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滸墅關岔河,樓船上,夜晚,熱鬧非凡。
嚴格來說,這是林泰來第一次“混圈”。
在座的其他兩人雖然不是巨星人物,但一個出身新城王家,另一個是有錢名士,也都是從前遙不可及的人物了。
他和馮二老爺這麼熟了,都沒有一起這樣浪過。
穿越以來打拼了這麼久,今晚終於上桌了!
所以在聲色犬馬酒池肉林中,林教授小激動之餘,不免多喝了幾杯。
坐在燈火通明的樓船頂層甲板上,吹著春夜晚風。
醉醺醺的林教授一邊看著李季宣的酒瘋式劍舞,一邊摸著李季宣的小姨子,不禁目眩神迷。
“他不會一劍把自己刺死吧?”林泰來很擔心的對董茜姬問道。
對晚明名士的奇葩程度,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董茜姬很淡定的說:“雖為鑲金嵌玉的寶劍,但並沒有開尖刃。
若不特別用力,根本刺不傷人,他耍劍舞專用而已。”
李季宣提著寶劍踉踉蹌蹌的走到林泰來面前,說:“聽聞林教授勇冠吳中,鐵拳金鞭無敵手,不如給我等展示一番才藝?”
林泰來抱著酒樽說:“在下除了詩詞文學,毫無才藝可言啊。”
李季宣又說:“還聽說過,林教授每每打完了人,就能作詩。”
林泰來拿捏著風流名士的姿勢,傲然道:“除了打人之外,還有見到美人時,靈思一樣泉湧!”
李季宣指著董茜姬,笑道:“難道我這妾妹,不夠美?”
林教授用力把酒樽扔到了河裡,輕輕捏著董茜姬,醉眼朦朧的吟道:
“不是樽前不惜身,佯狂難免假成真。
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
李季宣聽得眼睛都發直了,大家一樣聲色犬馬放浪形骸,但自己怎麼就寫不出來這種詩句?
董茜姬尖叫了一聲,捂著臉說:“句中美人二字,莫非指的就是奴家?”
林教授吟詩暫時被打斷了,但並沒有不高興。
他挑了挑眼,邪魅的對董茜姬說:“看你今晚表現了,不然就是名馬二字了!”
十分冷靜的王之都嘆口氣,還是南方人會玩啊。
他除了摸一摸身旁的尹姬,好像也不知道該幹什麼,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
“你速速把全詩吟完!”李季宣急不可待的說。
於是林教授在一片熱鬧的氣氛中,把後面幾句都慢慢的吟出來了。
聽完後,李季宣似乎很意外,居然愣了片刻。
然後他又變清醒了幾分,搖搖晃晃的拄著寶劍坐下,對林泰來嘆道:
“你這詩膽敢如此直刺王老盟主,是條好漢!”
林泰來:“???”
自己只是剽竊個應景的風流詩句,裝個逼而已,關王老盟主何事?
王稅使終於能插上話了,問道:“難道伱林泰來就不怕,王老盟主在文壇封殺你?
你本來就是為了避讓王老盟主,才躲出城的啊。”
林教授按住了船舷,遙望深夜的水面,又想到躲出城的憋屈。
忽然指著胥門方向,高聲道:
“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打熬詩作!
忽地頓開金繩,這裡扯斷玉鎖!
姑胥門外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王之都和李季宣面面相覷,這位鐵拳金鞭林教授可能真喝大了。
希望他明天醒了後,還能記得自己吹過的逼,以及勇敢面對徹底狂暴文壇大宗師!
在林泰來所指的方向,蘇州城胥門外,胥江太白樓。
比起滸墅關李家樓船上,這裡寂寞冷清了許多。
南京刑部右侍郎、天下文壇盟主王世貞坐在二樓,看著左右空蕩蕩的席位。
今晚本該是約了金陵三美,以及已經連續蟬聯兩屆“五子”、產生了下一代盟主野心的趙用賢。
他特意又選了太白樓這個地方,就是想告訴世人,真正的強者根本就不會介意區區謠言,更不會被區區謠言所打倒!
針對金陵三美,他已經設計好了全新的玩法,把一切和綠有關的謠言全部壓下去!
不過,一個美人都沒來,又算怎麼一回事?
月上柳梢頭,文壇半步巔峰強者趙用賢沿著樓梯,來到了太白樓二樓。
只需目光輕輕一掃,趙用賢登時就勃然大怒,氣勢陡然膨脹!
他趙用賢雖沒什麼能拿出手的作品,但架不住從張老師身上刷出的聲望大,在文壇地位超然,好歹也算是半步宗師級別!
王世貞雖然是自己的大前輩,但在這樣重要的談判場合,竟然一個夠檔次的女伴都不安排!
“王元美!你欺人太甚!”趙用賢指著王老盟主,大喝一聲。
王世貞:“.”
當兒子的王士驌連忙出面打圓場:“說出來趙前輩可能不信,金陵三美全部失約了。”
趙用賢長嘆一聲,從王世貞這種羞辱性的冷遇,看來真已經下決心徹底打壓自己了。
拼也拼不過,談也沒法談了,趙用賢只能揮了揮手說:“罷了罷了,我趙用賢退出文壇,回南京去也!
就算是死了,我趙用賢的魂魄也要在胥門睜大眼睛看著!
已經傳承百年的復古派宗門如何分崩離析,文壇霸業如何變成黃粱一夢!”
王世貞:“.”
說罷,連續蟬聯了前兩屆“五子”的趙用賢不肯再多待,毅然的直接下樓走人!
王士驌回頭問道:“父親你看這如何是好?”
王世貞忽而怒道:“趙用賢不講文德!我一句話還沒說,卻都讓他說完了!
明日若傳播熱議,怎麼凸顯我這個文壇盟主!”
王士驌安慰說:“應該沒有別的事情,誰能壓得住父親風頭?”
一夜無話,王老盟主中午醒來後,心情莫名的不太好。
王士驌總結了今日情報,下午向父親彙報說:
“今日從文圈到市井,最熱議的事情是,戚少保窮困潦倒,從浙江販賣私鹽到蘇州。
而某人不顧安危仗義護送,傳為江湖美談!”
“全是無知小民的胡扯!”王世貞很生氣的說:“某人又是誰!”
王士驌答道:“那三個父親你不讓提的字。”
王世貞不理解:“為什麼還能議論他?”
王士驌掌握的情報很詳細:“他給戚少保寫了一首詩,聽者都心有共鳴。
然後他又寫了一首詩,金粉東南十五州,團扇才人踞上游什麼的。
別人都議論說,這首詩是他感慨完戚少保後,又同時寫出諷刺父親你的!”
王世貞一時也沒明白,“為何就是譏我?”
王士驌回答說:“有很多人說,這首詩本身就有詠詩懷古之意,所以自然是暗諷復古派。”
王世貞大怒道:“全都是虛假流言,荒謬之極!”
那首破詩他有所耳聞,是某人之前早就發表過的,根本就不是新寫的。
怎麼這時候又被翻出來,然後還和戚少保的事情拼湊在一起了,誰這麼有想象力?
絕對有一股妖風邪氣,以這等手段來煽動人心,反自己和復古派!
另一個門客匆匆走進了書房,拿著一張文稿說:“王公!那某人又出新詩了,外面都傳遍了,斗膽請王公必須要看!”
王世貞展開文稿看去,只見上面寫著:
“不是樽前不惜身,佯狂難免假成真。
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
劫數東南天作孽,文壇風雨海揚塵。
悲歌痛哭終何補,義士紛紛說帝秦。”
王士驌在旁邊偷眼看了一下,也驚呆了。
劫數東南,文壇風雨?這是說本次文壇大會是作孽?
義士紛紛說帝秦?這是諷刺文人投靠父親的情況,把文壇盟主比喻成帝秦?
王老盟主捂著胸口閉目片刻,平息了心情後,才咬牙道:
“此乃亂民賊子,文壇之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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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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