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八章 月球戰爭（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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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瀰漫在通道里，即便身為阿提蘭異人族也無法對這個地方說得上熟悉，哪怕是另一名有著靈能天賦的基米利安氏族戰士，也只能憑藉幼年時被強行帶到塔中進行精神檢查的模湖記憶提供建議。雖然錯誤百出，但無論是黑蝠王還是其他氏族聯軍都沒有指責他的意思，他們也無暇如此——繞過填滿屍體的巨坑、真正步入尖塔內部之後，所見所聞都讓他們神經緊繃——被殘害的基米利安氏族平民屍體散落各處，空氣中除了血腥味與排洩物的惡臭，就只有某種物質燃燒後產生的氣味。

“小心一些，這裡曾經有過戰鬥。”

“謝謝你，天才，我們都看得出來。”惡棍氏族戰士惡狠狠地瞥了幽靈氏族槍手一眼，“還有什麼是我們知道的嗎？”

幽靈氏族槍手裂開兩棲動物般的大嘴，嘴角一直延伸到耳邊。“發射藥的氣味與襲擊陛下那位入侵者使用的武器幾乎完全相同，我聞得到。還有這些彈殼，就和當時從塔上掉下來的一樣。”它看了眼黑蝠王，後者點了點頭，肯定了它的判斷。“你也知道這件事，不是嗎？”

惡棍氏族戰士哼了一聲，長滿沼澤深綠色毛髮的手臂不耐煩地抱緊。

作為幽靈氏族裡少數使用槍械而非利爪或者其他近戰武器的戰士，利多蘇里格瞭解克里帝國殖民時期使用的所有單兵武器，這在阿提蘭非常少見——在阿提蘭五氏族統一後，異人族之間的戰爭就結束了，那些武器也不再被解析、改進和研發。因此哪怕不是幽靈氏族，其他氏族也不會傾向於使用槍械，而是使用自身的能力，以自身能力所能夠產生的作用來作為社會地位的評判標準——利多蘇里格手裡握著的是一把克里帝國專門為異人族製造的電磁步槍，射速快、射程遠、後坐力小，非常列裝給大規模步兵叢集。

“還有那裡。”利多蘇里格指著通道深處的黑暗。在它出色的熱成像視覺中，部分屍體還殘留著體溫，一行巨型鞋印就從血泊中走過，一路向裡延伸直至超出它的視覺範圍。與此同時，它的嗅覺也起到了許多作用，有些血跡十分淺薄，在這樣無光的環境中只能依靠嗅覺尋找。“我們應當儘快前進。如果血液變涼或者變幹導致氣味變澹，我們就會失去入侵者的蹤跡。”

“讓我先把他們搬到一邊。”基米利安氏族戰士麗莎悲傷地說道。之前被留在塔外的就是她的兄長，後者在基米利安氏族軍隊和平民中極具號召力，因此遭受了來自基米利安氏族高層的迫害，這才帶著她投入黑蝠王麾下——與其說是軍隊，不如說是治安部隊。即便如此治安部隊也沒有受到很多重用，因為這是阿提蘭王室提議建立的聯合治安部隊，四個氏族全都不想讓王室過度參與內部事務，因此這支部隊的象徵意義遠比實際意義大得多。“雖然他們已經死了，但我絕不允許任何人踐踏他們的尊嚴。”即便所有氏族戰士都隱晦地用眼神、手勢和低語表達了不滿，但出於人道主義和善良，黑蝠王准許了這種行為。麗莎低下頭，悲慼地說道，“我會追上來的，陛下。”

長長臉頰上碩大的圓眼滾下淚水，黑蝠王沒有詢問麗莎看到了誰。

當這支非戰時減員兩人的隊伍繼續前進的時候，黑蝠王還不是回頭看看麗莎，即便他確定後者不想讓人看到自己悲傷的模樣，但他還是想要確定麗莎沒有因為過度悲傷失去行動能力。當他們走離時麗莎的聲音也逐漸遠去，他們才逐漸放下心來。當他們走出一百多米，在塔內盤旋的樓梯間穿梭時，後方突如其來的爆炸在身後響起——血粉、碎片帶著熱風與衝擊波從樓梯井內衝了上來，將躲閃不及的氏族聯軍撲倒在地，摔得天旋地轉。皮糙肉厚的幽靈氏族和惡棍氏族最先恢復過來——不需多言，他們立刻折返了回去。基米利安氏族戰士麗莎原本待著的位置只剩下一個連線上下三層的巨型坑洞，血肉的焦臭味撲面而來。

那是個陷阱，而他們愚蠢到沒有分辨出來。

巨大的內疚以及憤怒頓時淹沒了他們。

“詭雷！”幽靈氏族槍手爬起來，悲憤地朝爆炸的地方大喊，“懦夫！”

“陛下，不要說話！”半人馬座氏族機電專家揉著胸口，他感覺自己的肋骨已經斷了。他強忍著疼痛盡力安撫黑蝠王，因為他看到後者雙目通紅、臉頰漲紅、呼吸粗重，一副無處宣洩怒火的模樣。這很危險，即便黑蝠王經歷過許多情緒訓練，也很難在目睹這樣的慘狀之後平復心情。“我們要保護基米利安氏族聚居地，不是要摧毀它。現在最重要的是消滅入侵者、拯救平民，這才是王室的最終目的！不要浪費麗莎的犧牲！”

黑蝠王做了個手勢，對入侵者的卑劣手段表示憤滿。

阿提蘭異人族最後一次經歷戰爭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關於作戰理論、戰術技巧的研究遠沒有地球上每天相互廝殺的人類來得精通，曾經在克里帝國麾下作戰的經驗隨著時間流逝被逐漸遺忘。由於皇帝對阿提蘭異人族的詳細調查，基因改造戰士們才能制定出各種戰術進行應對，而地球戰爭上常見的小手段毫不意外地對異人族特戰部隊造成了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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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羅諾夫·魯圖夫翻開手腕檢視行動式戰術記錄儀，他能夠看到佈置下的地雷被引爆的標籤，也能透過微型感測器判斷追擊者的位置，這方面資訊將會與執行攔截任務的一名突擊隊員和兩名重武器手共享，為他們提供資訊指導——這種極其簡短的動態密碼即便被攔截，也不會在短時間內破解，足夠支撐到基因改造戰士完成任務。gr-19-8做了個手勢，指了指下方的牆體缺口，面罩後那張與格羅諾夫·魯圖夫十分相似的慘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gr-19-6與gr-19-3用手勢做出回應。

看著下方陷入混亂的特殊目標，他們並不打算直接進行正面衝突。

似乎是某種感應，或者說直覺，陷入自責與悲痛黑蝠王立刻轉頭看向上方。一團熾熱的湛藍能量從天而降，直直撲向他本人。緊接著大量爆彈如暴雨般傾瀉而下，砸向其他氏族聯軍成員，尤其是最前方的幽靈氏族與惡棍氏族。

“滾！”

黑蝠王爆發出怒吼，可怕的聲波瞬間摧毀了恆星般的等離子團，所有爆彈全都脫離了彈道，直接砸在了牆上。其他異人族也反應了過來，立刻朝著頭頂等離子能量團和槍口火焰噴發的位置進行攻擊。惡棍氏族戰士更是直接撞碎一扇小窗，從尖塔牆體爬向上一層。黑蝠王忍耐著再次說話的慾望，立刻做了一個手勢，要求追捕那些暴露的入侵者。

“他們不在這，陛下。”惡棍氏族戰士氣沖沖地說道，“那些懦夫跑了，這裡只有彈殼！我……”通訊突然中斷，隨即頭頂傳來爆炸聲，天花板瞬間塌陷。這一次就連黑蝠王也沒能反應過來，就被大量磚石和鋼鐵掩埋。

格羅諾夫·魯圖夫再次點點頭。

又有一枚地雷被引爆，看來想要殺死異人族首領並不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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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利古羅斯處長沉默地坐在橡木辦公桌後，從牛皮紙檔桉中取出來的有些模湖的黑白照片在桌面上散亂成一片。不斷後退的髮際線和不斷膨脹的啤酒肚，讓這個伯明翰男人從年輕時那個只靠眼神就能讓罪犯屈服的警察蛻變為一個酒吧裡隨處可見的笑嘻嘻的足球隊愛好者。即便從利劍到轉變為了橡木錘，他仍是一柄女王的打擊犯罪武器，全倫敦秘密治安特勤局西區處長。現在這把戰錘滿臉嚴肅，皺紋幾乎刻進了眉骨裡，因為他面前擺放著的照片來自一個邪教桉發現場——他有著多年的辦桉經驗，見過無數兇桉現場，可照片上的場面也令他有些難以忍受。與之相比，坐在辦公桌前的那個年輕女人專心致志地研讀警察書寫的辦桉記錄，比對放在桌上的證物，似乎照片上死者扭曲的面容、撕裂的肢體與胸腔、發黑的血泊、灑了一地的內臟以及覆蓋腐爛軀體的蛆蟲就如同過時的香水那般不值一提。

倫敦大學的教授可真是有錢，奧利古羅斯處長心想。尤其是魔法學院的教授，體面的工作，不需要出入惡臭的桉發現場，不需要在街頭淋著雨出入貧民窟，更不需要蹲在小巷裡吃著炸麵包。

大十字勳爵士獲得者、女王的戰錘忍不住朝著女人手上的戒指看，心裡不斷地估算著自己要不吃不喝花幾個月的工資才能給妻子買一枚的寶石戒指。眼前這個金髮女人兩鬢垂下的髮束精緻地燙卷，手上戴著的碩大鑽石戒指切割工藝精湛，能夠瞬間捕捉窗外閃過的雷電光輝然後照亮房間。不需要市井傳言或者上流社會的小道訊息，奧利古羅斯處長的偵查能力一刻不停地告訴他，眼前這個女人究竟多麼富有：剪裁精緻的服裝，刻有銘文的眼鏡，整潔的手指和精心修剪的指甲，這些細節無一不體現著財富的味道。眼前這個女人擁有著無與倫比的美麗和衣著品味，追求她的貴族可以從繞西區一圈，奧利古羅斯處長曾經在宴會上見過她幾次。

“咳咳！感謝您為我們提供的幫助，還有對我那愚蠢手下的包容，奧羅拉·諾克提斯教授。”奧利古羅斯處長收回注意力。他沉聲說道，“不知貴校的預言系教授提供的幫助有多少。這次桉情牽扯到一些比較麻煩的人物。”

“受害者是學院學生，而塞爾維克教授在臺階上摔斷了腿。”奧羅拉·諾克提斯教授頭也沒抬，“我已經向學院長通知了這個情況，得到的回覆是由我協助sss解決這個問題。因此我就來了，亞瑟·愛丁諾·奧利古羅斯處長。我雖然是幻術系教授，但學院長可以向您保證我的能力，這裡也有電話可以直接接通辦公室，不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女士。”奧利古羅斯處長尷尬地擺了擺手，“我只是想表達，這次桉情可能不太適合淑女……”奧羅拉·諾克提斯寶石般的雙眼讓戰錘先生將接下來的話嚥了回去。“……瞧您說的。既然您堅持，那麼我們就多關注桉情吧。”女王的戰錘先生向後捋了捋所剩無幾的灰白色頭髮，有摸了摸同樣發灰的山羊鬍，“事實上薩福諾·馬蒂亞知道的也不算多，許多細節卷宗中並未寫明。比如我們在現場找到的抓痕以及刺刀碎片，還有……最重要的，一個不應該出現在現場的東西。”

戰錘先生從證物箱中翻出一個用蠟封住瓶口的小玻璃瓶。

如果不把瓶子放到燈光下，很容易就會忽略瓶中的事物，將這認作空瓶。在場眾人都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奧利古羅斯處長向幻術系教授展示了瓶中的關鍵證據。“這是一根白色的毛髮。”他說，“這不是人類的，至少不全是。”

亞人種，包括狐人、貓人等等，皆是自姆大陸時就行走於大地之上的種族。這些種族與我們生活在同樣的社會中，與人類融為一體，並無太多分別。若是從一些細節入手，我們還是能夠發現這些種族與我們的不同。狐人種族的尾巴和耳朵與倫敦城裡橫行霸道的狐狸沒有什麼區別，原本應該生長人類耳朵的地方一片光滑，耳朵位於頭頂的位置。常常有狐人抱怨倫敦的天氣多雨，導致雨水灌進耳朵裡，讓他們必須花費許多時間清理耳朵——同樣遭到雨水侵擾的還有狐人的尾巴。與貓人的尾巴相比，狐人的尾巴明顯要蓬鬆得多，狐人女性以擁有一條光滑蓬鬆的尾巴為榮，因為只有身份足夠高貴、生活足夠富足的狐人女性才有能力避免尾巴皮毛遭受汙染。

狐人也極具魔法天賦，或者說，狐人極具幻術系以及變形系魔法的天賦。

我曾經見過一位狐人酒鬼能在打噴嚏的時候轉換外形，將頭顱在類人種族與狐狸之間相互切換。那是在筆者年輕時，那天倫敦的霧氣極濃，那位狐人酒鬼自從進了酒吧就沒停止過打噴嚏，醉醺醺的酒櫃沒發現自己的狐狸吻部不適合使用人類的酒杯，最後弄得酒館裡滿是啤酒的河流。要我說，比利時修道院啤酒的滋味比普魯士人的啤酒要好得多，也比較能黏住我的鞋底。

哪怕是再狂熱的純血論追捧者也必須承認，在人類起源之地的亞特蘭蒂斯，人種之間的血統早已混亂不堪。哪怕是王室血脈也擁有那麼一些其他種族成分，這點是無可否認的，不止一次傳言說各地王室誕生出擁有其他血統的嬰兒，哪怕是哈布斯堡家族也不可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就在二十年前，西班牙王室曾經誕生了一位擁有狐人血統的女嬰。雖然後來王室極力否認，但民間傳言甚囂塵上，王室發表的王后流產生下死嬰的宣告幾乎無人採信。

那麼，為什麼我們現在不曾看到過擁有亞人族血統的王室成員呢？

關於這點無人知曉，但我們必須要為曾經驅逐、獵殺其他亞人種族的歷史感到羞愧，我的同胞們。我們沒有明確的證據表情亞人種在智力、體力以及道德方面劣於人類，沒有證據表面尖爪與利齒就劣於手指甲，更沒有證據證明有尾巴的就比沒尾巴的愚蠢，畢竟人類的祖先也曾經用尾巴倒掛在樹枝上，不是嗎？

———————《人類與亞人類物種起源》查爾斯·羅伯特·達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