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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與馬都賣了,換了個手推車,拉車行走更方便些。
早晨賣車時,劉赤亭黑著臉說,連車帶馬才賣十二兩,可四棵草就花了四十兩!
於是一路出來,劉赤亭悶悶不樂的。
胡瀟瀟心說他怎麼這麼財迷?
“你後面一箱銀子,少說得五十斤,八百兩總是有的,才花了四十兩,你至於嗎?”
劉赤亭呵呵一笑,神色不悅:“你還是沒捱過餓,吃兩頓摻了沙子的窩頭你就不這麼說了。”
沒法子,胡瀟瀟只得說道:“五十兩治好我肩頭暗傷,不划算?”
少年趕忙轉頭,“好了?不早說,八百兩都划算,有錢也得有命花!”
少女白眼道:“你要是敢說不划算,我咬死你!”
劉赤亭學著大人模樣,感慨一句:“你的童年,一定很開心,古靈精怪的。”
一月光景,雖然劉赤亭習慣了身上符籙,但速度至多如同常人慢速,一天走不了五十里。
他們不著急,可是後邊兒跟著的兩人著急啊!
錦衣少女皺了皺眉頭,翻手取出兩張符籙,遞給身邊少年人一張後,輕聲道:“童趣,天快黑了,帶上符籙換張臉,夜裡動手吧……我父王要去滅蜀,我等不住了。”
被叫做童趣的少年拿著符籙,沉默了好半天,然後抬頭看著少女,呢喃道:“稚元,你就沒想過……”
錦衣少女猛地轉頭,面色發寒:“以後少說這種話,師父對我們如何,我們心裡有數就行了。”
童趣又是一笑,反正我跟著你,你說怎樣就怎樣吧。
此時天色已晚,本以為今夜又得露宿荒野,未曾想到翻山之時,見著了小鎮一處。
小鎮架在半山腰,一邊是懸崖,一邊是零散鋪子,靠山而建。
山中小鎮多是如此,反正二人沒瞧出來什麼怪異。
一個初入流放之地,另一個頭一次走出山寨……看啥都是第一次,可不是見怪不怪?
劉赤亭滿頭大汗,今日幾十里路全是山路,是真累啊!
好在是小鎮一處客棧亮著燈籠,劉赤亭趕忙推著胡瀟瀟往客棧走去。
這丫頭片子,明明都好了,卻腳不沾地,坐一天不累嗎?
可劉赤亭哪裡知道,如今胡瀟瀟只有個洗髓巔峰的修為,要畫符是很耗費心神的。沒有上好符紙,符籙隔幾日就要換,能不累嗎?
他哪裡知道,他身邊的丫頭片子從小到大腳能不落地就絕不落地。現在是遭難了,沒法子。
胡瀟瀟單手托腮,歪著頭看了許久,嘟囔道:“感覺這小鎮有點怪……算了,不管了,你們流放之地的鎮子,或許都這樣。”
她低頭看了看腳下的劍,有些苦惱。
從小不愛兵刃,也沒學過劍術,否則教他幾手之後,手持這等神兵利器自保之力也能多一些。畢竟上次已經用過了保命手段,如今河車路被鎖,積蓄元炁實在是太費勁兒了。
唉!想我胡瀟瀟,九歲就五氣朝元開始煉精化炁了,十一歲就是化炁修士,結果堂堂三境,竟然要提防流放之地的二境修士?
憋屈啊!
小鎮客棧,兩層土樓而已。
客棧主人是個六十往上的老婆婆,也是個熱心腸,看過兩人過所之後便領著二人上樓,還一通噓寒問暖。
“這倆孩子,家大人呢?怎麼放心讓你們獨自出來的?”
兩人都沒注意到,即便胡瀟瀟低著頭,老婆婆還是瞄了其好幾眼。
胡瀟瀟進門就佔了床,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眼珠子直愣愣看著屋頂。
“哥,餓了。”
劉赤亭心說我才是那個該餓的好不好?
轉過頭,少年人微笑道:“老婆婆,有沒有什麼吃的?”
老嫗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山裡沒啥好吃的,就是些粗茶淡飯,不過早晨剩下的山豬肉還有些,不嫌棄的話我端來你們湊合湊合?”
劉赤亭點了點頭,“多謝老婆婆,我們都是山裡人,怎麼會嫌棄。”
結果老婆婆剛剛出去,胡瀟瀟便說道:“你不能吃肉,二境巔峰之前只能以五穀滋養氣血。”
劉赤亭嘴角抽搐,但想了想,倒是聽鄧大哥講故事時說過,練武之人不能漏陽元不能沾葷腥什麼的,不吃就不吃吧。
很快,老婦人端來飯菜。
關門之後,兩人那叫一個狼吞虎嚥,八輩子沒吃過飯似的。
肉當然全被胡瀟瀟吃了。
酒足飯飽,也不知怎的,胡瀟瀟才畫完明日用的符籙,就覺得困得不行,倒頭就睡了。
劉赤亭直翻白眼,你一路坐車,我在拉車啊!你睡得比我還快?
幫其蓋好了被子,自個兒則是躺在了地上睡著了。
亥時前後,童趣與李稚元也到了小鎮外。
李稚元本想上前,但童趣伸手拉住了她,仔細回憶了一番才沉聲說道:“不對,附近輿圖父親帶我看過,從太和年間起這裡就沒有鎮子。”
李稚元聞言一愣,於是又取出一張符籙。
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童趣接過符籙一看,面色極其凝重。
“鬼鎮!”
看似是鎮子,但透過符籙看去,遊魂遍野,枯墳滿地!
李稚元深吸一口氣,點頭道:“何止,還有個二境鬼修!”
童趣沉聲道:“叫師父吧。”
李稚元緊緊皺著眉頭,沉默了片刻之後,還是沉聲說道:“不!我給他跟他自己取不一樣!父王待我如親生女兒,不惜跟皇后翻臉來給我爭取了個郡主頭銜,就為哄我開心。我父王是長子,卻不能生育,師父明明有辦法,可他一直在拖,再拖下去,等到蜀地平定父王就與皇位無緣了!”
童趣張了張嘴,卻又點了點頭。
“那就等等!先靜觀其變。”
客棧之中,二樓兩人早已熟睡。
不大的鎮子,燈齊刷刷滅了!
小鎮之中陰風乍起,幾乎每家鋪子都有陰魂飄出,聚集在了客棧門前。
老婦點著了一根蠟燭,在燭光襯托之下,那張老臉白得發青!
下一刻,客棧大門被陰風吹開,老婦人放下蠟燭,露出個陰翳笑容。
“那少年血氣方剛,肉身純淨,你們可以分食。但那丫頭,不能動一根汗毛!”
話音剛落,門外陰魂嘈雜了起來。
老婦猛地抬頭,“住嘴!待子時三刻動手,那丫頭吃了藥,你們不能動她。至於那少年,讓他動一動,氣血翻湧時吃了對你們才更好。”
一群陰魂瞬間安靜了下來,誰是老大他們還是分得清的。
可這些孤魂野鬼哪裡知道,他們吃了劉赤亭之後會滋補魂魄,而這女鬼再吃了他們,便可以助長修為,且不至於承受冥冥之中的因果。
很快,子時三刻已到。
二樓屋中,熟睡中的劉赤亭只覺得胸口熾熱難耐,猛地睜眼,卻見床上有奇異光華散發。
是被胡瀟瀟戴在胸前的玉筆!
少年人眉頭皺了皺,不對,上次這樣,是那大蛇出現啊!
也是此時,窗外陰風陣陣,哀嚎四起。
劉赤亭連叫好幾聲,胡瀟瀟這才睜開眼,可是她連轉頭都難。
胡瀟瀟愣了片刻,哭喪著臉,“完了,大意了,肉裡有藥,這裡有鬼。”
劉赤亭一手持劍順便抱起胡瀟瀟,另外一隻手扛起裝著通關文牒與銀子的木箱,一腳踹開窗戶,拔腿就跑。
落地之時,樓下老婦微微眯眼。
“追!”
說罷,那具老邁皮囊猶如面口袋似的滑落,老婦變成了個面目猙獰的黑衣女鬼。
一股子黑風鑽出客棧,劉赤亭一轉頭,沒忍住嘟囔一句:“我也沒做什麼虧心事啊?這都什麼運氣?”
胡瀟瀟都要急哭了,哭喪著臉道:“真是鬼!肉裡下藥了,不是尋常毒藥……我使不出力氣來。”
此時那黑風已然追來,劉赤亭只覺得像是被一隻大手從後背抓起,再一低頭,兩腳已然懸空而起。
黑風之中,那張猙獰面孔陰惻惻開口:“已到子時三刻,這少年交給你們了,先調動氣血,之後再吃滋味最好!那丫頭別動。”
劉赤亭黑著臉,合著都是衝她來的?
孃的!老子妖都打了,怕你個鬼?
使勁兒將胡瀟瀟甩出,手中長劍帶著布就這樣劈向身後。
可是劍觸碰到黑氣之時,居然就這麼穿過去了,都沒碰到。
不過劉赤亭倒是自黑風之中脫身而出,胡瀟瀟喊道:“她修為不到家,現如今沒有實體,你的劍斬不到她的。”
女鬼冷笑一聲,漂浮在半空中,淡淡然道:“來,繼續,將你的氣血調動,這樣才好吃。”
對於手到擒來的東西,女鬼更想將其用處發揮到最大。
劉赤亭臉色有些難看,乾脆將長劍丟去胡瀟瀟身邊。
有這幾月來的經歷,見啥都不稀奇了。只是覺得這運氣也太差了,難不成真是我爹孃作孽太多,報應還到我身上了?
胡瀟瀟也是懊悔至極,早知道就畫幾張五雷符了。即便劉赤亭練了一月拳,也頗有成色了,對上尋常一境人族妖族都能打,可他打不到這尚未凝實的魂魄啊!
結果此時,劉赤亭猛地朝前幾步,一記頂肘。
女鬼哈哈大笑,“你這孩子,人家不是告訴你,你打不到我的嗎?”
劉赤亭深吸一口氣,看向胡瀟瀟。
“照你的說法兒,鄧大哥應該也是修士吧?”
胡瀟瀟沒好氣道:“是!這會兒問這個幹嘛?”
尚未等劉赤亭開口,女鬼掀起一股子黑風,將劉赤亭重重拋向胡瀟瀟。
“別啊,你得動手,你不動手我就只能打得你動手了。”
劉赤亭啐出一口鮮血,爬起來握緊長劍,低聲道:“鄧大哥給我說過捉鬼故事,以前不相信世上有鬼,還以為他哄我玩兒呢。”
胡瀟瀟愣了愣,卻見那傢伙將手往下挪了挪,握住了劍刃輕微一劃,一縷血水就這麼順著劍鋒流了下去。
胡瀟瀟只覺得腦瓜嗡的一聲,對啊!我怎麼沒想起來?他還不是修士,可劍是靈劍啊!
下一刻,劉赤亭雙腳猛踩地面,身上沒了那符籙,就是輕鬆啊!
他如同一道箭矢般射出,雙手持劍,猛地一劍揮舞了出去。
半空中那女鬼原本神色淡然,可劍落之時,她面色驟變,竟是被一劍擊飛數丈之遠。
劉赤亭重重落地,半跪在地上,剛想舉起長劍再劈,可不知為何,忽然間覺得手中長劍,在吸自己的血!
女鬼震怒,猛地張開雙臂,一股子黑風立時席捲而來化作一張大手重重拍下,一聲巨響之後,煙塵四起。
胡瀟瀟拼命轉頭,喊道:“你快跑,她不敢殺我的!”
可等到煙塵散去,她這才瞧見,劉赤亭雙手舉劍,竟是生生將那黑氣所化的大手頂住了。
別說胡瀟瀟,就連女鬼都極其震驚。
在遠處觀戰的二人緊皺著眉頭,童趣沉聲道:“這一下換我必死,他好大的力氣啊!還好沒有貿然出手。”
李稚元眯起眼睛,“但他,活不了的。”
果然,女鬼冷笑一聲,一道黑氣所化的箭矢瞬間便將劉赤亭肩頭洞穿,又是一道箭矢,長劍脫手。
黑氣再次將劉赤亭困住,女鬼笑道:“去吃吧!”
劉赤亭苦笑一聲,回過頭看向胡瀟瀟,嘴裡血水直往外溢位,臉上卻盡是笑容。一路到此,他早就覺得多活一天就是賺了。
“幫我把東西送到!”
胡瀟瀟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那女鬼,沉聲道:“你敢動他,我即刻自絕筋脈!”
女鬼冷哼一聲:“你有那本事嗎?你以為我下藥給你是多此一舉嗎?”
正當那群孤魂野鬼張開血盆大口,要分食劉赤亭之時,一道寒光不知從何而來,眨眼之間便將那些孤魂野鬼震得魂飛魄散。
與此同時,有個魁梧身影從天而降,落地之時掀起了大片塵埃,方圓數十丈竟也劇烈晃動。
劉赤亭重重摔在地上,艱難轉頭朝那塵埃看去,卻見個頭髮亂糟糟的青年,穿著一身破棉襖,扛著刀走來。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白瞎了你這一身氣力啊!簡直就是瞎子點燈,亂摸是吧?”
女鬼皺起眉頭,此人不可小覷!
她沉聲道:“你是何人?”
青年伸出大拇指擦過鼻子,淡然道:“西蜀刀客,莫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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