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邊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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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雅這兩天因為一個上訪的事搞得焦頭爛額，那兩戶上訪戶就是鑫鑫幫扶的其中一個村的，回來她就忍不住跟鑫鑫吐槽，“你們那個山廟村的那兩戶村民真的要把我整奔潰了，一點小事就上訪！一點小事就上訪！輪著來，這個來了那個來。我聽辦公室的人說，兩個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較著勁，所以來來回回10多年了，就一直上訪，鎮上和村上也拿他們沒什麼辦法。”

鑫鑫今天知道青雅受了一肚子氣，所以她早早的就回去煮好了飯菜端上桌，因為科室的朱姐早已給她詳細講述過兩位高手的豐功偉績，市上、省上兩位都光臨過，而且經過這麼多年信訪，業務也非常嫻熟，連找那個關鍵點都知道。今天這個事的起因硃紅都打聽得一清二楚，還給鑫鑫詳細敘述了一遍。

上午在單位也聽見樓下嘰嘰哇哇的嘈雜聲，硃紅一進辦公室就給鑫鑫說，“小祝今天有得忙了，那兩位高手今天又來了，平時來一個都有的纏，今天一起來有好戲看！！”

朱姐在單位很有資歷，而且好多業務科室都呆過，基本上樣樣通，人員也很好，所以以前有人給她取了個綽號叫，“小靈通”。什麼訊息，你只要問她，只要有點風，她肯定知道，就算不知道，一天後肯定也有結果。

鑫鑫剛來的時候，不到一個月就見識到她的厲害，比如領導換崗，在宣佈前一個月她就預測，結果跟她預測的一模一樣。而且她業務也很精通，剛來的時候朱姐一手一腳的帶著鑫鑫學習，直到她覺得可以放手了，才把業務給鑫鑫。鑫鑫有時在想，像朱姐這樣能力的人為什麼沒有當領導呢？像朱姐這樣什麼都懂的就適合去做信訪，為什麼沒讓她去呢？

青雅邊吃邊說今天那兩位高手，“他們兩個，一個叫蔡世群，一個叫敖忠平，一男一女，而且兩人還是初中同學，蔡世群原來是另外一個村的，後來嫁到山廟村來，跟敖忠平是鄰居。兩家後來就是因為宅基地啊、土地啊、養的牲畜這些雞毛蒜皮的事，經常就吵啊鬧啊，這一鬧就10多年，怨越結越大，好像兩家還動過手，各有受傷。哎，真搞不懂，你說以前他們窮，爭來爭去這我也理解，現在他們經濟條件也都好了，還爭！退一步就海闊天空的事為什麼就不行呢？”

“不爭饅頭爭口氣！有的時候就是那口氣順不了。”鑫鑫說。

“真煩，你說就樣的事反反覆覆，耗時費力！”青雅因為今天接待他們的時候被懟的氣悶，到現在都還沒緩過勁來。

“要是他們都不計較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會少很多工作崗位呢？如果所有人都遵紀守法，那警察也不需要了，那得多少人失業！是吧？”鑫鑫不緊不慢的說到。

青雅聽她這麼說，感覺一頓歪理，但是自己聽了心氣又感覺好多了。

“那是工作，工作就是為了生活必須要付出的代價，當然如果工作跟自己的興趣愛好、理想抱負一致那當然是最好的了，既可以解決生存又可以實現自己的理想，成就感和獲得感最後就轉化為幸福感，但是如果不是呢？現在很多人都是為了生存、生活而選擇的職業，就像我們，也許我們可以選擇去社會上各種各樣的企業工作，拼搏奮鬥，說不定能成一番成就，獲得高收入，你看我同學仉銀不就是那樣嗎？但是風險也高啊，行業衰退，職業競爭，這些可能都是我們不想去承擔的，所以我們選擇了一種相對穩定，風險較低，但是收入波動也不大的職業，這樣你就不可避免的天天處理這樣那樣看起來沒什麼價值的事情，而且還要不斷的重複。”鑫鑫說了自己的見解。

青雅靜靜的聽著鑫鑫說完，腦子裡豁然開朗，對她豎了個大拇指，“牛！”起身跨過桌子去擁抱了一下她。

“你說的對。工作是我們自己選的，就得我們自己承擔。”青雅說著。

“今天他們又因為土地的事？”其實鑫鑫已經從硃紅哪裡瞭解了個大概，但是還是靜下心青雅她聊聊，這樣讓青雅心情好一些。

“是啊，多大點事，兩家有兩塊地挨著，本來中間有塊石頭做界限的，結果兩人都指責對方把石頭移動了方向，但是誰都拿不出證據，就吵吵吵！鬧鬧鬧！讓我們拿出他們確權本本去量，但是你說那個確權本本上寫的是這塊地鄰著誰的地，那中間界限又沒有描述，你說怎麼量，本來就只有他們自己最清楚。說起來就生氣，你說氣人不？”青雅說起來還是憤憤不已。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就一點點利益就糾纏不已，會不會有其他的原因，這個只是一個出火點。”鑫鑫提醒到。

“這個我到沒有問，今天他們又在哪裡說，你個外地人，我們說話你都聽不清楚，你能解決什麼事？嚷嚷著要去找局長。你說我是不是被地域歧視了，還是他們欺生。要是來個當地的大姐，說不定吼一頓他們就灰溜溜的回去了。”青雅腦子裡面想象著，單位那些厲害的老同志，說不定一兩句話就解決了，就看她年紀輕才欺負她。

“這我不知道，下次你去跟你們領導申請幾個老同志支援一下。”鑫鑫笑了笑說。

“不過你可提醒我了，明天我得去鎮村調查調查這兩個人的淵源，聽說這兩人把縣上只要沾得上邊的部門都光顧了一遍，他們除了吵架，還經常維權，就上訪兩家都要爭個輸贏。據說被他們纏上得基本都做好持久戰的準備，跟他們掰扯到退休。”青雅邊說，還忍不住的笑起來，想著自己60歲的時候接待這兩個八九十，滿口無牙，還飛揚跋扈的兩人，就覺得搞笑。

“看你這不是找到工作的樂趣了嗎？”鑫鑫說。

“這是苦中作樂！”青雅回到。

一頓飯下來青雅的心情確實好多了，想著還是要把工作做好，第二天好好的實地詳細的瞭解一下。

鑫鑫給巧芬買的書籍到了，她委託青雅下鄉的時候順便給她帶下去。鑫鑫光記著在網上買書，忘記買原材料了，想著網上買又要耽誤2-3天，乾脆就在福縣城裡的精品店先買點少量的先用著，等以後她需要其他的再給她在網上買。

歐陽晚上忙完看著手機總是不由自主的翻著鑫鑫的聯絡方式，但是又不知道說什麼，或者找個什麼理由。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著，突然他想起了之前對接的時候，說到的那三個幫扶村因為時間的關係一點情況都不瞭解，正好可以問她要點三個村的資料瞭解瞭解。他猛地坐起身，拿起手機撥過去。

鑫鑫看見電話號碼，一下緊張起來，“這麼晚，不會有什麼事吧？”

“喂，請問您有什麼事嗎？”鑫鑫問道。

“哦，是這樣，上次那三個村我們沒時間去實地看，我想要點資料，瞭解瞭解，後面我們再去也好有針對性。”歐陽說到。

“幫扶村的資料我都發給龍幹事了，那我明天上班再發一份給你吧。”鑫鑫說。

歐陽有點尷尬，擔心鑫鑫以為他找了個有點蹩腳的理由來跟她搭線，他解釋道。“龍幹事確實沒有發給我，有可能他們直接做了安排，因為這種業務我們重在參與，主要還是他們宣傳口負責實施。那我明天找他要一份。”

“我加你微信，可能我手機上有，發你一份吧，感謝您那麼忙還對我們的村那麼上心。”鑫鑫回到，想著領導都這樣重視，自己還是應該熱情一點。

歐陽心裡突然欣喜無比，趕緊加了微信，不一會兒，鑫鑫就把三個村的基本資料發過來了。歐陽趕緊在微信上回復，“收到，你早點休息，我空了的時候看看，希望能提點有幫助的建議，謝謝了。”

“謝謝你們，感謝你們的幫扶，我把幫扶工作方案一併發給你，每個村我們配備了一個幫扶工作組，如果他們有實施的專案我會及時跟龍幹事溝通，避免重複建設。”

歐陽回覆“好。”

鑫鑫的微信名稱叫：人生茶館，這個名字歐陽還沒見過，總感覺這個名字很有深意，他在網上搜尋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解釋，他在想跟她備註個什麼名字，他的手機有的時候黃廷凱愛動，要是給他發現，那個大嘴巴沒事都會跟你說的五顏六色，所以他的想個合適的備註。

在屋子裡轉就幾圈，備註了個：股子，這個一看就不太引起大家注意的中型名字。神經有點興奮的歐陽真有點睡不著，開啟鑫鑫發的檔案，慢慢的研讀起來，他發現這三個村還挺有意思的。

鑫鑫也在想跟歐陽備註個什麼名字，雖然她的手機一般沒別人看，但是就連青雅也不想跟她討論歐陽，備註名字大家一看就知道是誰，想了半天她還真沒想出好的名字，直接備註了個：幫扶戶。

備註完自己都笑了，要是他都需要幫扶，按照缺啥補啥的原則，那就只差給他物色個老婆了。

第二天青雅一回來，就趕緊找鑫鑫說她去調研那兩戶上訪戶的情況，完全不看鑫鑫正在鍋里弄著三鮮什錦，眉飛色舞的說：

“我的天那，你不知道，那兩人原來淵源太深了，簡直就是積怨頗深！”

鑫鑫看著她，趕緊拿個空碗，然後舀了點三鮮湯遞給她說，“不著急，沒人追著你，慢慢說，嚐嚐味道！”

“嗯，好喝！不過，你聽我說他們兩的事，肯定更精彩。”

青雅繼續激情輸出。

“那個蔡世群和敖忠平兩人是初中同學，還是一個班的，你說這兩人的緣分是不是久遠。我從當地的老百姓口裡聽來的。兩人當年一起上學的時候成績都不怎麼好，偶爾還有些小摩擦，本來嘛，年紀小也沒什麼，之前在學校的時候蔡世群的成績比敖忠平要好一點點，努力一把當年的話初中畢業讀個職高還是可以的，沒想到初三第一學期，蔡世群談戀愛了，而且跟班上成績前5的，那個男生成績好，怕被發現，所以兩人都是偷偷摸摸的地下活動，在學校都是裝著不認識。”

“後來這事居然被那個叫敖忠平的同學知道了？”趁青雅口乾喝水的時候，鑫鑫接著說道。

“你怎麼知道？”青雅驚奇到，她覺得鑫鑫真厲害。

“很多電視劇不都演過這樣的情節嗎？”鑫鑫說。

“真的就是這樣，關鍵是那個男生人家成績好，兩邊的父母家長都把責任推給蔡世群，都說她自己成績不好就算了，還去影響別人，兩人當著老師和家長的面當場就分了，後面就沒有後面了，但是當時抱著想讀職高期望的蔡世群初中畢業就直接被父母勒令出去打工了。”青雅繼續說。

“她父母的意思是，反正你讀書都光顧著耍朋友，想早點嫁人，那乾脆就別讀了，何必浪費家裡的錢，也浪費時間。無論蔡世群怎麼跟家裡鬧，她父母都沒有同意，而且家裡還有弟弟妹妹，後來她就被逼跟著別人出去打工了，她的弟弟妹妹都是大學生，其實成績也不怎麼好，她弟弟還是職高畢業考的大學，所以她就一直將怨恨歸到了敖忠平身上。她覺得自己之所以如此都是熬的舉報造成的。”青雅停了一下，繼續說道。

“兩人各自打工那幾年也沒交集也就算了，可人生就是無巧不成書，沒想到蔡世群結婚嫁過來居然和敖忠平做鄰居，兩家其實還是本家，有著些親戚關係，本來敖忠平也知道蔡世群的事，多多少少還是有自己的一些原因，所以開始老是躲著他，這一躲又把敖忠平的老婆惹急了。她本來就知道當年兩人是同學，還以為兩人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所以敖忠平就把當年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結果他老婆和蔡世群吵架的時候就把當年的事全部都翻了個面，周邊的父老鄉親全部都知道了，差點讓蔡世群家裡分崩離析，這個樑子就這樣越結越深，反正兩個哪怕是爭一根針，只要沒合適一定是一場舌戰。”說完，青雅嘆了一聲說。

“看來，我跟他們兩家的“深厚友誼”要持續到退休，像這種毀人前程、砸人幸福的一樣都夠記一輩子，何況還冤冤相報，估計是沒辦法和解了。”青雅說完，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來，趕緊吃，別嘆氣，我今天做的三鮮什錦特別的鮮。那你打算怎麼解決他們邊界的事？”鑫鑫問她。

“不知道，我今天回來已經跟領導彙報了。”青雅說。

領導說，“他們這種鄰里糾紛，本來不該我們管，他們就給你弄個土地，就扔過來了。時間換空間，要不跟村上說，有爭議的地方做個標記，誰都暫時不動，等找到充分的人證、物證，最後有結果了再說。”其實領導這話說了等於沒說，他們也不聽。

最後領導說，“按照時間程式性回覆，然後跟村上、鎮上說，注意時間節奏，放心農忙的時候他們就消停了，說不定就自然消除了。下次又因為其他事又來，這兩家我們都已經習慣了。”

青雅邊吃著飯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今天我跟巧芬送書的時候，看見他們家有個男的。”青雅的話引起了鑫鑫的注意。

“看起來是不是40多歲。”她問道。

“看起來都有50了，我去的時候還嚇了我一跳，眼神很猥瑣，他的眼神色眯眯的，很射人。眼睛盯著你，眼珠子都不轉，要不是大白天，我真的會嚇得尖叫。”青雅說得，鑫鑫越來越擔心。

“你看見巧芬她說什麼了嗎？”鑫鑫問到。

“沒看見巧芬說什麼，只跟我說沒想到你那麼上心。”鑫鑫想著吃完飯，一定要跟巧芬打個電話。

青雅現在才開始品嚐起美食，說，“今天你這個三鮮什錦做的很好吃，美得很！！”說著夾了一大撮菜進嘴裡。

“那當然了，沒看誰主廚，今天我是看見比較新鮮的豬肚，所以想著做三鮮，豬肚洗乾淨其實是比較鮮的，還有蘑菇，把蘑菇撕成小小的。放豬油，這個菜精髓就是豬油，豬油炒熱放水，提前蘑菇和豬肚放進去燉一下，如果想吃軟的還可以放高壓鍋裡壓一下，把鮮味燉出來，然後放點雞精，我覺得這個菜不能放太多佐料去把鮮味破壞掉了，特別是花椒，我就不放。就放鹽調味就可以了。”

“嗯，真的是太好吃了！鮮！香！以後誰找你做老婆肯定幸福死了，要不考慮考慮我那個老鄉？”青雅隨口就蹦出來了，想著她家裡人說歐陽的父親因為她兩的事被氣住院了，心裡還是有點內疚。

“你可別亂說，現在我和他們有工作關係，到時候大家都尷尬，而且你看你老鄉那樣是可能找不到物件嗎？我跟你說這些，是讓你學著點，以後好跟王華做。”鑫鑫趕緊讓她打住，看來以後和歐陽聯絡的事，可不能告訴她。

這兩家人還真被青雅的領導說中了，後來兩家鬧了幾次，村幹部在兩家那個爭議邊界哪裡畫了個圈，然後兩家都不能種，後來農忙兩家忙著弄果果好久都沒來了，這事就這樣算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