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閬城。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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閬城北區。

坐落著一處佔地面積巨大的宅屋群。

這便是裴家所在。

而最中心，便是裴家的權力最中心，裴家家族長所在的位置。

那是祖上流傳下來的一處古宅，歷來只有家族長才有資格居住在這裡。

古宅內的設計沿襲著上個世紀的風格，清雅但不失華麗，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石，都彰顯著這個家族歷經百年的底蘊。

午後的陽光傾灑在地上，照進室內，空氣中透著古典而高雅的韻味。

男人背對著陽光，坐在一把黃花梨雕花圈椅上，他的身影消瘦，瘦到骨節分明的手就那樣隨意垂在兩側，整個人傾斜著，沒有一絲精氣神。

他就這樣坐著，長時間都沒有動過一下，似一個靜物一般。

背光的陰影裡，可以看見男人的眼睛正在盯著室內的某處，看上去像是在神思，可細看時，又會發現他的眼神空洞無比。

這便是如今裴家的家族長，裴丞。

往日的俊秀風采不再，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行屍走肉罷了。

裴家的管家葉奎就站在門口，他看著屋內呆坐的裴丞，心下一酸，但也不敢上前去勸，只能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

他家少爺這個樣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手機在兜中顫動，葉奎拿出來看了一眼，然後動作輕微地稍稍走遠了些。

不遠處，庭院的連廊下，有傭人排隊而過。

他們低著頭，面色謹慎，小心翼翼地端著手裡的東西往庭院內走去。

才踏入院子，便看見站在院中的葉奎。他正看著他手裡的手機，輕皺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葉管家。”

領頭的禾玉蘭朝葉奎恭敬地低頭問好，同時心裡也有些發怵。

葉管家在院子裡的話，豈不是表示著——他們少爺精神又不好了？

葉奎看出她臉上的驚慌，他收起手機，道：“少爺現在沒事。”

說著又看向幾人手上端著的東西，問道：“衣服這次沒問題吧？”

“沒問題。”禾玉蘭點頭。

葉奎鬆了一口氣，“那拿進去吧。”

“是。”

禾玉蘭應聲，帶著端著衣服的一行人走了進去。

剛跨進門檻，那邊坐著的男人便立馬注意到了他們。

他望過來的眼神帶著死寂，一行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默默低頭，不敢看他一眼。

“少爺，衣服清理好了。”

好在葉奎及時說話，那股威壓才稍稍從一行人身上撤去。

而坐在那裡的裴丞在聽到這話後，立馬站起身，朝這邊走來。

隨著他的靠近，威壓再次襲來，端著衣服的幾個僕人強烈地壓制下心裡的害怕，低著頭將手裡的東西遞上去。

裴丞撫上那些衣物，身上的氣勢變得更加讓人難以忍受。

悲慼、痛苦、眷戀的情緒在他臉上反覆展現。

他伸手，輕柔地接過那些因為歲月流逝已經開始褪色的變質的布料。

然後彷彿這些簡單的布料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般摩挲它們。

屋內沒人敢發出一點聲音，甚至連大喘氣都不敢。

直到裴丞抱著衣服轉身，一個人去了裡間。

等他離開，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傭人們逃也似地離開這個屋子。

等再次回到院子，禾玉蘭才和葉奎小聲地說話：“少爺近來發情緒的次數少了很多，是不是快好了。”

“不知道。”葉奎搖頭。

已經六年了，他家少爺還沒能從楚小姐去世的打擊中走出來，老夫人將最好的心理醫生都請了一遍，可少爺還是這副樣子。

眼見著人一天比一天瘦，再這樣下去怕是真的會出事。

“這。”禾玉蘭嘆了一口氣，“少爺穿著的這些衣服……再這樣下去遲早是不行的。”

這些衣服都是楚微螢當年給裴丞買的，自從她去世後，裴丞就再沒有穿過其他衣服。

他日復一日地將她留下的一切帶在身上，就好像她不曾離開過一樣。

就連這個院子，都是楚微螢當年住過的房子原封不動地搬過來。

裴丞已經魔怔了。

可楚微螢本來就沒留下多少東西，她給裴丞買的衣服也沒幾件，哪裡經得住裴丞六年來反覆不斷的穿著。

為此禾玉蘭在清洗時都絞盡腦汁，盡力保持那些衣物完好無損。

要是這衣服壞了，裴丞還不知道怎麼發瘋呢。

想到這，葉奎也嘆了一口氣。

他腦海裡突然想起了剛才手機裡收到的訊息。

但隨即又將冒出來的念頭甩在腦後。

死了的人……怎麼可能活過來。

葉奎又冷靜了下來，裴丞如今這樣，怕是原先就蠢蠢欲動的那些人又活了心思。

他暗下眸子，還是他先去探查一番的好。

……

傅雲茶這日在閬城某家上榜餐廳探店。

她沒帶宋彥，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準確來說，是揹著宋彥偷偷來的。

近段時間和宋彥相處久了，總覺得他頗有一股做老父親的氣質。

這個太涼對身體不好，那個太辣傷胃。

好不容易熬到退休來這裡養老，她才不要和退休前當那個病弱大小姐一樣，被迫寡淡吃食。

傅雲茶掛了宋彥打來的第七個電話，點了靜音後將手機翻面。

她坐在店裡視野最好的位置，點了店裡的幾個招牌菜。

然後安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不愧是上榜餐廳，地段好，窗外就是閬城的繁華夜景。

她今日長髮用一隻長素簪子鬆鬆挽起，細碎的髮絲落在臉頰兩邊，耳上綴著一對珍珠耳飾，身上是一身淺紫古法倒大袖曳地旗袍，袖口的玫瑰蕾絲隨著她的動作搖曳。

在餐廳柔和的燈光下，美人如畫，溫婉朦朧。

吸引了不少同在餐廳中的人的視線。

傅雲茶支著頭正在看窗外的景色，突然身上落下一道陰影。

傅雲茶回頭，看見她對面的凳子被拉開，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在她對面坐下。

他的打探讓傅雲茶感到不適，她蹙眉，眼神帶著不悅，“請問您是……？”

“咳，抱歉。”那男人收回自己的失態，只是眼底的驚訝還未散去。

“你好，我叫裴汶秉。”

他看著傅雲茶的臉，想著近日來圈子裡的傳言。

看來這就是近來傳言中那個和楚微螢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還真是像。

想必要是裴丞在這裡，肯定會認為她就是楚微螢。

想到這裴汶秉眼神動了動，朝著傅雲茶露出一個親和的笑容，“這位小姐，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嗎？”

傅雲茶又將頭轉過去，沒理。

她本性就不愛和人過多交流，在做任務的那些年，被迫和男主們社交已經夠累了。

現在退休養老了，這些不重要的人她自然更加懶得搭理。

況且眼前坐著的這位，看向她時眼中的算計一目瞭然。

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傅雲茶沒理，裴汶秉也沒生氣，他微笑著繼續道：“這位小姐，應該聽說過裴家吧。”

傅雲茶眼神微抬，裴家？

那自然知道，在閬城住著，誰不知道裴家，頂級豪門嘛。

只是那和她又有什麼關係。

“你想不想進裴家，成為整個閬城最尊貴的人？”

哈？傅雲茶無語地看向裴汶秉。

他在說些什麼東西？

“你的精神是正常的嗎？”她看著一臉激動的裴汶秉，淡淡開口。

裴汶秉聽見她開口，眼神裡的光彩更加。

這姑娘的這聲音也像楚微螢。

眼瞧著裴汶秉不正常的樣子，傅雲茶朝走過來上菜的服務員道：“麻煩請這位先生走，或者幫我換個位置吧。”

服務員看了一眼坐在傅雲茶對面的裴汶秉，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可是裴家人，給他幾個膽他也不敢管裴家的事啊。

“唉——”裴汶秉揮手，“我走我走。”

說著他拿出自己的名片，放到傅雲茶麵，笑著說道：“這次是我冒昧了，這位小姐，這是我的名片，還請您收下。”

他起身，朝她恭敬地鞠了一躬，“我先走了，之後在再聯絡。”

要走時，他又問了一句，“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嗎？”

傅雲茶看著他這一系列動作，嘆了口氣，然後開口。

“傅雲茶。”

“誒，好嘞好嘞，傅小姐，我就不打擾您了，咱們再聚哈。”

裴汶秉走了。

傅雲茶拿起桌上的名片，然後將那張名片壓在了餐盤底下，沒再搭理。

奇奇怪怪的人。

不搭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