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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秋娘在夜色沒有變濃之時,便穿過兩條街來到了自己的弟弟家,她弟弟正在為人雕刻小鬼像。
霧澤縣中多養小鬼,養在自己家中最陰暗的地方,而一般都會請人雕刻木像或者石像,又或者是燒陶俑,畫上彩。
她將趙負雲要雕赤君神像的事跟自己弟弟說了,她弟弟只思索了一會兒,便答應了下來。
尤秋娘還有些意外,他說道:“師父說,我們制小鬼像的人,一定要配戴護身符,要不然的話,久而久之會被小鬼纏上,而且自己不能夠養小鬼護身,因為自己養的小鬼發現那些雕刻的小鬼像都送給了別人之後,會生氣,會逆反,所以自己不能養。”
至於養蠱護身這一點,他的師父卻也不是很建議,蠱蟲兇戾,養之需要慎重,他的師父則是告訴他,一定要獲得一件護身符。
而且,這幾天,他都有一種身子沉沉的感覺,心中已經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什麼給纏上了,已經準備明天去尤氏祠堂裡去請族老施法驅邪。
他將這個說給自己姐姐聽了之後,他姐姐尤秋娘則是讓他今天晚上就去教諭那裡,免得明天去晚了,被人捷足先登了。
於是,他去家裡拿了一把刻刀插在腰間,一路先將自己姐姐送回家,然後自去了趙負雲那裡。
現在居住於縣城之中的人,幾乎很少有不知道趙負雲的住在哪裡的。
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各家已經掌起了燈,他看到教諭大人屋子裡,燈光尤其的明亮,不知道為什麼,他看到教諭大人家的燈光就有一種安心感。
不像其他人的屋子,即使是他在這霧澤縣長大的,在看到別人家裡燈光照不到的黑暗處,他也會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霧澤縣對於上方拜訪都有很重的規矩,一般都是在門外喊,絕少有主動去敲門的。
所以他也沒有敲門,而是直接在門口喊‘教諭’,他本以為一時之間可能喊不應,畢竟他喊的也不是很大聲,但是裡面立即傳來了一個溫和的聲音。
“請進!”
他聽這兩個字,有一種新鮮感,在霧澤縣很少有人說請字。
他小心翼翼的推開門,映入眼中的是並不寬敞卻很整潔的小院,沒有他想象中的滿地血腥。
緊接著看清楚了小院中間有一個人坐在躺椅上。
這個人在看星空,並不因自己的到來而中斷。
而讓他感到神奇的是,屋子裡火光明明只照在臺階上,可是卻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給拉長了,拉到他的身邊,形成了一道燭火般的光韻,在他的身周流轉。
隱約又像是一隻火焰生物,正在幫他捕捉著想要侵犯它主人的蚊蟲。
“小的尤冬石,拜見教諭大人。”尤冬石話未落完,雙膝便要跪下,卻才跪到一半,眼中便映入了亮光,他感覺自己跪在了一團氣上,他低頭看到,自己的膝下有一團若有若無的紅光。
這一股強韌的力量將他托起,不得不站起來。
再抬頭之時,卻看到躺在椅子上的人已經坐了起來。
他第一次看到教諭本人。
這幾天,大家都在偷偷的議論著教諭,雖說也有不少人見過,但是更多的人是沒有見過的。
此時他終於知道,那一句‘教諭大人一點也不像是兇人啊’。
不光看上去不兇,他覺得教諭大人的面相看上去極為柔和,有一種人畜無害的感覺,甚至他還覺得,教諭的面相有些偏女性化。
“這樣的人怎麼會是一個兇人呢?”尤冬石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你叫尤冬石?尤靈婆、尤溼婆是你什麼人?”趙負雲有些好奇的問道,他只是想知道,這霧澤縣之中,同姓之間是不是都沾親帶故的。
“靈婆與溼婆都是尤氏族裡的族老,但是靈婆與溼婆兩人自小便有爭吵,所以溼婆一直住在城外霧河邊上的蘆葦叢中。”
趙負雲才問了一句,他便將尤靈婆與尤溼婆兩人關係說了個清楚。
“你會石雕?”趙負雲再問道。
“是,小的自小與師父學習石雕之術,今年剛出師。”尤冬石有些忐忑的說道,他本來不想說這個,因為自己才剛出師,怕對方不要自己。
“唔!沒關係,明天上午,到河邊山坡上的赤君廟裡來,認識吧?”趙負雲問道。
“嗯嗯,認識!那,小的,明天再直接去那……”尤冬石說到這裡便轉身,卻又遲疑了一下,問道:“教諭大人,小的,聽說,您會贈送一枚赤君護符是嗎?小的,我,小的,那個……”
他看著趙負雲的眼睛,說到後面結結巴巴,卻說不出心中想要說的話來。
“每人都贈一枚赤君符錢,不過,你現在身上被陰邪之氣纏繞,進去拜一拜赤君吧!”趙負雲說道。
尤冬石一愣,他還是第一次拜霧澤之外的神靈,但也沒有特別的牴觸,因為他的師父就說過,大周國之中,都是拜赤君。
於是,他朝屋子裡走去,看到正中間的位置,有一簇燈盞之中,有一尊紅棗木神像擺在其中,神像擺的位置比燈盞要高出不少,那燈火的光芒像是在神像上匯聚,使得這神像彷彿坐於一片火焰霞光之中。
他感覺到了一股暖意,不知道是因為這屋子裡點的燈多還是怎麼,他深吸一口氣,徐徐的吐出,收斂心中雜念,然後誠心誠意的,跪倒在地,拜了三拜。
在拜的時候,他只覺得,似有火焰在自己的後腦處灼燒。
拜完之後,走出來,夜風一吹,卻是沒有半點冷的感覺,原本身上的那種沉重感消失了。
他這才明白,教諭大人這是看出自己身上的不爽利,於是連忙再行禮道:“多謝教諭大人為小的驅邪。”
“是赤君本性熾陽,與陰邪不容於一室,你入室中,誠心敬赤君,赤君自會庇護於你,不必謝於我。”趙負雲說道。
但是尤冬石卻只覺得,一定是教諭幫自己,因為在他的認知裡,那些鬼神都是由人操控的。
然而趙負雲說的也確實沒錯,赤君所在之處,本就難容陰邪,他在屋中對著赤君神像誠心參拜,放空了心思,便相當於淺淺的觀想了一下赤君,所以被赤君的神威驅散了身中陰邪。
尤冬石回去了,趙負雲躺在那裡,身上有紅色的玄光如暗紅蝶在他周身飛。
他是透過玄光攝食陰露,調和陰陽,當他的玄光不再這般有暗紅色,那就是再恢復了陰陽平衡,這一過程,自也有一番體悟與成長。
不過,將來以劫火真煞合於玄光之中,結了符籙,那便又形成了另一番修行方式。
尤冬石第二天一早起來,早食之後,便立即來到了城外赤君廟中,然後他發現自己的師父佟安平居然也在這裡了。
心中詫異,連忙上前去見禮。
他師父看到他也沒有什麼驚訝,說道:“我料想你應該會來,如果你不來,那你就是沒有把我的話聽在耳裡,你需要一枚赤君護符用來護身,等會我師徒兩人幫教諭大人將赤君雕刻的神威凜然,讓教諭也看到我們的手藝。”
佟安平世家傳承石雕技藝,只是到他這一代子孫已經凋零,有一種說法,說是雕刻了太多小鬼像,使得小鬼不得投胎,所以被小鬼所忌恨,使得他們佟家慢慢的要絕後了。
到了他這一代,他居然只有一個女兒,其他的男孩都夭折了,別人勸他把夭折的孩子養成小鬼,他都拒絕了,有些人想要買他孩子的屍身來養小鬼,他更是將對方罵了一通。
他這一次來這裡,內心深處也有一絲的想法,他那天晚上遠遠的看到教諭的院子裡火光透屋宇而出,那種神威當時灼痛了雙眼,但是之後,卻又有一種舒服的感覺。
他的內心深處其實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受了什麼詛咒,想借赤君的神焰來洗禮一下自身。
而尤冬石聽到自己師父的話之後,原本忐忑的心也稍稍的放了下來,只得連連稱是,說到底,他對於能不能雕刻好這麼一尊大石像,心中也沒有多少底氣的,現在有師父在,自然也就踏實了不少。
“教諭大人來了嗎?”尤冬石問道。
“那!”佟安平用嘴指了一下方向,只見赤君廟前面的樹下,也就是山坡的邊緣,那裡有一簇灌木,邊上有一個人站在那裡,看著霧河。
趙負雲看著霧河,此時的霧河在陽光裡,依然籠罩著濃濃的霧。
而在那霧中,有一條船在那裡飄著。
他又看到,岸邊不少打魚人並沒有下水,都把船綁在了岸邊。
顯然,他們也發現了河中那一條怪異的船。
而趙負雲的雙眼是看到,那一條船上有一個女子坐在那船艙之中,正打量著岸上的人。
水中的怨魂,會化為鬼,又被稱為魘鬼,魘鬼有些與水中生物結合在一起,異變為怪物。
那船上的東西,似乎在等著岸上的人下河,但是岸上的人常年在這河上打魚,又自己也養小鬼和蠱護身,也能夠感受到那船上的邪惡之意,哪裡還敢下船。
趙負雲看了一會兒,不再看了,轉身回到來到了赤君廟裡,帶著那一對師徒來到神像前。
他將自己的要求向這一對師徒說,著重的說需要赤君像上的一隻手收於腰胸之間,要能夠託拿起一盞燈來。
佟安平在思索了一會兒之後,卻是說道:“教諭大人,若是那樣的話,這一尊神像恐怕不好改造,這尊石像的材質其實並不適合雕刻細膩的東西,而且,這也不適合改造了,我願為教諭大人選石,重新雕刻,保證滿足教諭大人的需要。”
趙負雲想了想,便也答應了下,人家既然說不適合,那便重新制一個吧。
於是,他們師徒兩人,在廟中量尺寸高度,他自己則是回到了住處,開始修行。
先是編擰玄光,凝鍊法術,如編繩索,一次一次,從鬆散到凝鍊結實,慢慢的,編成的法力,便有一種不再散的感覺,那便是有小成了,這個時候,無形的法力於黑暗之中,便會散發玄光。
其中,玄光大成的一個標誌就是揮動之間,如鞭揮打,有聲作響,噼啪如雷鳴。
趙負雲現在練習的是陰陽十八盤,就是兩個念頭,一正一反的相互擰著自己的法力,就像是擰衣服一樣,從不同的角度來擰,多練習這樣,才能夠讓自己的玄光通透,不至於有什麼死角是自己的玄光顧及不到的。
這便如習練武藝的練的武術套路,很多套路練的時候覺得一點用都沒有,會想著別人為什麼要按照你套路可以抵擋的路線去打你。
然而套路的好處就是,無論對方變換任何擊打的路線,都一個套路是可以套中對方的,而且可能讓自身更靈動。
陰陽十八盤練到精熟之後,便可去修習一門技藝——大羅揮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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