不知道。”
陸小三看著眼前那一劍,說道:“那這是?”
“這是師叔的劍啊,你平日不也在看著的嗎?”
“師叔的劍哪有這麼慢?我都能看到你轉身的動作。”
“我又不是師叔。”
“那倒也是。”
陸小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而後抽出了自己的不聞鍾,向前一步一劍地刺著。
而後便走到了峽谷盡頭。
然後抬起頭來,看著峽谷外的山林小道,自顧自地說道:“既然都走到這裡了,那還是去背一會劍名吧,嗯,對就是這樣。”
陸小三說著,把劍收了起來,垂頭喪氣地向著那處高山雪崖而去。
陸小二站在峽谷裡回頭看著自己的師弟,大概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倒是抱著劍停在那裡笑了一陣。回過頭來的時候,便看見南島和青椒在峽谷外的那片崖坪上站著。
“師叔。”陸小二抱劍行了一禮。
南島回頭看了陸小二一眼,神色如常,而後點了點頭,倒也看不出有什麼古怪的。
陸小二於是繼續在峽谷裡練著劍。
南島和青椒二人,便在外面站了許久,青椒回頭看著自己已經重新蓋好了的小木屋,想了想,說道:“你要喝茶嗎?”
南島轉頭看了青椒一眼,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但是想了想,說道:“好。”
於是青椒走進了木屋裡,搬了個小爐子走了出來,擺在了屋外木廊上,而後又抱出來了兩根小板凳。
南島看著在那裡擺弄著爐子的青椒,又轉頭看著那兩根新做的小板凳,卻是陷入了沉思。
“師姐什麼時候做的這兩根板凳?”
青椒抽出劍來,在木廊外沒有被小少年們禍害過的雪地裡挖了一大塊雪,而後倒入了爐上的壺裡,用劍火點燃了爐子裡的木柴,這才在爐前的小板凳上坐了下來,緩緩說道:“上次就做好了的,爐子這些東西,我不會做,是下去找伍師兄拿的。”
劍修自然不會做人間的爐子和茶壺,做出來的也許也不會有人間味。
這樣的東西,自然還是要工匠來做。
伍大龍雖然不是頂好的劍修,但是在嶺南這一片,大概也算得上頂好的工匠了。
從他和陸小小給樂朝天蓋的小樓就看得出來。
南島沉默了少許,而後走到了木廊上,撐著傘岔著腳在小板凳上坐了下來。
“今日你是客人。”
在南島踏上了木廊的時候,青椒卻是轉過頭來看著南島說道。
南島看著身下的並不寬敞的木廊,想了想,說道:“確實是的。”
木屋雖然很小,這裡也不是東海劍宗,但是這座小木屋卻是青椒親手一點點蓋起來的。
青椒想了想,說道:“也是第一個客人。”
南島不解的問道:“為什麼是第一個?”
“因為這是我在人間擁有的第一座房子。”青椒轉頭看著這個小木屋說道。
“難道你以前在東海,都是住在山裡?”
“東海的房子,不是我的,是驚濤劍宗的。”青椒看著爐中漸漸升起的爐火,緩緩說道,“在那裡,我只是旅人,是過客,在這裡,我才是主人。”
“那我依舊是過客。”南島卻是如是說道。
“那棟小樓不是?”
“那是師弟的想法。”南島沉默了少許,“我依然沒有想法。”
青椒坐在爐前,想了想,說道:“倘若你有想法,那應該是怎樣的?”
南島抬頭看著人間,山嶺之中遍是雪色,只是那些雪色裡已經開始透露出許多零星的黑色來。
就像有些想法被藏起來了,但是雪落之後,終究還是會露出端倪一般。
“是少年那樣的,山河橫枕水,人間斜倚春。”南島輕聲說道。
“橫枕山河斜倚人間,聽起來很好。”青椒看著人間,緩緩說道。
“自然是很好的。都是很好的。”南島低下頭來,平靜地說道,“但那是與我無關的。”
青椒沉默了下來,大概又想起了在山間看到的那些細雪。
帶著黑褐色鐵鏽的爐口邊緣吞吐著紅黃色的火舌,爐上的被燒得漆黑的茶壺裡開始有了些滋滋的聲響。
煙氣是淺白色的。
水汽也是。
南島看著那些像霧一樣的煙氣水汽,覺得那應該便是少年氣。
但是躲在傘下的自己,大概也只能是那個路上被燒得痛苦的爐子。
於是少年氣被一點點的蒸騰乾淨。
於是少年嘆息了一聲。
“你知道我在山道上為什麼會哭嗎?”
青椒沉默了少許,說道:“因為愧疚?”
南島緩緩搖了搖頭,而後輕聲說道:“我只是看著那些山雪,覺得人間乾乾淨淨,而我是渾濁的,像一條不合群的濁河,蓋過了那些山間的清溪,讓人間也變得汙穢起來。”
青椒轉頭看著身旁的少年,而後平靜地說道:“大概是因為你心不能靜下來。奔流的東西,本就很難清澈。”
南島自嘲地笑著,說道:“那要如何才能心靜?”
青椒長久地沉默著,而後轉身走進了木屋裡,拿出了兩隻杯子,放在廊道上,一人倒了一杯。
“我不知道,先喝杯茶吧。”
“好。”
於是少年捧起了那隻裝了滾燙茶水的木杯,在等待它涼一些可以入口的過程裡,安靜了下來。
樂朝天卻是在此時走了上來,看著坐在木廊小板凳上的喝茶的二人,倒是驚訝了一下,而後走了過去,看了眼二人杯中乾乾淨淨的茶水,笑著在一旁木廊邊坐了下來。
“好一杯無有茶,我有沒有一杯?”
青椒說道:“自然是有的。”
於是便又拿出了一隻杯子,給樂朝天也來了一杯。
樂朝天笑眯眯地坐在那裡,捧著熱氣騰騰的茶水,看著人間雪色向晚而去。
“蒼山暮雪雲霞橫流,小屋閒坐萬般可親。”
而後這個年輕人看向一旁的少年,笑著說道:“師兄,你要找到熱愛才能靜下心來。”
樂朝天大約在山道上走著的時候,也聽見了一些東西。
如同一語驚醒夢中人一般。
南島怔怔地坐在那裡,轉頭看著一旁的樂朝天,問道:“熱愛什麼?”
“我怎麼知道師兄應該熱愛什麼呢?”樂朝天笑眯眯地說道,“你喜歡花,就去種花,你喜歡山,就去尋山,你喜歡雪,就去踏雪——活著總要有什麼能夠讓自己歡喜的東西,活著就是讓自己覺得自己是個人間人,而不是讓別人來評價你是什麼,為了練劍而練劍,終究只是下乘之舉。”
“倘若真的不知道,那便從看開始,活在傘下,也是可以看著天空的,低頭看雪,臨淵而賦,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
小木屋外樂朝天那溫和卻也極富少年感的聲音在暮色雪地裡響著。
“如果能夠這樣,那一定棒極了,師兄。”
南島看著坐在木廊邊緣,捧著茶杯踏著雪的樂朝天,輕聲說道:“原來這便是師弟一直想要教我的嗎?”
樂朝天挑眉說道:“不然師兄以為我只是想讓你笑嗎?”
南島輕聲笑了起來。
三人飲畢,少年撐著傘向著峽谷上方而去。
樂朝天原本也想回樓去,卻被青椒叫住了。
“師弟。”
樂朝天回頭看著青椒,笑眯眯地說道:“師姐還有什麼想說的?”
青椒看著峽谷裡那個撐傘而行的少年,而後轉回頭來看了他許久,輕聲說道:“師弟來此,便是為了他而來吧。”
能夠將師弟二字說的如同前輩一樣虔誠,大概也只有在這處峽谷之上的二人之間才會發生。
樂朝天輕聲笑著,說道:“或許是的。但為什麼不能是我想看看人間呢?”
青椒默然無語。
樂朝天踩著雪中一地的暮色,向著小樓走去,自顧自地笑著,朗聲而道。
“老子生平,江南江北,最愛臨風曲。孫郎微笑,坐來聲噴霜竹。”
......
大約人間確實有著臨風曲。
只是卻是樂朝天坐在小樓上自己橫笛而吹。
所以閒走人間,也許便是為了找一個給自己吹著臨風曲的孫郎?
......
南島一路走到了當初樂朝天撒幣的那個地方,兩處斷崖覆滿白雪,下方罅隙之中,天光落下,照著那個練著劍的小少年,劍光挑著暮色,如同金桔起落人間。
南島撐著傘在斷崖邊緣坐了下來。
遠處山雪之上,霞光如流,煙雲藹藹,大約人間輝煌,確實莫過於暮色照雪。
山間雪溪潺潺,偶有冬鳥不耐寒,劃破煙雲,向南而去,
晚風霞雲繞短笛,吹取人間漫漫。
南島靜靜地看著斷崖之下的一切人間。
什麼也沒有想,只是看著。
身旁有白衣衣角翩然。
桃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南島身旁。
沒有捧劍,只是負手立於一側,吹著人間晚風,與那個抬頭的少年相對無語。
一直過了許久,南島才開口輕聲說道:“我以前有過什麼喜歡的東西嗎?”
桃花面朝著人間,平靜地說道:“有,你以前最愛喝桃花酒。”
老子生平,獨立人間,最愛桃花酒。
南島歪著頭想著,好像確實是這樣,只是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喝過那樣一壺加了桃花煮的酒了。
“是的,倘若不是喜歡桃花,我的心我,又怎麼會是一張只有桃花的臉?”
南島輕聲笑著。
又從身後拔出了那柄桃花劍,橫在身前。
倘若很多年以後,這柄劍流落到人間,世人看著這般青黑的模樣,大概也不會明白這樣一柄劍,會與桃花這個名字有什麼關係。
但是它的名字確實就叫桃花。
南島看著劍鐔之上自己當初親手刻下的字。
桃花。
“我須一心向我。”
南島輕聲說道。
桃花平靜地說道:“是的。”
南島或許至此,才真正明白了我一心向我的意思。
所以他將手中桃花劍重新送入鞘中,而後站了起來,向著斷崖之下而去。
桃花並沒有問,只是安靜地消失在了那處斷崖之上。
南島要去喝一壺桃花酒。
人間大雪,能夠喝到桃花酒的,只有兩個地方。
一處人間劍宗一池。
一處天上鎮劍湖。
南島向著天上鎮而去。
......
草為螢今日沒有在花海中睡覺,而是在鎮子裡逗著那條老狗。
是以南島找了許久,才在鎮口長街盡頭的牌坊下,看見了蹲在那條老狗身旁的青裳少年。
“你怎麼在這裡?”
南島看著草為螢說道。
草為螢自顧自地逗著狗,說道:“那我應該在哪裡?”
應該在哪裡從來都是一個偽命題。
沒有人應該在哪裡,應該不在哪裡。
所以南島沒有繼續問下去。
草為螢逗了許久的狗,弄得那條老狗有些心煩意亂,翻了個身,背對著草為螢躺下了,草為螢才停了手,站了起來,看著南島說道:“你今日來做什麼?”
南島想了想說道:“我今日不該來嗎?”
草為螢輕聲笑了起來。
二人沿著鎮上長街隨意地走著。
南島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在這條鎮子上走過了。
鎮子似乎比以前熱鬧了許多,行人依舊是閒適地走著,遠處有著打鐵聲,有飯菜的香氣從街頭飄向街尾,大約是燉蘿蔔,還有青椒炒肉,街邊有人開始炒著茶葉,可惜茶香沒能蓋過那些食物的香氣。
鎮上依舊飛著各種飛花落葉,偶有幾片淺紅青綠在風裡落向了那些黑色簷角之上。
“鎮子似乎大了許多。”南島看向一旁的草為螢說道。
“鎮子當然是會大的。”草為螢微微笑著看著街旁那些坐在落花石板上休息的行人們。
鎮子當然是會大的。
就像那些在春日裡掙破骨朵的一抹紅色一般。
慢慢變得熱鬧,變得匆忙。
南島這樣想著,於是很多東西都開始生動起來。
草為螢看向一旁的南島,微笑著說道:“你好像有些愁緒還在眉宇裡沒有散去。”
南島站在傘下緩緩說道:“是的,因為有時候難免會做錯一些事情。”
草為螢笑著說道:“會做錯事,也便意味著會做對事。總要做了才知道。”
南島安靜地點著頭,沒有說什麼。
“你應該想喝點酒。”
草為螢舉起自己的酒葫蘆晃了晃。
南島看了一眼草為螢手裡的酒胡蘆,說道:“確實是這樣,不過我想喝桃花酒。”
草為螢眯起了眼睛,看著鎮子裡的春光,笑著說道:“桃花酒啊,確實可以,不過鎮子裡沒有人愛喝這種酒。你要自己去摘桃花。”
“我已經摘來了。”
南島懷裡自然已經摘了一懷的桃花。
草為螢歪頭看了南島許久,而後說道:“看來你垂涎已久了。”
南島輕聲笑著說道:“是的,已經有一段路了。”
從嶺南斷崖到天上鎮的那段路。
二人正好走到了一家酒肆門口,於是便走了進去。
南島走進去的時候,便愣在了那裡,酒肆掌櫃同樣是個青裳少年,南島轉頭看向一旁的草為螢。
草為螢只是輕聲笑著,說道:“這處人間還沒有完成,所以一些藏起來的東西,就暫時套用了我自己的模樣。”
“他們也是你?”南島想著人間無數草為螢這句話。
“有時候是,有時候不是。”
“什麼時候不是,當他們釀的酒太難喝的時候。”
“......”
草為螢讓酒肆的掌櫃拿來了一個三腳小矮爐,擺在了桌面上,又拿來了一個銅壺,裡面倒了酒,加了桃花,二人便坐在窗邊,看著臨窗春色,開始煮著桃花酒。
“今日為什麼想喝桃花酒?”
草為螢喝著自己的胡蘆裡的酒,看著南島說道。
南島輕聲說道:“因為我突然意識到,我活得很是凌亂,想要找一下自己,聽桃花說,我以前最愛喝桃花酒,所以便來試一試。”
草為螢笑眯眯地說道:“如果找不到呢?”
南島看著一旁的小矮爐,爐上正在緩緩漂著熱氣,就自然是已經提前溫過的,春日溫酒,倒也不稀奇。
看著那個酒壺許久,南島倒是淡然地說道:“如果找不到,那就找找別的。師弟說總要找到歡心,才能寧靜。”
草為螢輕聲笑著說道:“確實是這樣。”
臨窗對著長街,春光里人來人往,分明是躍動的熱鬧的畫面,卻頗有些畫卷一般的安靜。
南島看著對坐那個帶著閒適笑意的青裳少年,卻是想起了什麼,問道:“你上次不是說,要去看看我師弟?”
草為螢轉過頭來,看著南島笑眯眯地說道:“已經看過了。”
“看過了?”南島有些好奇。“什麼時候?”
“他在嶺南一劍斬落關外白梅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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