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〇章 主客盡歡（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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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要談角鬥文化的起源，我們就必須要談羅馬。如果我們要談羅馬，角鬥文化的血腥刺激對當時羅馬社會有什麼作用……角鬥文化從未在我們的生活中消失，所有令人沉迷的消遣娛樂和充滿感官刺激的娛樂產品都秉持著角鬥文化的基礎功能，那就是轉移注意力和不滿情緒，讓接受者喪失對現實問題的思考能力。這種娛樂可以是拳擊、可以是迪斯科、可以是大麻這類毒品，任何東西都有可能是角鬥文化……如果瓦坎達放開國境，那麼就不可避免地將會受到文化衝擊，因為沒有人能夠拒絕娛樂。文化衝擊會導致所有的一切包括政治都將會被娛樂化，所有的嚴肅性都會被消解，社會道德底線被不斷突破。”

祂指著臺下的史蒂夫·羅傑斯。

“這就是一個例子。他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立下功勳的英雄，他的遭遇就是標籤化和扁平化。美國隊長不再作為一個人類存在，而是作為一個可以消費的產品存在，他身上的歷史沉重感與嚴肅性被不斷消解，直到他成為一個可以代表美國的象徵。一個可以讓人們簡單認識的、正義無比的形象，正義到可以讓人遺忘軍工複合體在二戰時與德意志第三帝國的交易，所有對二戰中美國扮演的角色的質疑都是對這個形象的質疑。當史蒂夫·羅傑斯成為一代代人的集體記憶，那麼歷史的真相就不再重要了，曾經的罪行也不再重要，甚至在一些人的記憶中是史蒂夫·羅傑斯把美國國旗插上了柏林國會大廈。”祂用一句非常經典的臺詞作為論述的結尾，“看看觀眾，他們要鮮血，現在他們都成了羅馬人。”

這是一場小型沙龍，參加的人並不多。

由於皇帝本身擁有的工業貴族席位，因此黃金部落的部分工業貴族同樣參加了沙龍，畢竟他們平時也沒什麼工作需要做。在瓦坎達人眼中有著兩河流域血統的祂並不是黑人，即便稍深的膚色能夠讓他與日耳曼、盎格魯-撒克遜人種有著極大的區別，但還是會被劃分到屬於白人的群體之中，因此特查拉才會把史蒂夫·羅傑斯等人找來。令特查拉感到尷尬的是，雖然山姆·威爾遜是一位黑人，但這位超級英雄卻對非洲文化沒有任何感情，如果不是崇拜的偶像待在這裡，山姆·威爾遜可不會繼續留在這裡。

特查拉與山姆·威爾遜的第一次對話並不是那麼令人滿意，雖然後者一直保持著禮貌，並且對瓦坎達的科技水平感到驚訝，但這裡的娛樂活動可不是他喜歡的。山姆·威爾遜只是把瓦坎達之旅當做一次短期旅行，畢竟南斯拉夫聯邦不太歡迎他。反倒是一開始頹喪的白人詹姆斯·布坎南接受了一座鄉村小屋，之後他便徹底融入了鄉村生活，還把自己手上的機械義肢卸了下來，打算專心經營自己的農村生活，徹底杜絕所有娛樂和暴力。當史蒂夫·羅傑斯再次見到自己的好朋友時，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穿著當地裝束、滿臉胡茬完全就是一副苦行僧模樣的傢伙是自己曾經的戰友。

原本瓦坎達人找來這幾個白人只是想讓同為“白人”的皇帝放鬆一些，但特查拉卻和史蒂夫·羅傑斯聊得相當開心，反倒是王太后拉蒙達與皇帝相談甚歡。尤其是詹姆斯·布坎南，他甚至在談論明年要在自己被贈予的那片土地上種植什麼樣的作物，特查拉還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非常有趣的解讀方向。”王太后拉蒙達點點頭。這不是一次正式的酒會，參與者只有瓦坎達王室、正在瓦坎達“長期旅遊”的史蒂夫·羅傑斯等人、皇帝以及一位其他瓦坎達人從未見過的禁衛軍。“瓦坎達從未經歷過這種時期，王室對於違禁藥物和文化管制非常重視，暴力與鮮血應當遠離普通民眾的生活。你應當明白瓦坎達正面臨著什麼樣的困境，現在瓦坎達的正派文化很容易受到衝擊，並不是所有人都對此抱有開放的態度。”

“沒有人能制止娛樂，人們需要消遣，這就是角鬥文化的用處。如果辛苦工作之後連娛樂都剝奪了，那麼還有什麼能緩解工作的勞累呢？搖滾樂和可口可樂不會傷害人，音量過大的搖滾樂和有古柯葉的可口可樂才會造成傷害。角鬥文化最糟糕的地方並不是在於它讓民眾追求刺激，而是在於它讓民眾和統治階級也開始渴望無底線的感官刺激、渴望鮮血，並且對隨之而來的腐敗和縱慾趨之若鶩。這才是真正需要警惕的情況，正確的娛樂本身並沒有錯，錯誤的是無底線的、消解嚴肅性的娛樂化。”

“文化管制。”王太后拉蒙達說道。瓦坎達的治安情況一直很好，直到恩·賈達卡坐上王位之後內戰，王太后拉蒙達拉攏皇帝以及他手下的軍隊發起的那場內戰打破了表象，當一輛輛主戰坦克開上街頭，基因改造戰士用爆彈槍和等離子武器在大街上與擁護恩·賈達卡、擁立黑豹王室繼承規則的時候，特查拉的王座就是以千百年來繼承製度為代價壘起來的——未來不會再有安穩的王位交接了。王太后拉蒙達很清楚自己做了什麼事，但為了讓特查拉坐上王座，她不惜葬送黑豹王室的正統性和法理。

同時被葬送的，還有瓦坎達的社會治安。

雖然內戰持續時間極短，但當戰犬組織與忠於繼承製度的軍隊與基因改造戰士交火時，許多武器因此流落民間。即便是瓦坎達也必須面對民間團體對治安的威脅，這也導致元氣大傷的戰犬組織不得不加班加點地維持社會治安，清除販賣違禁品和控制娛樂場所的民間暴力團體。

“蘇聯解體為全世界都上了一課，瓦坎達有能力汲取經驗。但別忘記王室本質上也能是一種文化，一種資產階級為了彰顯自己而故弄虛玄的文化符號。君主立憲制的歐洲王室就是最典型案例，甚至成為一種文化輸出的手段和標誌，其中以英國溫莎王室最為典型。”祂提醒道，“當這種文化開始盛行，那麼政治訴求、意圖和政策便不再是民眾需要考量的事了，免費的麵包和更多的鮮血才是他們需要考慮的事，王室僅僅是聯合的法理而不是統治的基礎。”

王太后拉蒙達認真思考了一下。

瓦坎達內部政治的尖銳矛盾並不是什麼秘密，她也在思考著解決問題的辦法。過去無數代曾經坐上黑豹王座的先王遺留下的解決辦法，在如今面對開放國境的瓦坎達並不能完全起效，王太后拉蒙達知道自己必須尋找新的解決辦法，才能讓整個瓦坎達的權力安全過度——她支援特查卡的開放政策僅僅是因為她會無條件支援自己的丈夫，如今特查卡死於外界人之手，自己的兒子特查拉同樣遭遇了王位繼承戰爭，不安全感已經成為了壓在她心理的一塊石頭，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礙。

“您有什麼建議嗎？”

“我永遠站在對人類種族有利的那一邊，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是我不可動搖的理想。我需要瓦坎達的一切支援，我也相信瓦坎達同樣會以人類種族的未來福祉為己任。”祂並沒有正面回答，但這個答案足夠讓王太后拉蒙達感到滿意，誰都知道皇帝並不在乎瓦坎達的意識形態，瓦坎達的工業產能才是最重要的。正如攝政維克多·馮·杜姆在某次下班飲酒時祂所說的那樣，南斯拉夫聯邦的建立很有可能就是一場祂對自己的試煉，作為承擔人理延續的第一步，祂必須讓自己成為一位真正的統治者，瓦坎達只不過是又一塊墊腳石而已。

面對這樣的指控，他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那一次內戰帶來瓦坎達的影響太大了，有許多人因此對南斯拉夫聯邦有了不好的印象。”王太后拉蒙達點點頭，然後向皇帝舉起了酒杯，表達了和解的意願——瓦坎達的文化與人種可以追溯到古埃及，曾經有過透過紅海港口進行葡萄酒和其他酒類貿易的歷史記錄，瓦坎達人飲用葡萄酒、啤酒和高粱淡酒的歷史與人類歷史一樣古老——從此往後，那場內戰傷痛的記憶將不會是瓦坎達國內的政治正確，所有錯誤都會被歸咎於恩·賈達卡以及與他勾結的振金販子克勞·尤里烏斯。保衛振金，保衛瓦坎達，南斯拉夫聯邦將會是幫助黑豹特查拉保衛瓦坎達的英雄。

“或許您有興趣參加一次非正式晚宴，讓人們真正認識到南斯拉夫聯邦是個什麼樣的國度？您知道的，瓦坎達對外界的瞭解太少了。或許我應該讓蘇睿從南斯拉夫聯邦回來，她與您一定有相當多的共同語言。”

祂點點頭，舉起酒杯作為回應。

“我將會以工業貴族的名義設立一個慈善組織，為內戰受害者家屬提供工作機會。”祂說，“瓦坎達的秩序需要在阿非利加推廣，為這片大陸帶來和平。我們不能坐視這片大陸落入貧窮、愚昧和暴力，即便這意味著我們必須用暴力解決問題。”

王太后拉蒙達笑了起來，因為這代表著皇帝支援她的想法。

僅僅投資建設工廠或者派遣醫療人員並沒有太多意義，非洲這片土地上混亂的政治局面和四處橫行的殘暴軍閥是對瓦坎達和南斯拉夫聯邦投資的最大阻礙，而且那些殘暴軍閥僭主在瓦坎達開始投資之後就有可能會被歐美國家再次扶持，成為瓦坎達汲取非洲資源的最大阻礙——襲擊已經發生，許多以瓦坎達之名踐行的善舉都被血腥的屠殺所阻止，瘟疫與子彈是縈繞在這片大陸上的死神，毒品、宗教和愚昧是非洲的裹屍布。當瓦坎達試圖拯救這些人的時候，總會有身披道德外衣的人試圖阻止。

如果只能透過戰爭來讓非洲成為非洲人的非洲，那麼皇帝和南斯拉夫聯邦將會給予支援並且加大對瓦坎達工業生產的投資。作為一個不太依靠工農業剪刀差實行工業化的國家，皇帝的承諾非常有力量，而且誰都知道皇帝本人並不介意使用戰爭手段解決問題。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知道，皇帝接下來的目標就是馬其頓、希臘和君士坦丁堡，戰爭的硝煙已經悄悄點燃，瓦坎達也必須爭奪足夠的資源來度過即將到來的寒冬。

“我們會建立起一個科學、理性、世俗化的非洲，一個團結的阿非利加。”

“我認為這項事業需要一些盟友，這些朋友樂於看到一個穩定的阿非利加。”祂說，“你知道嗎，其實南斯拉夫聯邦制式鐳射步槍所使用的透鏡來自於天然鑽石，鑽石這種東西在巴爾幹半島並不存在太多附加值。”

“你知道嗎，瓦坎達人害怕你的眼睛。”王太后拉蒙達突然說起了另一件事。在皇帝與瓦坎達貴族們會面的時候，絕大多數瓦坎達部落貴族面對皇帝時所表現出的情緒並非是常見的崇敬，而是少見的空間。祂曾經向蘇睿說過這件事，王太后拉蒙達順理成章地得知了這個情況，並將其當做某種茶餘飯後的笑談，用來緩解瓦坎達人談論到皇帝時線路的恐懼。

“在瓦坎達，黑豹祭司通常只會選擇有著漆黑眼眸的人擔任，因為他們擁有芭絲特的黑曜石般雙眼。黑豹祭司能用那雙眼睛注視著戰爭與鮮血清洗這個世界，注視著將死之人下達審判……我知道外界人對瓦坎達的看法。瓦坎達人並不迷信，黑豹神信仰已經融入了我們的生活和制度，並不會對科技發展造成任何阻礙。你有一雙芭絲特的眼睛，但瓦坎達人害怕你絕不止是因為迷信，而是因為你所表現出的氣質。”王太后拉蒙達眯起眼睛，“你的名字是什麼，無人知曉，你的樣貌是什麼，同樣無人知曉，瓦坎達人無法念出你的名字。只有神祇才有這樣的力量，這是瓦坎達一直以來的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