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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玄一步步走過去,眼看就要來到賈火的身邊。
吼!
四周突然風雲色變,湧現出許多蝗蟲,黑壓壓一片,朝著李道玄衝來。
然而李道玄看都不看一眼,墨髮飄舞,目光冷冽。
天地間的離火之氣沸騰,化為一頭咆哮的火龍,將那些蝗蟲全部吞掉,化為焦炭。
瘴氣襲來,繚繞四周,企圖混淆視聽,將賈火帶走。
但三界葫鯨吞海飲,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吸力,將那些瘴氣全部給收了進去。
李道玄手提長劍,腰懸葫蘆,徑直走到了賈火的身邊。
“有趣,堂堂瘟神和蝗神,竟然都會保護你這個凡人。”
“只可惜,他們保不住。”
滄啷一聲劍鳴!
賈火渾身寒毛聳立,閉目等死,卻發現預料中的痛苦並未來臨,他睜開眼睛,看到自己上身的衣服已被劍氣斬成粉碎。
魁梧的身軀上,有著兩道青黑色的印記,一左一右。
一個酷似蝗蟲,一個隱隱好像‘瘟’字。
“原來如此……”
李道玄望著他身上的兩道印記,道:“施以邪術,召喚邪神的人便是你,刺史府中埋藏的那個箱子,也是你偷偷放的吧。”
哮天曾跟著氣味在刺史府中挖出過一個箱子,裡面是枉死人皮,人血蠟燭還有修士眉骨,都是召喚邪神之物。
而後賈火便趕到,說他的手下曾看到夏清風披髮仗劍,於深更半夜時用這三樣東西做法,之後神色慌忙,匆匆出城。
“伱有意引導我懷疑夏清風,從而為自己爭取時間,好佈局除掉我這個青帝,是也不是?”
賈火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心中生出死志,反而坦然了許多。
“是又如何,只是我沒想到,來的並非是青帝,而是你這位蟄龍魁首,大唐國師!”
賈火沒想到,李道玄竟然會借用別人的身份進入齊郡。
如果他知道來的人是李道玄,就算再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會想著去殺掉對方,只會偃旗息鼓,按兵不動。
“先是齊郡的不良人消失,而後是蟄龍的電母消失,這說明齊郡中有一股不小的勢力,在偷偷潛伏著,所謀不小。”
李道玄淡淡道:“我若是大張旗鼓地前來,必然會打草驚蛇,既然如此,便將計就計,青帝的身份正合適,既屬於蟄龍,又不是太強,足以釣起你們的殺心。”
與其大海撈針,不如讓對手主動跳出來。
事實證明李道玄的計劃是成功的,他剛到齊郡沒多久,土地就提供了線索,一切都太巧了。
賈火輕輕一嘆。
“你明明擁有著碾壓一切的力量,卻還如此小心和算計,我輸得不冤……”
他太小看大唐對登州的重視了,沒有想到朝廷竟然會派李道玄親自前來,按照他的估計,李道玄出關後,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是陰山。
誰承想,他竟然會來到齊郡這個小地方……不對!
賈火瞳孔一震,驚駭道:“你來此,不是為了區區一個電母,而是為了登州之糧,大唐,準備發兵進攻我突厥?”
他意識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如果只是電母失蹤,或者一州之糧沒有及時運往洛陽,最多隻會引來其他蟄龍成員的調查,絕不至於讓堂堂國師親自出動!
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這次的登州之糧格外重要,關乎國本。
“你很聰明,只可惜偏偏鬼迷心竅,做了突厥的細作。”
李道玄望著他,神情有些惋惜。
賈火聞言卻大笑一聲,道:“我本就是突厥人,談什麼鬼迷心竅,實話告訴你吧,李道玄,雖然我暴露了,但這次你才是徹徹底底的失敗者!”
他的聲音充滿了得意。
“我的任務完成了,那口箱子已到了突厥境內,還有這登州,也已經被我獻祭給了瘟、蝗二神!”
“再過不久,這裡註定會淪為人間地獄,李道玄,我倒要看看,你能護住幾個人?哈哈哈!”
他笑得十分猖狂,就算自己死了,能拿大唐的一州之地給自己陪葬,也算值得。
而且他還破壞了大唐發兵的計劃,登州之糧,只會被蝗蟲吃個一乾二淨!
“未來的天下,註定是屬於我突厥的,你大唐,只配俯首稱臣,割地納貢,哈哈哈!”
李道玄靜靜地望著他,眼中露出一絲憐憫。
“賈火,你真以為,自己是突厥人嗎?”
賈火的笑聲戛然而止。
長樂和孫思邈也怔住了,不明白李道玄為何會這麼說,剛剛的事情已經證明了,賈火便是突厥的細作,甚至連突厥的大祭司都親自派出化身前來接他。
“你,你什麼意思?”
賈火望著目光平靜的李道玄,心中不知為何突然有些驚慌,似是在畏懼些什麼,是怕死嗎?
好像又不是。
“賈火,你說你是突厥人,那你的突厥名字是什麼?”
“忽勃格!”
賈火不假思索道。
“家住哪裡?”
“阿烏善!”
“有幾口人?”
“十四口!”
“他們都叫什麼名字?”
“他們叫——”
賈火的聲音突然停下了,原本的對答如流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一滴滴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流下,上面青筋暴起。
是呀,我的家人,叫什麼名字?
為什麼我想不起來?
李道玄輕輕一嘆,道:“其實你也是個聰明人,若非被下了咒,偽造了記憶,又怎會連自己家人的姓名都想不出?”
賈火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你喜歡戰馬,喜歡練武,當年在玄甲軍中,你勇猛過人,衝鋒陷陣,讓同僚欽佩不已,卻在即將擢升為將軍時選擇棄武從文,離開了沙場。”
李道玄一字一句道:“你的志向,真的只是在登州當一個小小的長史嗎?”
賈火如遭雷擊。
他想起自己常常做的夢,在那裡總能聽到金戈鐵馬之聲,他會和看不清相貌的戰友並肩作戰,一起殺出重圍,然後仰天大笑。
之後他就會獨自一人離去,背後是戰友呼喚他的聲音,他想留下,卻控制不住自己。
只能漸行漸遠,一個人走入無邊的黑暗中。
“你以為大祭司的化身前來,真的是要接你回突厥嗎?”
“你錯了,他是來殺你的,因為現在的你,已經被瘟、蝗二神視為人間使者,你走到哪,瘟疫和蝗災便會跟到哪。”
“那位大祭司想讓你永遠埋在大唐!”
李道玄並起劍指,輕輕點在賈火的眉心。
天遁劍意,專破無名痴妄,斬盡一切煩惱,讓那潛藏極深的咒印煙消雲散,蕩然無存。
賈火突然看清了那些戰友的臉。
他們年輕、稚嫩,又勇敢,一身明光鎧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英武不凡。
那是大唐的鎧甲!
戰馬嘶鳴!
那是大唐玄甲軍的鐵蹄聲,他們身披重鎧,手持長槍,馳騁在中原大地,百戰百勝,即便面對不可一世的突厥騎兵,也敢橫刀立馬,浴血衝殺!
他也想起自己執意離開時,兄弟們失望和不解的眼神。
賈火的眼中不知何時滿是淚水。
“你當年的那些兄弟,後來全都死得悄無聲息,我懷疑,是有人不想留下破綻,畢竟他們太瞭解你了。”
李道玄輕輕一嘆。
他仔細研究過賈火的卷宗,發現此人的前半生和後半生幾乎是兩種樣子,故而心生懷疑,起初覺得他是被妖魔給取代了。
但當親自見過後,他排除了這個可能。
因為沒有任何妖魔能在他的天眼下不露破綻。
李道玄本來都打消了對賈火的懷疑,覺得他只不過是覬覦刺史之位罷了,但土地公和柳明月的話,卻讓賈火身上的疑點更重。
所以他才出言一試,併成功以天遁劍意幫助他恢復了記憶。
不過這或許是一件非常殘酷的事情。
賈火跪在地上,面容蒼白而絕望,一拳拳砸在地面上,直到青磚被鮮血染紅,甚至露出了白骨。
他發出垂死野獸般的哀嚎。
他全都記起來了,在一次偵查任務中,自己遇到了突厥的大祭司,對方的眼睛變成了綠色,而後他便中了邪,認為自己是突厥人。
他從來都是漢人!
“我親手殺死了妻子,燒死了兒女,我是畜生呀!”
“我還按照那個妖人的指示,以長史的名義獻祭整個登州,才召來了邪神,害死了無數百姓……”
賈火眼中露出死志,知道真相的他簡直比死亡還絕望。
他望著李道玄,涕泗橫流,哀求道:“殺了我吧,求求你殺了我吧!”
“殺了我!!!”
李道玄卻搖了搖頭。
“你乃是登州長史,對你的處置,當由陛下決定,在此之前,你便先留在地牢中吧。”
賈火失魂落魄地跪在那裡,一動不動。
彷彿所有的脊樑都被打碎了。
“突厥人在鉅野縣挖出來的那個青銅箱子,裡面究竟是什麼?”
李道玄突然問道。
每次想到這個箱子,他心中都隱隱生出一絲不詳之感。
“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個箱子對突厥人來說非常重要,為此那個妖人還以入夢之法教給我召喚邪神的法門,我聽他稱那個箱子為……神明。”
賈火此刻猶如行屍走肉,但對李道玄的話卻是有問必答。
“神明……”
李道玄心中一凜,突厥的大祭司不惜動用了賈火這顆埋藏多年的重要棋子,還傳授了召喚邪神的法術,最終目的只是為了那個青銅箱子。
難道里面關著某位神明?
“那妖人傳我邪術,讓我獻祭登州一地之氣運,喚來了兩個邪神,一瘟一蝗,他們已經蠶食了鉅野縣,再過不久,應該就要蔓延到齊郡了……”
“我是罪人,我是罪人……”
賈火不斷喊著這句話,神情迷離,似是得了失心瘋一般。
長樂聞言一急,問道:“師父,咱們該怎麼辦?”
李道玄眉頭微皺,沒有說話。
孫思邈聲音凝重道:“現在最重要的是齊郡的百姓,若是二神來襲,就算國師能擋住他們,恐怕也會波及到百姓,更何況此時瘟疫還在城中蔓延!”
“要是能知道還有多少時間就好了……”
如果能知道瘟神和蝗神何時到來,就可以搶先一步做出安排,不至於如此被動。
長樂眼睛一亮,當即伸出纖纖玉指開始掐算,運轉紫微斗數之神通。
她在這方面相當有天賦,短短數年就將紫微斗數修煉到了相當不俗的境界,讓袁天罡都直呼奇才。
一道道光華在她的纖纖玉指上流轉,上合星辰,呈四九之數。
然而李道玄卻伸手阻止了徒弟繼續測算天機。
“師父,我就差一點了,馬上就要看到了……”
“不必再算了。”
李道玄望向蒼穹,目光露出一絲凝重。
“他們已經來了。”
轟隆!
話音剛落,天空中霎時陰雲滾滾,狂風呼嘯,籠罩了整個齊郡,甚至還飄下了黑色的雨水,引得城中百姓惶恐不安。
黑色的雨水中蘊含著某種十分刺鼻的味道。
嗡!!!
數百萬只蝗蟲振翅而來,遮天蔽日,飛沙走石,而且狂性大發,所到之處,不管是麥田還是草木,甚至連揮舞著鐮刀的農民都不例外,全都被啃成了白骨!
大地再無一絲顏色。
小清河上也升起大霧,或者說是蘊含著瘟毒的瘴氣,那些才被孫思邈治好的百姓吸了瘴氣,病情再次惡化。
齊郡乃是登州的中心,二神顯然是打算先瓜分了齊郡的數十萬百姓,壯大力量,然後再向登州各地蔓延。
危急時刻,李道玄的聲音響起,依舊沉著冷靜。
“孫前輩,你醫術高超,還請去為那些百姓診病,我已傳音給手下,他們會把你的方子迅速分發全城。”
“齊郡所有的醫館、藥材還有大夫,皆由你來調動,違令者樓翎自會出手斬殺!”
孫思邈點頭道:“老夫必不負國師重託!”
“哮天。”
“汪!”
一道身影從三界葫中飛出,正是哮天犬,它挺起巴掌大小的胸膛,似是知道大戰將至,終於能為老爺建功了!
“你有食日之神通,看見那些蝗蟲了嗎?登州之糧若能保下,我記你首功!”
“汪汪!”
哮天犬熱血沸騰,道:“老爺交給我就是了,對了小白呢,這次我可要和它好好比一比,看誰吃得蝗蟲多!”
它和白蛇經常切磋,輸多勝少,因此總想找回面子。
李道玄卻搖頭一笑,道:“小白已經不在齊郡了,它自有其他的事情去做。”
哮天哼了一聲,暗道小白算你走運。
長樂舉起手,踴躍道:“師父,那我呢,我能做什麼?”
“你嘛……”
李道玄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便和孫前輩一起去救治百姓,記住,萬事不可輕舉妄動。”
長樂小雞啄米般點點頭。
“師父,那你呢?”
李道玄望向頭頂那一望無際的陰雲,其中隱約可見兩道身影,法相森嚴,高高在上,浩瀚的神力幾乎凝成了實質。
他們並未降臨齊郡,似是在忌憚著某道藏於鞘中的驚人劍意。
李道玄摸了摸長樂的腦袋。
“登天,斬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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