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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紓雅,你知道天機閣嗎?”
正談著西北黃沙,長慶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臉上還帶了些疑惑,不知是哪裡聽來的風言風語。
他所說的天機閣,是市井傳聞中一個神秘組織,專培養探子與死士,用以刺探情報,據說還要謀奪皇權,危害社稷......這樣的流言在他們兒時還頗為盛行,只是坊間謠傳難辨真偽,新鮮出爐時生動形象幾乎近在身畔,但長久不應驗也便偃旗息鼓。
“怎麼?小時候嚇小孩的傳說又捲土重來?”
“他們說,異動,這幾日......”長慶再次磕住,雙眼流露出擔憂神情,姐姐雖然還在身邊,可終究沒住在家裡,還與皇家多有牽連,有人說起那樣的傳聞,他便不可避免擔心起來。
“走水啦!”
不知何處一聲驚呼,談話就此中斷,姐弟倆皆警覺。
循聲跑去,只見起火處是武館中盛放文書所用的偏閣,武館中所有人員資訊、賬目開支、往來記錄等紙物皆存放其中。
閣樓內,火舌蔓延開來,從被發現時的一角迅速擴散到整間房屋,火焰吞噬布簾,映照在紙窗上呼之欲出,眨眼間,紙窗也被輕易鑽開,火光肆虐。
好在通往大門之路無需經過此處。
緊急時刻,長慶將紓雅帶到遠離火場之地,穿廊而過便可見到大門,而自己則折返與尚在武館的其他人一同打水撲火。
紓雅本想隨弟弟去救火,奈何火勢越來越大,眼見周圍人都往門外去,萬分糾結之下,她還是決定硬著頭皮回去。
“這位娘子,快走吧,千萬別去犯險!”
這時不知哪裡竄出一個小廝,看著面生,一出現便要請她出去,這讓她進退為難。
“長慶那兒有道暗門,若有情況,他們便可從那道門出來,我帶你過去。”
看小廝一臉焦急,紓雅將信將疑,心一橫,決定先去。
那人在前邊引路,跑出大門,拐進兩堵院牆間的巷道中,紓雅緊隨其後,拐過好幾處牆角。
“在哪兒?”紓雅腦子裡的陰翳散開,發現情形愈漸奇怪。
小廝回頭,已然換了副面孔,對紓雅步步逼近。就在她撒腿逃跑的瞬間,手腕被死拽著往回拉,紓雅吃痛,來不得反應,又被一張手帕捂住口鼻,片刻後便暈倒在地。
像是沉睡了許久,清醒時彷彿身在一輛馬車中,那一瞬間只覺身體僵直,不得動彈。剛想舒展手臂,卻發現手腳皆被縛住,口中塞著布團,眼睛也蒙上一層黑布,目不能視口不能言。
紓雅心想這是遭遇到了傳言中的綁架,才嗚咽兩聲,又戛然而止,裝作還沒醒,好在趕車人還未察覺。她從前在武館時曾聽教習師父說遇到如此狀況頭等要緊事就是鬆開手腳,一頓平復後,心跳總算是穩定下來,能夠想辦法脫身。
口中布團還算鬆散,舌尖用力頂了幾下便成功脫落;其次是那手上的繩索,若是手被鬆開,身上束縛都可解,紓雅奮力用臉頰、用唇摩挲著那塊繩結,找到關鍵繩頭,緊緊咬住拉扯,終於也把手腕處束縛解開;接著摘下矇眼黑布,解開腿上的繩索,整個人這才鬆快。
可她仍不敢輕舉妄動,自她醒來,趕車人就從未發過聲,更不論交談,想來只有那一人,若他專注些,便能察覺響動。
適才解開束縛時,紓雅似乎聽見馬車外有船槳擊水之聲,或許附近有個小渡口,只是馬車已經行走了一段,不知還在不在河邊。
思慮至此,紓雅放慢動作,躡手躡腳靠到軒窗前,將紙窗推出一條縫隙,隨那縫隙往外看去,果然有河,只是離渡口遠了,現今四下無人,天色也晦暗下來,唯有自救。
心中飄過一百個念頭,她最終還是堅定選擇——跳窗!
眨眼間,一道清影自馬車側窗奔出,脫下外袍與所有簪飾的紓雅滾落在地,趕車人察覺異常,霎時勒馬。紓雅踉蹌爬起後,想也沒想,徑直跳入河中。
趕車人趕到她落水之處,打量一眼水中趨平的漣漪,不再糾纏。
紓雅等那人離開,隨暗流漂到河中央時,再也憋不住氣。三月的傍晚,水還很涼,凍得人直哆嗦,體力也在一點點耗盡。
求生本能讓紓雅搭上一條盤旋水面的破敗竹筏,終於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夜色暗沉,折騰好一陣的紓雅獲得片刻安寧,伏身木板上昏昏欲睡。
汾陽公主府內
長公主獨自在碧落閣中用晚膳,姑姑慌忙從門外趕來。
“不曾有細作混入?”見侍從報信,長公主放下碗筷,饒有興趣。
“那地方可疑得很,還是斬草除根好,只是那韋小姐得受點罪。”
隨侍姑姑說著些不著邊際的話,只有長公主深知其意,可聽到紓雅境況時,她的面龐微微抽動。姑姑正在此刻頓了頓,接著回應道:“其實有人看見她落水了,不知蹤影......”
“是個好苗,若回不來,倒是可惜。”長公主嘆口氣,面色又顯現出從容。
“小國公爺著急,遣了衛兵搜尋。”隨侍姑姑補充道。
她趕回來時,正撞上魏垣身邊的伍大人,稍作打聽,方知魏垣請示衛兵統領,帶了些人奔赴京城四角,結果找遍城中街道均是無果,現下只得往近郊去,可人要是到了野外,時辰一久可就不好說了。
小憩甦醒時,紓雅後知後覺自己竟在水中睡了一覺,不知這塊破木筏已將她帶往了何處。方才雖是危險,可這次甦醒後體力像是恢復許多,如今有了些力氣可以爬到岸邊去。
藉著初升月光,她終是爬到了岸上,夜裡涼風習習,才溼透了的身子不得不在風中戰慄。走在岸邊的時間越長,紓雅就越冷,那是一種刺骨的冰冷,她也從最開始的戰慄變為如今不由自主地蜷縮,此時她心中出現一個最壞的事情——像是積年寒症發作了。可如今不是倒下的時候,比起在水中用破木筏漂流,岸上野獸更為兇猛。
她掙扎著站起身來,開始在岸邊緩慢前行。每走一步,整個身體彷彿都在被寒風無情地啃咬,疼痛感讓她不禁咬緊牙關,想要立馬便尋得一個有人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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