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月球戰爭（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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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捂著臉，淚眼朦朧地望著醫療艙中的觀察窗，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美杜莎受傷後的模樣。黑色與血紅色漂浮物讓澹綠色的藥物溶液變得渾濁，但水晶還是能透過觀察窗看到醫療艙中漂浮的焦黑、瘦削、時不時痛苦扭動抽搐的模湖人影。曾經美麗的血紅色長髮已經不見蹤影，即便經過清洗，那浮腫焦黑的面板、不斷滲血的傷口依舊顯得那麼觸目驚心。

阿提蘭王室醫療系統獨立於氏族，水晶的父母就是曾經阿提蘭王室醫療系統的負責人，因此這裡的醫生對這位成為公主的女孩毫無保留。根據醫生的描述，水晶這才知道，當美杜莎被緊急送到醫療艙中的時候，鼻腔已經被火焰和熱空氣燒焦、黏連在一起，醫生不得不進行應急外科手術，重建一條呼吸道，這才勉強將一息尚存的美杜莎放進醫療艙。靜脈注射根本無法實行，任何醫生都無法在重度燙傷、脫落的面板上找到任何可供輸液的完好靜脈，甚至就連內臟器官幾乎都被熱量燒熟。

“美杜莎主母能夠存活簡直是個奇蹟。”醫生說道，“保護她的基因議會衛兵，其中有一半被直接汽化，剩下則被燒成一灘爛泥。除了美杜莎主母以外沒有幸存者。技術人員判斷美杜莎主母受到了相當程度的電磁輻射傷害，這是因為敵人使用了等離子武器，短暫爆發的電磁輻射會有相當嚴重的後遺症。”

“我的姐姐……”

“美杜莎主母或許可以痊癒。”醫生抿緊溼潤的薄嘴唇，囁嚅了一會，最終還是說出了實情。“美杜莎主母的大腦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他指著一旁的儀器說道，“醫療艙並不能對腦外傷提供幫助，我們也暫時沒有辦法透過外科手術以外的方式進行修復。而且這是高溫傷，外科手術不一定能夠起到作用，即便可以修復，大腦受損區域痊癒之後也會對未來的行為和心理造成影響。我們一直在監控美杜莎主母的腦電波，同時召來一位讀心者，嘗試保護美杜莎主母的靈魂與記憶，透過保護意識與靈魂，對肉體恢復提供幫助。”

“我可以成為讀心者，理查德表兄。”水晶抹著眼睛說道。她伸出手揉了揉身旁那頭巨型沙皮狗的腦袋。“王室當中沒有多少人擁有比我強大的心靈通話能力了，我可以提供幫助。”她固執地瞪大了眼睛，像是賽馬場柵欄後的馬，“我必須這麼做，我們不能沒有她，黑蝠王陛下也不能沒有她。”

“滴嗒、滴嗒、滴嗒。”

那名穿著黑色緊身衣的刺客現在就在她身後，扔出一枚閃爍著等離子弧光的炸彈。美杜莎拼了命地想回頭，她上前一步，轉過身來，聽見身旁基因議會衛兵驚恐的喊叫。她看到那名刺客的臉上沒有任何五官。緊接著幾具身體撲在自己背上，將她強行按倒在地面上。緊接著就是大腦一片空白，直到灼熱的刺痛從背部傳來，然後直直穿過內臟，她再次疼昏了過去。

“不，不是這個。繼續看，姐姐，繼續看。”

“滴嗒、滴嗒、滴嗒。”

那名穿著黑色緊身衣的刺客現在就在她身後，扔出一枚閃爍著等離子弧光的炸彈。美杜莎拼了命地想回頭，她上前一步，轉過身來，聽見身旁基因議會衛兵驚恐的喊叫。她看到那名刺客的臉上沒有任何五官——不，刺客有一張臉，一張她曾經認識的臉——那是一個男人，阿提蘭王室基因生物研究室負責人。還有什麼……時空彷彿靜止了，一切都停了下來。美杜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她甚至沒有意識到那個有著長至腳踝的血紅色長髮的女人就是她自己。她好奇的觀察著一切，從原先的位置走出了兩步。

伴隨著劇烈膨脹的空氣與熱量，刺眼的白光淹沒了一切。

“不，不是這麼。姐姐，我在保護你，你可以看得更遠。”

“滴嗒、滴嗒、滴嗒。”

那名穿著黑色緊身衣的刺客現在就在她身後，扔出一枚閃爍著等離子弧光的炸彈。美杜莎拼了命地想回頭，她上前一步，轉過身來，聽見身旁基因議會衛兵驚恐的喊叫。她看到那名刺客的臉上沒有任何五官。準確來說，是現在沒有五官，她知道那張刺客曾經用過的臉。美杜莎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是一個重度燒傷病患的手臂——她赤身露體站在基因議會大廳的圓形休息室，腳底下滿是粘稠的黑色黏液。那是她的血和組織液，被炙烤之後與燒焦的面板混合在一起，形成了類似焦油狀的物體。

燒傷？

美杜莎下意識抱緊手臂，她很冷。然而下一刻，撕心裂肺的疼痛從手臂傳來，她看到自己的手掌上粘著一大塊燒焦腫脹的面板，這塊面板應該待在手臂上。她低下頭，看到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映照出她此刻的樣貌，隨即爆發出駭人的尖叫。

“不要……姐姐，不要失去理智……”

“水晶？”美杜莎抬起頭，直直看向自己面前。她的雙眼乾癟焦黑，只有兩個空洞洞的眼窩，以及如同冬日枯樹枝般延伸出來的諸多血管。“是你嗎，水晶？”

水晶沒有回答。她瞪大眼睛看著美杜莎身後的身影，看著那個刺客。

她深吸一口氣，身體抖如篩糠。

醫生還在一旁小聲唸叨著意識、靈魂、肉體等複雜的鍊金術詞彙，鎖齒狗不耐煩地趴在地上唉聲嘆氣，搖著尾巴試圖驅趕這揮之不去的聲音。直到醫生的唸叨被尖叫聲打破，鎖齒狗立刻從地上翻了起來，一步跨越十幾米，用自己河馬般厚實的身體接住摔下軟椅的水晶。然而水晶還是不斷尖叫，胡亂揮舞著手臂，手指痙攣以至於無法彎曲。醫生迅速趕來將水晶抱起安置在另一張病床上，同時注射少量鎮定劑——這是讀心者進行讀心以前必須進行的流程，但水晶認為自己的能力可以違反這個規定，因為她不像那些弱小的讀心者那樣，太過容易陷入對方的記憶並在工作結束後錯亂身份——事實證明，水晶的自信毫無意義，她被美杜莎夢境中的恐怖景象衝擊得差點精神失常。

“你看到了什麼，水晶？你看到了什麼？”

鎖齒狗毫不客氣地用腦袋頂開了一聲，伸出溼漉漉的大舌頭在水晶的臉上舔了一下，狗口水的氣味瞬間沾滿了水晶的原本乾淨整潔的臉和精心打理的頭髮。似乎經過了鎖齒狗的鬧劇，水晶這才清醒了過來。

“刺客……我看到了刺客。”她皺緊眉頭，嘗試去回憶那個夢境。她清楚地記得那枚等離子手榴彈的模樣，記得等離子手榴彈爆炸時恆星般耀眼的火光與熱量，記得丟出等離子手榴彈的刺客穿著的黑色緊身衣。但她卻發現自己無法回憶起刺客的整體樣貌“但不止有刺客，有什麼東西……我不知道的東西在姐姐的夢境裡。”

“什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水晶突然尖叫起來。她越是用力回憶，那段記憶就越是模湖，就如同烈日下的晨霧。過了一會，在鎖齒狗的安撫下，她的情緒才逐漸平復，從嵴椎直插大腦的疼痛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我需要再看一次，再看一次。姐姐需要看到那個東西，那個東西在她的認知裡，如果她看不到，那麼我也看不到，甚至無法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