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一卷 傘下人 第九十六章 太陽是野花的頭,此劍天上來,秋雨半浮生,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老人聽著柳三月這個問題,抬頭看著簷上的燈,想了很久,說道:“可以信,也可以不信。”

“這怎麼說?”柳三月輕聲說道。

“我年輕的時候,並不信鬼神,年輕人一般不會信這種東西。”老人笑著說道,“那個時候,意氣風發,滿目山河如同都是自己的人間,春風得意,總覺得萬事無不可成,又哪裡會去信這種東西?”

“是的。”柳三月輕聲笑著。

“但後來年紀大了,走過人間數十載,開始明白,有些東西是不可企及的難以遙望的存在。於是便慢慢成為了遺憾,活得越久,遺憾越多也越大。於是便開始將希望寄託在外界,寄託於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上。”

柳三月靜靜地聽著,躺在椅子上微微偏頭看向老人,說道:“看來您也有一些遺憾。”

老人哈哈笑著:“哈哈哈,活在人間,誰能沒有遺憾?你也會有遺憾,哪怕現在沒有,誰能保證以後也沒有?”

柳三月不住地笑著,然後笑著笑著笑意便斂去了,安靜地看著頭上青簷,看著那黑色人間裡高懸的那一盞燈火,眸光裡有些許多的滿溢的不肯逝去的色彩,柳三月長久地看著,似乎想要將自己沉沒在那片燈火燃燒的光芒之中,直到忘卻很多的東西。

“是的。”柳三月輕聲說道,“但是不可否認,遺憾也是人間獨有的色彩與風景。萬事如願,這樣的人間便少了很多的生意,便無法躍動在看見它的人的眼睛裡。熱愛是一個光芒萬丈的詞語,遠勝過一切跳動的情緒,但熱愛的來源,便是因為遺憾,而不是圓滿。”

柳三月低下頭,又笑了起來。

“我是這樣的。”

我有些遺憾。

所以我永懷熱愛與赤忱。

這是柳三月沒有說出的話語。

但是老人聽得出來,所以他笑著看了柳三月很久,說道:“像你這樣的,人間倒是少有。”

柳三月輕聲說道:“所以當我看見大澤裡的一些東西的時候,我才會那樣的惶恐。”

“那是什麼?”

“巫山神女,瑤姬。”

小院子中一片寂靜,夜晚山中蚊蟲輕鳴的聲音不住地響著。

老人沉默了很久,看向大澤,輕聲說道:“原來是山鬼大人。”

柳三月歪頭看向老人,再次問了那個問題:“您信鬼神嗎?”

老人輕聲說道:“我不信。”

“哈哈哈哈。”柳三月少有的放肆地張揚地笑著,因為笑聲過於熱烈,所以一些傷口再度滲著血。

但柳三月沒有在意,緩慢地,一點點從躺椅上走了下來。

老人這一次沒有攔住他,只是問道:“你要去哪裡?”

柳三月輕聲笑著,扶住一旁的牆壁,慢慢地向著院子外走去。

“人間劍宗,不,是人間需要知道這個訊息。”

老人從板凳上站了起來,在自己身後的牆根下摸了根柺杖塞給了柳三月。

“多謝。”柳三月接過柺杖,道了一聲謝,緩緩地在夜色繁花裡離開。

......

北臺裹著衣裳,坐在一塊橫亙于山道上的一塊山石上。

這塊山石很高也很陡峭,就像一處縮小版的山崖一般。

北臺坐在山石邊緣,晃悠著雙腿,微微笑著看著青山夜色。

穿過這條山道,是一片環形的山谷,裡面很空闊,因為藏身於青山裡的緣故,也很隱蔽。

當年槐安后帝李阿三便常年在其中屯著二十萬軍隊,隨時準備用於踏上雲夢澤對面的那塊土地。

現在那裡面更多,有三十萬。

人們一般會用三十萬青甲作為它的名字。

因為他們的衣甲是青色的,這是一種淡雅的色彩。不如藍的深沉,也不如綠的生動。

但色彩並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那些青色的衣甲,每一件都由青天道的人刻下了密密麻麻的道文,並且運用了槐安日益成熟的機括工藝,是人間甲兵的巔峰。

青天道與北家相親近千年,才打造出了這樣一支軍隊來。

所以人們會說青甲而不是青兵。

便是因為甲重於人。

槐都那個陛下當然是知道的,但是他沒有在意。

一統人間的妖帝神河,當然有不在意人間一切的底氣。

北臺想著這句人間的讚語,卻是諷笑了起來。

倘若真的不在意一切,那憑什麼他們北家便要永遠不能踏入修行之路?

夜風有些寒冷,所以北臺裹了裹衣裳。

但其實已經是暮春時節,北臺穿得也不算薄,哪怕敞開衣袍面對著夜風,也不會凍得瑟瑟發抖。

但北臺裹緊了衣裳,晃悠著腿,身子卻是在微微地顫抖著。

不知是因為那條斷了的腿還沒有完全好,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北臺在等一個人。

一個來自天獄的人。

他不知道會是誰過來。

但是總有人會過來。

北臺在這春日寒風裡,已經等了好幾日。

在陳懷風去了西外街那個茶葉鋪子之後,北臺便來了。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哪怕身為南衣城北家大少爺,也只是世俗之人,去了巫鬼院十來日,什麼也沒有學,只是睡覺,而後閒逛。

所以北臺看著昏暗的夜色山道,想著如果還沒有人來,就先回去一趟,洗個熱水澡去去這幾日的寒氣再來。

當北臺這樣想著的時候,山道很遠的地方傳來了一些聲音。

像是有人在快速的,卻也斷斷續續地走著一般。

看來不用回去一趟了。

北臺微笑著想著。

那人很快便出現在了北臺的視野裡。

是個帶著刀的人,身形閃爍,刀勢如風,快速地向著這一處走來。

北臺愣了一愣,為什麼是西門?為什麼不是林二兩或者簡十斤?

西門也愣了一愣。

他沒有想過會在這裡遇見南衣城遊手好閒的北臺北公子。

所以他停了下來,皺眉問道:“北公子在這裡做什麼?”

“等你。”北臺微微笑著說道,看了一下四周,本想瀟灑一點跳下去,但是山石有點高,而且自己腿還瘸了,這樣跳下去,估計會很狼狽,可能還會摔得一身泥水像條蠢狗一樣。

於是北臺打消了這個念頭,坐在山石上,補充了一句:“我已經等了你很久了。”

西門挑了挑眉,說道:“等我做什麼?”

“我想要回一點屬於我們北家的東西。”

西門明白了什麼,抬手伸進懷裡,摸出了那塊兵符,說道:“這個東西。”

“是的。”北臺嘆息著,說道,“是的啊,西門大人,現在,請把它給我吧。”

西門平靜地說道:“當兵部侍郎柳大人從槐都來的時候,這東西便已經不屬於你北家了。”

“如果我一定要呢?”

“那便是謀反。”

北臺輕聲笑著,想著謀反這個詞,心道難道不是你們逼的嗎?

“我不認可。”北臺止住了笑意,靜靜地看著西門,“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這不能叫做謀反。或者換種方式而言,當你們覺得人間有亂事,便要強行奪去這三十萬青甲的時候,便代表了,不管我們北家怎麼做,你們始終沒有相信過我們,你們始終覺得我們便是亂臣賊子。”

“既然反正是亂臣賊子。”北臺抬起頭,看著一片昏沉的夜色,淡淡地說道,“那不如直接坐實。”

西門聽著這句話,卻是看向了山林四處。

“青天道的人不在這裡。”北臺輕聲說道,“也沒有旁人會出手,此事......”

北臺鬆開了一直裹住衣裳的手,漫天風雨倏忽之間降臨這一片青山。

“只代表我個人,個人的,少年立場。”

西門看著那瞬間淹沒青山的一場風雨,終於明白了這個少年為什麼會有底氣坐在這裡等著自己過來。

風雨道術。

白風雨。

西門沒有再小看眼前的這個少年,神色肅穆,刀意在神海中狂湧,斬落無數道果落入道海之中,渾身氣勢暴漲,西門的刀鏘然出鞘。

風雨垂簾,山道之上寸步難行。

北臺也沒有託大,去裝什麼不必要的逼。

西門能夠從一個小小的五刀派走出來,成為與四破劍程露齊名的人,自然不是什麼等閒之輩。

四破劍以快出名。

西門的五刀亦是如此。

所以才會有南五刀,北四破的說法。

風雨垂簾之下,西門的刀卻是直接斬斷道道雨絲,身形閃爍中,便已經穿過了山道一半的距離。

風雨道術乃是白風雨一生絕學。

可惜當他把它交給北臺的時候,他已經老了。

北臺肅穆沉寂地看著穿破風雨而來的西門,輕聲嘆道:“果然是天下三劍有四劍。”

當代劍宗弟子中,磨劍崖秋溪兒,人間劍宗張小魚,流雲劍宗程露,便是年輕一代的天下三劍。

西門能夠與程露並稱,自然亦是天下三劍水平的存在。

所以人間才會有天下三劍有四劍的說法,只是可惜的是,西門用的是刀,並且還是來自於五刀派這樣一個並不出名的修行之地,否則未必不能坐實年輕一代天下四劍的名頭。

那一道風雨道術,是北臺為了林二兩這樣的人準備的,而不是西門。

西門當然比他們要強很多。

唯一可惜的是,出身寒微,在天獄的資歷也不夠久,才沒有坐上他們的位置。

西門的刀縱使不知道被誰磨成了細劍的模樣,然而依舊乾脆利落的斬斷風雨,停在了山石之下。

雲開雨霽,山道之上一片清新。

西門嘆息了一聲,提刀站在道上,仰頭看著山石上北臺北大少爺,輕聲說道:“我不想得罪青天道,北公子還是請回吧。”

北臺雙手撐在山石上,聳著肩頭,不住地笑著,說道:“你看,你這句話,確實很傷人——不想得罪青天道,也便是南衣城北家便是可以隨便得罪的。”

“北公子過於敏感了。”西門輕聲說道。

北臺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過於敏感,你能夠放過北公子,北公子很開心,但你說的話,北公子很不喜歡。”

西門皺眉看向北臺。

北臺的一隻手依舊撐在山石上。

另一隻手卻已經抬了起來。

四指彎曲,一指獨立。

而後道韻溢位,滿山元氣匯聚而來。

西門神色一變,匆忙抬刀,一身刀意刀勢凝聚,身前出現了一柄碩大的無形之刀,刀型硬朗挺直,與其中散發著刀意的細刀完全不符合——這才是西門的刀原本的模樣。

然而北臺一指點出。

山林間響著無比清脆的聲音。

西門的刀勢刀意,便在那一指之下,被盡數擊潰,而後那一指去勢不減,繼續落向西門手中的長刀,卻是直接將那柄刀點成了兩截,而後落在西門的身上,將西門擊飛出去。

西門握著斷刀嘗試著站起來,然而那一指卻是直接將他點成重傷,於是看起來頗為悽慘地吐著血。

“山河一指?”

西門一面吐著血,一面看向山石上的北臺,後者正在緩緩收回那隻豎著的中指。

山河一指自然哪一指都可以,但是會這一術的,往往都是用食指。

北臺用的是中指。

中指自然代表著北臺的憤怒,還有不滿。

“是的。”北臺吹熄了指尖殘留的道韻。“我本來只准備了一道風雨道術。但是幾日前我在這裡等著的時候,遇見了一個穿著黑袍的人。他說他算了一下,只是一道風雨道術,未必能夠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北臺站了起來,轉過身去,攀著山石拱著屁股在夜色下緩緩爬下來。

而後又一瘸一拐地向著西門走去。

“所以他又送了我一道山河一指。”

西門咳著血,卻是連刀都握不住了,所以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北臺在自己身上摸著。

北臺摸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站了起來,向著山道的另一頭走去。

“你肯放過我,我也便放過你。”

北臺在夜色下一瘸一拐地漸漸走遠。

中指自然不止是憤怒不滿。

用中指戳人自然不如用食指得心應手。

所以殺傷力也會小一些。

西門仰躺在山道旁,今夜的夜色有些昏暗。

但他卻沒有改變的能力了。

西門很是懊惱。

你呀你呀。

怎麼便輕敵了呢?

西門很是痛苦的閉上眼,身旁的斷刀之上刀意依舊,不會有不開眼的野獸過來啃噬他的身體。

他打算睡一覺。

......

北臺一瘸一拐地沿著山道走了很久,到了這裡,山道便是開始往下的了。

北臺看著那些向下而去的山道,春日還沒有結束,時有小雨,所以山道有些溼滑,北臺看了一陣,走到一旁的樹上費勁地折了一根手指粗的樹枝,而後拄著樹枝慢慢地向下而去。

下面隱隱約約已經可以看見一些軍營設施。

北臺的呼吸逐漸變得粗重急促起來,有種從未有過的激動洶湧在心底,化作潮水一陣陣地衝撞著他的腦海。

於是急不可待地想要去往那裡。

一刻也不想耽擱了!

北臺的心裡像是有個聲音在怒吼著。

北臺低頭看著手中的樹枝,一把甩開了它。將那枚兵符含在嘴裡,雙手抱住頭,蹲了下來,而後向下傾斜。

向下傾斜,於是直接沿著山道滾了下去。

我急不可待。

所以不畏生死!

整個人間的夜色都在飛速的傾斜著,旋轉著,許多山道上的枝椏石塊猛烈地撞擊著北臺的身體。

北臺好似感受不到那些痛楚一般,只是沉默地,一言不發的,咬住兵符,抱緊腦袋,悍不畏死地向下滾去。

少年的心思是狂湧的。

少年的想法是粗暴的。

所以少年從山道滾落的時候,便再也看不見生死。

直到滾下山道,撞在一棵崖邊的樹上,少年的滾動才停了下來。

北臺鬆開手,臉上滿是被劃出來的血痕,一身骨頭萬般疼痛。

但北臺沒有在意,躺在那處山崖上,看著夜空,就像高高山道之上同樣躺著的西門一樣。

那根被隨手摺下的樹枝插在了另一隻腿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插進去的。

但北臺沒有在意了。

北臺抬手,從嘴裡拿出了那枚兵符,死死地握在手裡,然後撐著山崖大地,坐了起來。

山林在山道結束的時候便散開了。

那三十萬青甲的駐紮之地,便這樣沉默而浩瀚地出現在了北臺眼前。

北臺坐在夜色裡,看著山崖之下,嚎啕地哭著。

淚水與血水一同在滴落在山崖上。

而後他抬起袖子,擦乾了淚水,忍著一身痛苦,在崖邊站了起來。

彎腰咬牙從小腿裡拔出那根沾滿鮮血的樹枝。

北臺將它高舉向夜空。

如同權杖。

......

是誰這麼告訴過你:

答應我

忍住你的痛苦

不發一言

穿過這整座城市

......

是誰這麼告訴過你?

夜色山林裡,有個一身素色道袍的女子站在那裡,疊手垂落腹前。

淚流滿面。

北臺握著樹枝,轉過頭,看著那個滿臉淚水卻也微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女子。

是的,是白荷。

柳三月在大澤中失聯。

但白荷沒有去找他。

白荷便一直在這片山林裡。

看著自己深愛的人。

就像那個人間隱隱知道的故事一樣。

青天道垂憐北家,所以白荷從北方而來。

一切從憐憫而來。

憐憫不是愛意。

但是可以成為愛意。

在南衣河柳樹下,白荷曾這樣與柳三月說過——人間總有不同的好。

無論是過往,還是現在。

都是很好的。

所以白荷站在夜色山林裡,微微笑著點著頭。

北臺轉回頭,握緊兵符,高舉樹枝。

像一隻因為不甘而要去掙脫一切的飛鳥一樣,向著崖下躍了下去。

就像在山道上的那些翻滾一樣。

他一刻都不想等。

於是飛鳥落向人間。

萬千青甲向北方而去。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武俠小說相關閱讀More+

拜師九叔從種田養雞開始

可持續性竭澤而漁

我欲爭仙

清蒸琵琶腿

不見江湖匆匆客

瀟湘易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