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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尊如來隕落後,阿難便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十大弟子中,他對佛祖的感情最為深厚,從出家開始,就跟在世尊身邊,見證過佛祖的每一次講道,並牢記於心,倒背如流,故而為多聞第一。
對他而言,佛祖早已成為精神的最高信仰,生命支柱。
在佛祖隕落的那一刻,他的佛心也徹底崩潰了。
閉口不言三十三天後,他金身黯淡,元神消弭,已經到了圓寂的邊緣。
望著大蟒蛇神,他終於開口了。
“摩侯羅伽,貧僧將於今日圓寂,吾死之後,汝可食吾金身,嚼吾佛骨,飲吾佛血,繼續守護大乘真經。”
他望著架上的那一卷卷佛經,嘆道:“大乘真經是我佛門最後的希望,摩侯羅伽,兩百多年後,當有取經人至靈山腳下……”
說到此時,阿難尊者露出一絲猶疑,顯然突逢鉅變後,他也無法再確定未來的走向。
“若取經人至,則說明我佛門氣數未絕,屆時靈山之門洞開,你可趁機將其帶至此處,取走大乘真經,並輔佐其回到人間,興盛佛門。”
頓了頓,他又道:“兩百年後的大唐皇帝,乃是中天紫薇北極太皇大帝的分魂轉世,你和取經人回到大唐後,務必全力相助於他,如此……或許還有轉機。”
大蟒蛇神淚眼婆娑,點頭道:“尊者放心,小神一定不負您所託,竭盡全力,等候取經人到來!”
“可是……如果那取經人沒有來呢?”
阿難尊者沉默片刻,道:“若不來,則亦是定數,你……便好自為之吧。”
大蟒蛇神心中一凜,正欲追問,卻聽到阿難尊者一聲佛號,垂目坐化,再無一絲氣息。
從此,偌大的藏經閣中,便只剩下了它自己。
看到這裡,李道玄心中亦是生起波瀾,久久難以平靜。
雖然他知道天庭和靈山成了怪物的化身,神佛死傷慘重,淪為食物,但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
竟然連世尊如來都隕落了?
不過天庭中尚有太清道德天尊,他也曾言‘我們’,可見靈山雖然也遭逢大劫,但應該也有大能留存。
比如比三世佛還要更加古老的阿彌陀佛,又稱無量壽佛、無量光佛、觀自在王佛,佛門弟子見誰都要先來句阿彌陀佛,指的就是他。
另外就是阿難尊者口中提到的,李世民乃是中天紫薇北極太皇大帝的分魂轉世,這也終於解決了李道玄心中的一個疑惑。
怪不得那邇婆娑寐想用李世民的魂魄來煉長生仙丹,那可是四御之一的存在,地位僅次於玉皇大帝,傳說劉邦和劉秀便是他的化身。
以及軒轅劍為何會在他手中大放異彩,因為紫薇大帝,便是帝王的象徵。
“取經人……”
李道玄心中有些擔憂,取經人無疑便是玄奘,這一次雖然沒有觀音贈寶,神佛護道,但他還是走上了取經之路。
從後面大蟒蛇神擾亂世間來看,玄奘還是抵達靈山了。
只是他現在為何沒有回來?
大蟒蛇神又為何違背了與阿難的約定?
他繼續看下去。
幾日後,大蟒蛇神忍受不了詭異力量的消磨,開始吞食阿難的金身。
他以毒液腐蝕了阿難的頭頂,然後敲骨吸髓,飽飲佛血,頓時法力大增,修為不退反進,很快萎縮的身軀便再次膨脹,短短數日,就突破到了天仙境。
但李道玄卻清楚地看到,在吞佛的過程中,它的瞳孔越發猩紅,戾氣橫生,很顯然是有走火入魔的徵兆。
這並不出人意料,大蟒蛇神本就六根不淨,暴虐貪婪,再加上靈山遭劫,佛祖隕落,對佛門的歸屬感自然大幅下降。
嘗過佛血後,力量驟然暴漲,心境又跟不上,自然容易墮落入魔。
阿難尊者未必沒有料到這種情況,但他也無可奈何,只能捨身飼魔,賭一把來喚醒它的佛性。
大蟒蛇神甚至還打起了大乘真經的主意,只可惜他並非取經人,即便開啟經書,裡面也空空如也,什麼都看不到。
最後為了抵擋那無處不在的詭異力量,大蟒蛇神選擇鑽進阿難的金身中沉眠。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它還是受到了影響,修為也從天仙境跌到了地仙境。
就在它覺得自己也終將死於靈山時,奇蹟發生了,靈山的門戶竟然隆隆作響,在浩劫後第一次開啟。
大蟒蛇神的腦海中響起了阿難尊者的臨終所託,遲疑了剎那,但也只是剎那。
下一刻,他便帶著阿難的金身頭也不回地飛出,什麼大乘真經,什麼取經人,什麼佛門的希望,他都顧不上了。
命才最重要!
靈山門戶不止一處,他從南方的婆沙門逃出,一口氣飛出了千萬裡,再回頭望時,發現靈山已經關閉了,就彷彿一尊已經完成咀嚼的怪物。
那時他便知道,取經人必死無疑,佛門徹底完了。
他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興奮,因為他發現不僅是靈山,天庭似乎也發生了相似的浩劫。
這也就意味著,地仙境的他,豈不是能在人間為所欲為?
不過出於謹慎起見,他還是先潛入大唐,吞了一個名為那邇婆娑寐的僧人,再變成他的模樣,故意被王玄策俘虜,打探人間情況。
當確定人間只有一個疑似成仙的李道玄,以及青冥界的鬼仙娘娘算是有些威脅外,其餘人都不足為慮,他便直接‘開悟’,自稱是阿難尊者轉世,成為了天下無敵的聖佛。
體驗過天仙境的美妙,他自然不甘心停留在地仙境,便想起了阿難尊者曾說過的話,李世民乃是中天紫薇北極太皇大帝的分魂轉世,於是一個大膽的煉丹計劃浮現在他的心中。
李世民有人道之力庇護,萬法不侵,他便將目光放到了太子李承乾的身上……
回憶結束。
李道玄睜開雙眼,露出一絲凜然殺機。
一切都豁然開朗。
他終於明白了,為何每當自己說他偷了阿難尊者的金身時,妖僧都表現得極為激動,原來是惱羞成怒。
顯然在他心底深處,對阿難尊者還是有一絲愧疚之心的。
對於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李道玄非常不屑。
迦葉尊者勇敢無畏,赤子之心,阿難尊者與佛圓寂,捨身飼魔,他們的精神和胸懷都讓人佩服,卻都沒有喚醒它心中的佛性,實在令人唏噓。
心念一動,一縷縷金色的火焰在掌心跳動,落在大蟒蛇神的殘魂上。
幾聲慘叫後,這位昔日的天龍八部眾,佛門的大蟒蛇神,也是法海的前世,終於身死道消,魂飛魄散。
一瞬間,《蕩魔天書》大放光芒。
“貞觀二十三年六月,於瀟湘斬殺大蟒蛇神,獲得獎勵——仙器【九品功德金蓮】!”
“九品功德金蓮,先天化生,氣運至寶,乃西方教鎮教之寶,端坐蓮臺,無物可破,誅邪不侵,悟道入妙,若同時默誦《佛說三十七品經》,或可有神妙變化。”
見到九品功德金蓮這幾個字,李道玄目光一亮。
好東西!
傳說鴻蒙開闢後,世間有四大蓮花,分別是功德金蓮,滅世黑蓮,業火紅蓮以及淨世青蓮。
其中淨世青蓮最厲害,有三十六品,開天的盤古便是在其中醞釀而生,後為天道所不容,便一分為三。
紅花變為太上老君的盤龍扁拐,白藕變為元始天尊的三寶玉如意,青蓮葉變為通天教主的青萍劍。
故而紅花白藕青蓮葉,三教原來是一家。
除了淨世青蓮外,其他三種蓮花都有十二品,皆有神妙,但是功德金蓮卻被鴻蒙兇獸蚊道人吸走了三品,從十二品跌為了九品,威力大降。
李道玄突然想起,玄奘曾給他說過,洛陽之戰時,他的元神感知到了靈山,看到那裡空空蕩蕩,卻有一朵九品功德金蓮,上面還有著一隻佛祖的斷手。
之後玄奘誦經引動那斷手降世,如五指山般鎮壓摩羅。
這也就意味著,靈山之中,有著一朵九品功德金蓮,那天書獎勵的這朵,和靈山中的是同一朵嗎?
還是說,天書直接又創造出了一朵九品功德金蓮?
另外就是天書中的最後那句話,端坐蓮臺時,若默誦《佛說三十七品經》,或可有神妙變化。
李道玄當即喚來鮫人,讓她派人去尋《佛說三十七品經》。
而後他繼續望著玉姐,剛剛因為獲得九品功德金蓮而有些激動的心情迅速冷卻,他緊皺眉頭,露出一抹憂色。
收穫頗豐,但讓他不解的是,在大蟒蛇神的記憶中,竟然真的沒有關於玉姐人魂的下落。
他給玉姐下毒,是想以之為餌,試探自己和娘娘是否還在人間,並沒有其他目的。
除此之外,他甚至都沒有能力強行帶走玉姐的人魂。
李道玄敏銳地意識到,在他和妖僧的對抗中,還悄然存在著第三個人,那人似是知道他會回到人間,故而從不現身和妖僧對抗,只在背後悄悄佈局。
妖僧下毒,那人便提前一步收走玉姐的人魂,讓李道玄以為是妖僧所為,進一步激化矛盾。
那人到底是誰?又有何目的?玉姐的人魂又在哪裡?
李道玄眸光微垂,一片寒意。
鮫人走來,覺得殿中好似冰窟,身軀忍不住顫動,半晌才恢復平靜。
她有些不敢直視李道玄,道:“國師,那《佛說三十七品經》……沒找到。”
“為何?”
“因為這本佛經,據說在南朝時便失傳了,現在已成絕跡。”
李道玄負手而立,露出沉思之色。
永夜也在南朝,這本佛經也是於那時失傳,怎麼會這麼巧?
莫非這本佛經上藏有什麼秘密?
“你照顧好玉姐,金毛犼、哮天,還有小青和小白都會留在玉玄宮坐鎮,記住,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得進入此殿!”
鮫人看到李道玄嚴肅的面容,立刻道:“是!”
頓了頓,她忍不住道:“國師,您才剛回來,又準備離開嗎?”
李道玄輕嘆一聲,道:“我發現自己疏忽了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居然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真是小瞧了他。
後生可畏。
“希望下次回來,我能把玉姐的人魂一併帶回。”
……
長安城,太極宮。
李治最近的日子過得越發愜意,整天澆澆花,練練字,聽聽曲,逗逗愛妃,一幅無為而治的樣子,和勤政的李世民形成極大反差。
朝堂之事,皆有長孫無忌一言而決。
他總是笑呵呵地看著,彷彿對這個舅舅完全放心,表現出對權力毫無興趣的樣子。
然而沒過幾天,長孫無忌這位權傾朝野的輔政大臣就突然暴斃,李治不得不結束了自己悠閒的後宮生活,出面獨攬大權,整頓朝堂。
他的手段極為高明,如春風化雨一般收服了長孫無忌的勢力,敲打、拉攏、分化、制衡,這一套帝王心術被他玩得爐火純青,出神入化。
很難想象,這是一位剛剛登基,素來以軟弱形象示人的新皇。
不過和李世民不同的是,他身體自幼不好,能文不能武,為了維護帝王的威嚴,便在上朝時放下一個淡金色的帷帳。
臣子無法看清天子龍顏,卻也因此更具有威懾力,那金色帷幕下的身影,高高在上,俯瞰人間,令人望而生畏。
這一日,早朝結束。
李治在御花園中散心,走得累了,他便坐在亭中看書,是《道德經》。
他喜歡看書,從小就是病秧子的他無法出去玩耍,便天天待在宮裡的藏書閣中看書,一看十五年,其中最喜歡的,便是這本《道德經》。
“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說的正是《道德經》中的句子。
李治心中一顫,連忙抬頭,才發現四周的侍衛和太監都已經消失不見,而涼亭中,不知何時多了一位俊美道人。
他身穿白衣金帶,水合服上繪著淡淡雲紋,飄逸瀟灑,舉手投足間仙氣出塵,彷彿自光陰之外,誤入塵世之間。
李治瞳孔一凝,握著《道德經》的手微微一顫。
道人緩緩抬起眼眸,烏黑深邃,其中似有星雲流轉,道韻自生。
“李治,小瞧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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