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平靜的靈魂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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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不認識什麼夏洛克·福爾摩斯，不過斯蒂芬·斯特蘭奇是一個極富天賦的人。或許他的魔法天賦比不上你，但他擁有常人所不能擁有的遠見，這種遠見是你我都不曾擁有的。”至尊法師說，“我已經安排好了對他的教育方法，他最終將會成為一名合格的至尊法師。”

“老師，難道您不曾向其他人說過您的計劃嗎？”薩洛蒙問道，“他們不知道聖靈意味著什麼，也不知道靈魂物質化是多大的進步。但只要是人，就會將生理活動認知成生命，一旦生理活動停止也就意味著死亡，他們會對您的離開感到難過的。”

“這是必然的，我不可能再繼續承擔下去了，這個世界需要進步，我也只是進步的一塊基石。若是我的死可以讓斯特蘭奇成為一個合格的至尊法師，我願意這樣做。但你知道，身體的死亡與靈魂的死亡是不同的，不是嗎？”

當尊者說起自己的死亡的時候，她的表情沒有一絲避諱，反而像是在談論今天晚飯吃什麼一樣輕鬆。尊者帶著一種對惡作劇即將得逞的期待感說道，“我很期待，我未來出現在斯特蘭奇面前的時候他會有多開心，他肯定不會因為我用死亡欺騙他感到生氣。”

“如果他到時候知道聖靈是什麼的話，您所期盼的感人場景就不會出現。”薩洛蒙無奈地說道，他沒想到尊者居然這麼喜歡開玩笑，“不過我倒是認為，那時候的斯特蘭奇可能還接觸不到這方面知識，並且他會以為您是萬聖節幽靈，然後就像每年萬聖節的例行施法清理幽靈一樣，施法驅逐您。”

“賭一份蘋果派？”

“如果您那時候還能吃東西的話，我同意。”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一個問題。”至尊法師說起了另一個話題，“在卡瑪泰姬當中，幾乎所有人都曾經在人類社會中待過，就算是秘法師家族的孩子也是如此，他們在普通人的社會中成長，最後才選擇要不要成為秘法師中的一員。只有你，薩洛蒙，你從出生開始，每天接受的我這個老傢伙的教育，除了我以外，還有雅典娜，無一不是活過了長久歲月的傢伙。

我現在覺得我對你教育是不是太過超前了。當然，這並不是指魔法教育，而是人生觀的教育，莫度和卡西里奧斯的反對確實有道理，你不能在現在這個時候承擔過於沉重的情感負擔。

俗世之中的人們常常受到各種思想的汙染，這並非因為那些寄生在靈魂上的超維度細菌作祟，而是因為大部分普通人從出生開始就在接受各種各樣的資訊。來自學校的，來自父母的，來自朋友的，甚至是來自社交媒體的，各種渴求就如同火把一樣點燃一個人，讓他放出應有的光與熱，但隨之而來的卻是各種慾望，財富、榮耀、美色、地位，只有這些作為柴薪，才能讓一個人繼續燃燒下去，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會要求學徒們尋求靈魂上的平靜。可問題是，你的靈魂從一開始就無比平靜，在你小時候，我還以為你得了自閉症呢。我看不出你所渴求的東西，你唯一的欲求就是對魔法的探索，但這其說是渴望，不如說是好奇——你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自己的慾望。你手中有著大量的資金，可我卻不曾見到你在任務之外花過多少，買一輛二手腳踏車可不算花費，和王一起下館子也不算什麼，冰箱裡的那些零食也算不上什麼。

我本以為讓你和貝優妮塔接觸會讓你改善一些，她是那樣地迷人，但我在你眼中看不到對她的眷戀，我可不覺得這是因為她大你五百歲，你也知道，你的生命會超出這個時間。告訴我，薩洛蒙，你是否會因為對這個世界有所牽掛而畏懼死亡？”

“我……”薩洛蒙啞口無言，他不知該做何回答，因為莫名地，他感覺自己對於死亡並無太大的畏懼，反而覺得那是一種平靜的狀態。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和至尊法師暢談死亡，畢竟兩者的年齡和閱歷終究是有差距的，薩洛蒙不排除這些觀念是聖痕中的記憶灌輸給他的，可當局者迷，他總認為這是他自己的想法。

見薩洛蒙無法作答，至尊法師繼續說道。

“你的一切行為都是在規則之內的，我不曾見到你做任何規則外的事。你將自己的感情放在了這之下，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因為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規則是完美無瑕的，就算是卡瑪泰姬的，我所制定的也是如此。你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別人和自己來完成一件事，卻無法判斷這件事是好是壞，是對是錯。這是你比不上斯特蘭奇的地方，他有著打破規則，行正確之事的決心。

你沒必要學習他，你也無法學習。你對科林斯家族和瑟蕾莎的同情心是你少數表露自己情感的時候。這很好，因為這讓我看到你並非完全失去人類的感情。

雖然我十分滿意你能遵守我制定的規則，但我不希望你在年輕的時候靈魂就如我這般衰老，年輕人就應該享受鮮花與美酒。薩洛蒙，你把自己放在了什麼位置？是一位秘法師，還是一個年輕人？”

“可是我覺得現在挺好的。”薩洛蒙蹙眉說道，“我甚至沒有感覺到除了探索魔法以外的慾望，相應的生理刺激也僅僅是因為身體正在發育的緣故。我不需要豪車與美酒，也不需要財富與地位，我只覺得那些東西煩人。”

至尊法師沉默著，心中自相矛盾的期盼相互衡量，但最終，較為柔軟的一面佔了上風，但這是暫時的。尊者說道，“這就是你的問題，我親愛的弟子，我希望你是一個人，而不是聖痕的容器，你需要人類多種多樣的情感，擁有自己的慾望，無論是什麼都可以。而不是像我一樣。這樣的話，你就太痛苦了。”

“我一點也沒有覺得痛苦，老師，頂多做選擇的時候有些不適。”薩洛蒙說，“如果您覺得我和貝優妮塔的關係有問題，那是因為我覺得我們的時間還很長，不用太過著急。”

“這就是問題所在，薩洛蒙，你自己毫無自覺。”至尊法師嘆了口氣，“我想，你除了在卡瑪泰姬學習魔法和在雅典娜那裡學習藝術，你還需要正常的生活，你去學校不應該僅僅是為了考試，你認識幾個同學？正好，貝優妮塔和貞德正需要休息，你也可以享受一段時間正常人的生活，離打打殺殺遠一些，或許青春靚麗的少女可以讓你改變想法。”

“您這是在強迫我融入普通人的社會，老師。”薩洛蒙說，“您也知道這不會有任何改變。”

“誰知道呢？”尊者說，“但目前看來，卡西里奧斯十分樂意送你去上學。”

沒錯，對於薩洛蒙去普通人的學習上學這件事，最為積極的就是卡西里奧斯了。當薩洛蒙再次看到他的時候，幾乎認不出眼前這個男人了，他穿著一身熨燙過的棕色西裝，剪短了的頭髮打理得整整齊齊，皮鞋擦得錚亮，原本那副苦大仇恨的模樣一掃而空。

“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卡西里奧斯一邊微笑著一邊將一張手帕折起來，塞進左胸的口袋裡，白色的手帕露出一個完美的三角形。站在他身邊的莫度也十分滿意，他和卡西里奧斯早就認為尊者對於薩洛蒙的教育太過超前了，是時候讓薩洛蒙體會正常人的生活了。在加入卡瑪泰姬之前，莫度是一名貴族，卡西里奧斯是一位結婚生子的普通人，他們明白正常的生活對於一個人來說有多重要，整天浸泡在怪異的魔法世界對一個少年可沒有好處。

“雖然你透過了CE考試（英國學生八年級升學考試），但你可沒有去上過課，你已經十四歲了，可你從未去上過GCSE課程階段。”卡西里奧斯說，“我還有一輛車，尊者同意我購買的，還是英國牌照。放心，自從來到卡瑪泰姬，我就已經戒酒了。”

“我可不會去上那些全日制私立學校，你放棄吧。”薩洛蒙瞪著眼睛說道，“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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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卡西里奧斯先生，你作為薩洛蒙的監護人，你應該明白這麼做是不合適的。”在學校的辦公桌前方有兩把椅子，卡西里奧斯和薩洛蒙正安靜地坐在上面，他們面無表情，接受著校長瑟維爾夫人的質問。

“我們學校對於著裝沒有要求，戴戒指也屬於私人事務，但把戒指印到別人臉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瑟維爾夫人十分強硬地說道，她的手將木桌子拍得砰砰響。此時的薩洛蒙身上穿的聖骸布已經變成了普通的深色外套，這是魔法的作用，讓衣服暫時變形，但三枚維山帝環戒和貝利爾的惡魔召喚戒指就屬於無法隱藏的東西。

本來一切的開端都是極為良好，長久不曾出現的薩洛蒙第一次出現在學校的時候，瑟維爾夫人滿心歡喜，因為有許多課程是家庭教育所不能替代的，即便薩洛蒙的成績優異也是如此。可問題是，人類是群體性生物，面對突如其來的外來者，許多人都會表現出不適。

薩洛蒙的外貌與英國的撒克遜人有些差別，但好看的外貌依舊讓他受到了大部分女生的歡迎，雖然薩洛蒙十分禮貌地與她們打招呼之後就不再交流，可這種行為引起了班級內某些正值青春期的男生的敵視。

不過薩洛蒙對於這種小孩子氣的爭風吃醋不感興趣，可他們還是想要趁著薩洛蒙上廁所的時候教訓他一下。因此順理成章地，薩洛蒙將他們的腦袋塞進了馬桶裡，一點魔法都沒用。這些傢伙平時就喜歡仗著人高馬大（對於同年齡的人來說）來欺負同學，吸引女生的注意力，這是大部分青春期男性特有的行為，在普遍早熟的歐美國家，這種行為就演變為了無處不在的校園霸凌。

“他們欺負其他同學的時候，我可沒見您如此激動，瑟維爾夫人。”薩洛蒙不耐煩地說道，“我下手極有分寸，他們沒有骨折，甚至連醫務室都不用去，頂多就是疼幾天而已。這算給他們的教訓。”

“我十分同意我的被監護人實行的正當防衛。”卡西里奧斯站了起來，他雙手撐在桌子上，身體前傾，他那毫無表情的臉所帶來的壓迫感讓瑟維爾夫人忍不住拉開了距離，“我想您應該教訓的是那些平時就不喜歡遵守規則的學生，而非我的被監護人。在您的監督下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想我可以找到投訴的地方，倫敦的人權機構有很多，我總能找到幾個。”

“我……”瑟維爾夫人瞠目結舌說不出話。

“我想我們該走了。”卡西里奧斯將西裝的第二顆釦子重新扣上，“明天，我會送薩洛蒙準時上學的。”

直到他們走出學校的時候，卡西里奧斯才保持不住冷峻的表情，爆發出一陣笑聲。

“小子。”卡西里奧斯伸出手臂，掛在薩洛蒙的脖子上，“你要是沒打架，那就不算上過學。但不得不說，你幹得不錯，就是該教訓一下那些小崽子。接下來你就該找個女同學，談一場戀愛，你的人生才算完整。”

“你明知道我對那東西不感興趣。”薩洛蒙滿臉無奈地說道，“你看，普通人的生活和我格格不入，為什麼還要送我來上學？”

“尊者這樣認為，我們就這樣做，不問為什麼。”卡西里奧斯說，“我看到那個叫尤利的傢伙的臉了，你的上勾拳使得很漂亮。現在，你已經是個男子漢了，想要來點兒的啤酒嗎？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打架的，那一定是個精彩的故事。”

“不準告訴別人。”

“如果我告訴別人我讓你喝酒了，警察會找到我的。”卡西里奧斯伸出拳頭，“一言為定。”

“一言而定。”薩洛蒙的拳頭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