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七十二章 異類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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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白的燈管已經蒙上了一層薄灰，大量紙質檔案成箱地從手搖檔案櫃裡搬了出來，白瓷磚地面上鋪滿了灰黑色的灰塵鞋印，撲面而來的陳舊書灰氣味令人不適。這是白宮對神盾局過往資料審查的其中一個步驟，政客們試圖從這裡找到證據，五角大樓和國防承包商的研究員們試圖從這裡找到技術。他們的所作所為只讓尼克·弗瑞想笑，因為他知道其他人在這裡將會一無所獲，他將籌碼押在了自己曾經的工作足夠縝密、基地負責人無法完成工作，事實證明他猜對了。

他早已對這座檔案館進行過徹底清理，從中刪去了關於某位女性飛行員的招募記錄和飛行記錄、霍華德·斯塔克對宇宙魔方的初步研究等等，遺留在這裡的只有一些異想天開的筆記、密密麻麻的賬本、天馬計劃的管理手冊和令人費解的實驗資料。他來到這裡，是因為他想起自己可能遺落了某些資訊，某些讓他能夠理解目標動機的資訊，某些在當時被視作天方夜譚的、關於超空間航行的“猜想”。

按照約定，將會有兩名士兵在檔案室門外看守，尼克·弗瑞必須從這些發黃的紙張中找出一些能夠讓五角大樓那些從未上過戰場的將軍和國會里貪婪的政客滿足的東西，酬勞則是他可以從這裡帶走一些經過檢查的檔案。

“我懷疑提交檔案的那一刻，他們會把槍口對準我這並不令人感到意外。。”尼克·弗瑞面無表情地搖動檔案櫃手柄，找到溫蒂·勞森博士的遺物。他走進深邃壓抑的檔案櫃通道，一邊用手指撥開壓得緊實的資料夾標記，一邊揣測起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如果不是熟知他的背叛本性，我會懷疑他是九頭蛇。”他心想，“或許保持這樣的懷疑比較好，我希望布魯斯·班納能夠發揮作用。”

“我建議你不要這樣想。”那個聲音彷彿澆在熾熱煤炭上的清水，記憶的阻礙與大腦中的燥熱伴隨著水蒸氣和濃煙升空。名字、記憶和大量情緒就好像湧進被水流侵蝕然後又幹涸的碳酸鹽地貌峽谷，尼克·弗瑞幾乎將那個名字咬在了舌尖上。“往上看，從左往右數第三排，溫蒂·勞森博士的日記本，曾經被認為是某種密碼或者塗鴉的筆記本。”那個人站在檔案櫃的出口，燈光從上往下籠罩著他，“如果你不具備閱讀克里文字的能力，那麼那個筆記本對你沒有任何意義。”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收買了這裡的指揮官？”尼克·弗瑞下意識摸向槍套，然後才想起自己的武器已經被收走了，心中一片悲涼。他用獨眼注視著另一端的人，高大的身影投下一條長長的陰影。“你不可能知道我在這裡，你沒有理由，沒有動機。”

“你說得對，所以我並不在這裡。”那個人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在這裡，你的腦子裡，這是一段靈能通話。我要暫時離開地球，所以在離開以前必須安排好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所以你現在穿著晚宴西裝，手裡還拿著杯香檳？”

“沒錯。”他說，“這就是我現在的形象，而且我正在說英語，這是我的世俗身份。”

“我不喜歡其他人待在我的腦子裡，我更樂意當面談談，哪怕是在家庭餐廳。”

“沒必要，我可不記得你的最後一次請我喝咖啡是什麼時候。”

“從來都沒有，你不喜歡喝咖啡。”尼克·弗瑞踮起腳尖，雙手舉過頭頂艱難地抽出那個檔案櫃。他檔案櫃裡翻出一個棕色的小筆記本，唯一一隻眼睛還被落下的灰塵刺激得滿是眼淚。“我還以為你更樂意待在你的小王國裡不出來，畢竟這是外資援助的條件之一。”他翻開筆記本，確認其中寫滿了克里文字。尼克·弗瑞並不會因為薩洛蒙知道這份檔案感到驚訝，他已經無法從這個人身上感受到驚訝了。“你為什麼會想來見我，薩洛蒙？身著金色裝甲、手持寶劍坐在王座上不是你的心願嗎？”

“沒必要故意扭曲我的意圖，尼克·弗瑞，你知道這無法激怒我，你也知道我的野心並不是所謂的統治世界。”薩洛蒙伸出手，“需要我幫你解讀嗎？”

“你別再把自己當做人類了，薩洛蒙。我知道秘魯和柯伊伯帶發生的事，別以為你擊落了所有神盾局衛星，我的眼睛並沒有瞎，我知道你阻止了什麼樣的災難。”特工之王面露不屑，將筆記本收進風衣內口袋裡，“但我並不感謝你，這個世界也不會感謝你。你的目的越崇高，你帶來的災難越沉重。”

“新的見解。”

薩洛蒙走了過去。

雖然穿著皮鞋，但卻沒有腳步聲，空氣中漂浮的微塵也順著呼吸的空氣穿過幻影般的身體。“這是一個虛影。”尼克·弗瑞心想，“他真的在我的腦子裡嗎？”

“我想聽聽。”薩洛蒙說道。

“你是異類，如今你對人類的共情心理只不過是下意識對自己所謂人類身份的偽裝，你與其他人的社交只是為了讓自己不會顯得那麼異類。但你遲早失去對人類的共情能力，因為其他人不會擁有你的力量，不會擁有你的預言，也不會擁有你的壽命，更不會擁有你的價值觀。但如果你還將自己視作人類，那麼能被你同樣視作人類的還有誰？”尼克·弗瑞冷笑了幾聲，“牧羊人只愛羊毛與羊肉，被你視作羔羊的人又會是誰？我已經見識過被你視作羔羊的人了。巴爾幹半島的民族矛盾不是戈爾迪烏姆之結，你也不是亞歷山大大帝。你用鮮血鎮壓了所有叛亂與不和，但無法改變那些狂熱民粹主義分子的想法，他們會讓更多人用生命反抗你的統治。”

尼克·弗瑞想起眼前這人所做的事，從科爾森特工追蹤到科林小鎮開始，到悍然對聯合國總部發動襲擊、用軌道導彈與核彈頭威脅全世界，他所做的事一件比一件出格，幾乎每一件都是在挑戰這個世界的現有秩序與價值觀。吸血鬼、魔法、來自另一個維度的惡魔等等，每一次解決這些事件時他所展露的冷血都是驚人的，即便是訓練有素的特工也不會比他更加冷靜。神盾局的犯罪心理學專家、側寫專家提出一種理論，即產生這種反社會人格的唯一原因，就是始作俑者只將少部分人（包括他自己）視作人類，這是種超人類心理疾病。

“你厭惡人類。準確來說，你厭惡廣義上的人類，所以你才會試圖改造他們。只有這樣你才能解釋你身邊那些身高三米的超級士兵。”尼克·弗瑞說道，“你不是人類，同時拒絕清晰的自我認知。這就是結論。”

“如果你付給心理學家諮詢費卻只是為了罵我這一句，你做到了。”薩洛蒙搖搖頭，“我建議你開除那些傢伙，省下一筆錢。科爾森特工和他的小隊可沒有過去那種好生活了，他們差點連飛機燃料都沒法供應了。”

“你根本不在乎科爾森特工。”尼克·弗瑞看著他，“你不在乎任何人，要不然你也不會把他們囚禁在燈塔基地裡了。”

“別總是用你的猜測來預測我的行為模式，我很在乎科爾森特工和他的小隊。別總是惹我生氣，看在我們過去的交情的份上，你還不能死。”薩洛蒙語氣輕快，“我不介意幫助你離開這座基地，甚至告訴你，你來到這裡想要找到的答案。”

“你可沒有這麼好心。條件是什麼？”

“塔洛斯，我要塔洛斯，斯庫魯人流浪者的首領。”

薩洛蒙伸出一隻手。那隻手彷彿從幽深的水底伸出，指尖戳破物質宇宙的位面張力向著尼克·弗瑞探了過來，近乎白熾的漣漪中空氣中形成一圈圈波紋蔓延至手腕。這是一隻真實存在的手腕，而不是來自大腦的臆想。“北美洲與南歐的斯庫魯人聚居地已經被我徹底剿滅，但我知道還有很多斯庫魯人隱藏在地球。”那隻手握著一把裝滿子彈的手槍和一個彈匣，“M1911A1，產自不朽之城的軍用消音器，加長彈匣版本，特製亞音速彈藥，總計16發子彈，足夠你離開這座基地。我要塔洛斯，尼克·弗瑞。我不管你過去有什麼想法，但是斯庫魯人都不能活。你是告訴我塔洛斯偽裝的身份，還是讓我的攝政向全世界公開斯庫魯人的存在？”

如果聯合國五常知曉斯庫魯人這種變形種族的存在，第一反應肯定是檢查體制內的官員是否存在被變形種族替換，如果民眾知曉斯庫魯人的存在，那麼恐慌與暴力將會開始蔓延，人類之間最近的信任也因為斯庫魯人的變形能力徹底消失，任何人都會懷疑自己所見之人是否是外星人的偽裝。即便可靠、快速的檢測手段得到大規模應用，哪怕檢測手段和檢測體溫一樣簡單，這種懷疑也不會徹底消失，所以尼克·弗瑞知道放在自己面前籌碼是什麼。

斯庫魯人與人類社會的穩定孰輕孰重，根本不需要考慮，而且他也沒打算完全遵循口頭契約。“科爾森特工呢？”特工之王熟練地檢查槍械，這是他活著離開的唯一籌碼，“你想要他們做什麼。”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燈塔基地收藏了什麼東西，對吧？”薩洛蒙笑著說道，“我有一個任務需要他們去完成，他們要進行一場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觀測，就連我也是課題的一部分。這個任務只有他們能完成，因為這是命運。”

“你在說什麼，親愛的？我的父親不是要在晚宴後向你引薦保守派的最高大法官嗎？”

斯蒂芬妮·馬利克滿臉笑容地挽住他的手臂，順勢往腰上一摸。在這場晚宴裡，絕大部分燈光都給了舞臺上的晚宴主人，她的動作並不顯眼。目光稍稍偏轉，就能看到斯塔克工業集團的佩珀·波茲正在和一位穿著軍裝的男人談論些什麼，坐在佩珀·波茲另一邊的人是摩根家族一位繼承順位靠後的繼承人。

“你的槍不見了。誰拿走了？”

“我把槍給另外一個人了，那個人不在（華盛頓）。”

薩洛蒙將手中的香檳遞給斯蒂芬妮·馬利克，然後將這個女人遲遲不肯從他的腹部挪開、總是肆意撫摸的手掌拿開。他這身衣服和配飾全都是斯蒂芬妮準備的，這是他這個世俗身份在美國活動時的慣例，而馬利克家族似乎對此頗為滿意。畢竟這個世俗身份是牛津畢業、一手創立著名生化科技（以延緩衰老的技術聞名）的富豪，人生履歷神秘得只有白紙，很容易讓人揣測其來歷。

“來吧，我們需要和最高大法官談談，還有那個快要90歲的民主黨黨魁。我們要填補神盾局留下的勢力空白，就必須有這些人的幫助，那怕勢力範圍縮小到美國和北約境內，對我們的未來發展也極其有利。”

“世界安全委員會雖然解散了，但成員在屬國內都擁有很大的能量，可以幫助我們擴張公司。全世界都渴望著您的技術，他們很樂意幫助您。”斯蒂芬妮·馬利克眯起眼睛，“我父親當初是為了委員會膨脹的野心買單才會引咎辭職，那些人都欠我父親一個很大的人情。”透過一場小型核彈轟炸來擴張神盾局的權力，同時提高世界安全委員會的權力，這是一場豪賭。結果就是那枚核彈落入了薩洛蒙之手，吉迪恩·馬利克引咎辭職，斯蒂芬妮·馬利克成為他的副手，九頭蛇被他死死攥住脖頸，千年來的信仰撥開迷霧露出真相。“我們可以組建一個新的神盾局，吾主。那些激進的家族也能夠成為我們的工具，尤其是‘女伯爵’和‘銀行家’這些人，我父親認為我們有必要繼續整合力量。”

“沒有必要成為神盾局。我知道美國政府對超級士兵有多麼渴望，所以我才希望馬利克家族負責安排我們的產品見面會。”薩洛蒙拿起自己的酒杯，“這家公司是你的，你知道我對忠誠者向來慷慨。但是別忘記，我們只提供安全服務，不直接提供生化產品服務。我們與政治沒有任何關係，我們只是商人，只是超級士兵僱傭兵。”

“如果美國政府知道了你的身份，我懷疑他們還是會把生意做下去。”斯蒂芬妮笑著靠近薩洛蒙，姿態極其親密。這讓他招惹了不少目光，畢竟在美國政壇，馬利克家族的政治影響力非常大，其他人懷疑這又是一次典型的政商聯姻。“吾主，今晚要離開嗎？”

“不。我還有事要做。”他說，“讓我們快點結束這場無聊的晚宴，然後點上Mr.Beast的所有漢堡。這裡的東西根本吃不飽。如果攝政打電話過來，就說我不在。”

“我會在莊園裡安排晚餐，吾主。”斯蒂芬妮笑得非常開心，似乎之前被派遣會美國處理事務的嫌隙都被拋之腦後，“我父親是否也能參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