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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莉西亞皺起了眉頭,因為她想起了之前在那個小鎮中看到的被綁在木柱上的女人屍體。

她在妖精之鄉中生活了三年,也學了一些魔法,也算上是半個魔法師。

所以,她可以感覺的到,眼前的這個女人的身上,完全沒有任何魔力的氣息。

那就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他們在做什麼?”阿莉西亞皺起眉頭,“他們有證據嗎?就直接認定她是女巫。

而且,他們為什麼這麼執著於逮捕女巫?”

夏亞默默的從身上掏出了一本書遞給了阿莉西亞。

阿莉西亞下意識的接過了這本書,書名是《女巫之錘》。

“這是什麼?”阿莉西亞問道。

“討伐繳文。”夏亞調侃道。

“裡面指導著人們如何偵查女巫的罪行,同時提供鎮壓巫術的理由。

開頭就是奧斯侯爵被魔鬼附身的事情,還有你的失蹤,也被他們甩在了女巫的頭上。”

他點了點頭,“某種意義上,他們還真的說對了。”

接著,他繼續道,“還有之前那個天使降臨所說的話,也被他們以某種方式進行曲解。

裡面表示女巫分為兩類,一類只為人卜卦、解難,罪責比較輕;

另一類則背棄天主,侍奉魔鬼,不但危害人類,還建立了魔鬼的事業,犯了嚴重的宗教罪。

這和信仰不純者,糊里糊塗犯了罪不同,對這些女巫不需寬待,可判處火刑,

若其有懺悔之意,則法庭可較為寬厚處理,先絞死或吊死女巫,再施以火刑。

這一年間,這本書在南方瘋狂的刊印,並且幾乎人手一本。”

阿莉西亞沉默了下來,她此刻已經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對勁了。

片刻後,她道,“無論審判的是不是女巫,也必定要經過法庭,法理是這個國家的根基之一。”

“當然。”夏亞略帶深意的笑道,“程式還是要走的,不過,對於女巫,法庭並不是“控告訴訟”,而是“調查訴訟”。”

阿莉西亞微微皺起眉頭。

控告訴訟就是所謂的彈劾主義,源自歐洲。

若要落人於罪,必須要有人提出告發、彈劾,裁判機關才可開始訴訟程式。

法庭只是傾聽原被告雙方之辯論,判斷控訴人提出之控訴是否有根據。

如果控訴人不能讓法庭成員接受他的觀點,就會被判誣告,法庭會根據誣告的嚴重性和造成的危害程度,懲罰控訴人。

在控告訴訟之下,往往採取公開審判與言詞辯論主義。

但是調查訴訟就不一樣了。

夏亞的話語還在繼續,“在匿名檢舉後,由法官判斷是否要受理調查。

控告人的身份會受到完全的保密,之後所有的費用都由受審者負擔。

而要密告一個人為女巫根本不需任何實質證據。

你知道,她是怎麼被抓走的嗎?”

夏亞注視著遠方逐漸遠去的衛兵。

阿莉西亞沒有言語,而夏亞則繼續開口。

“舉報者的理由是“他小孩曾向她丟過石頭,不久之後,孩子便病發夭折”。

過去一個月前的幾例甚至沒有有控訴人,而是源自鄉里的例如:“某人一談到巫術便坐立難安”或“某人念珠無故斷落”的傳言。

法院即基於職權開啟訴訟程式,裁判者兼任控訴人角色。

這種訴訟,採用秘密審訊,受審人完全與外界隔離,不知道法庭握有什麼不利自己的證據,也不知道審查的內容。

而且,與外界隔離,你也應該能想象會發生什麼了。”

阿莉西亞深呼吸了一口氣,接著緩緩吐出。

“所謂的審判,已經不再遵循無罪推定,而是遵循有罪推定的原則。

在嚴苛的審訊過程中,只想得到被指為女巫之人全部的供詞。

縱使法庭同意指派律師替其辯護,律師害怕自己被指為女巫的同路人,也會一同施壓要受審人認罪。

要定女巫之罪,首要且必須的證據是女巫的認罪書。

因此在這些裁判中,為了得到這些女巫的認罪書,他們一般會使用嚴酷的刑罰,使她們招認罪行。

而在嚴厲且殘忍的刑罰下,我很少看見有人能不被屈打成招。

伱翻到書的第四十六頁,那裡還有一套標準的女巫判斷準則。

只要符合其中的條件,便擁有認定她們是女巫的一樣證據。

再加上女巫的自白,則一樁巫案便告成立。”

阿莉西亞便開始翻閱著這本書,很快就找到了第四十六頁。

準則之一,是尋找“魔鬼標記”

魔鬼會在巫師身上留下記號,這種魔鬼標記因為被魔鬼觸控過,所以刺之不痛,亦不會出血。

因此必須剔除嫌犯全身毛髮,脫衣檢查身體有沒有此種魔鬼標記—如凸出物、斑點、老繭、疤痕或胎記,如果找到,則以別針或小刀戳刺,觀察嫌犯是否會痛。

其次就是觀察巫師體重,巫師能夠在空中飛行,和魔鬼進行心靈交流,因此其體重會比看起來輕。

“這個看起來體重較輕的標準是什麼?”阿莉西亞問道。

夏亞聳了聳肩。

阿莉西亞的面色更加沉重了。

沒有標準,就意味著,這一標準,可供法官恣意判斷。

接著就是觀察有無“小鬼”接近。

嫌犯會被交叉捆綁脖子與腿,獨自監禁地牢兩晝夜,並在囚室門上故意留一小洞,刺探有無“小鬼”從此洞進出。

而所謂的“小鬼”不過就是甲蟲或老鼠之類常出現在骯髒黑暗地方的動物。

這些東西幾乎每一個監牢中都會有。

最後是觀察其會否流淚--巫師的另一個特徵是不會流淚,不論是遭到肉體或精神折磨皆不會流出淚水。

依據魔鬼學家的說法,巫師不會流淚是因為魔鬼傳授給巫師抑制法,使他們在受刑時處於出神的狀態而不會疼痛。

“就在前幾天。”夏亞緩緩開口道,“附近一座城鎮中審判了一個女巫,當那個法官問她為什麼不會哭。

她的回答是,她在之前已經遭受了太多的毒打,淚已經流乾了。

但是顯然,法官並未相信她。”

阿莉西亞沒有再看下去,而是顫抖著閉上了雙眼,“這個國家,到底怎麼了?”

夏亞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道。

“三年的戰亂與瘟疫讓南方籠罩在恐懼中。

兵災的不斷髮生、欠收與瘟疫及動物流行病層出不窮,南方的經濟狀況每況愈下。

生活嚴重受到衝擊,飢餓、迷茫、不安.社會缺乏安全感,社會情緒缺乏宣洩出口。

所有天災、人禍、瘟疫等各種亂象,充斥這片大地,社會體制崩塌,矛盾激化。

最關鍵的是,教會也在這些年開始衰落,神學權威動搖,並受到皇權的挑戰,宗教鬥爭激烈。

女巫在強大的兩派宗教之外,和異教徒都被劃為牛鬼蛇神一類。教會認為神創世界,女巫施法亂人間,用邪惡力量控制異教徒。

人們需要一個宣洩出口,統治階級需要一個藉口,宗教更想借機滅口,強化神權。

魔鬼代言人巫師,自然就是最完美的邪惡羔羊。”

“維克托這傢伙到底在做什麼!”阿莉西亞咬著牙說,“竟然讓教會的人這麼肆無忌憚!”

“如果,他也是幕後黑手之一呢?”夏亞的目光閃動。

阿莉西亞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看向了夏亞。

“有石中劍在,國內正統,他或許已經無法獲取了,但是,“神權”就不一定了。”

夏亞的語氣很寧靜。

“比異教徒更可惡的是異端。

一位天使降臨在被他們所認為的異端的教堂裡,這對於那些自詡正統的教徒們來說無疑是巨大的衝擊。

而這,也成為了維克托利用他們的資本。

他在南方扶持起了這一教派,並且驅逐了清教徒,幫助他們擴大他們的影響力。

而如果有一天,天命出現了。

維克托也可以利用這些教會駁斥天命,進一步試探神意,控制南方的輿論。

如果,神明對此並未理睬,而他也無法透過這些方法獲得正統時,那麼他就會進行下一步.

讓這一教派,扶持他為天命。

以南方的實控區為邊界,再建一國。

這是一場利益的交換,對於這一教派來說,他們會在這片大陸上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根基。

重新恢復過往的榮光與影響力。”

“可這樣,這些教派就不怕天譴嗎?”阿莉西亞忍不住說。

“這其實很好忽悠。”夏亞輕喃,“人們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事情,這些源自歐洲的教派,又怎麼知道發生在皇都的事情,不是皇都內的某些人自導自演的呢?

人們也只願意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

你說,他們是願意相信自己所認為的異端受到神啟,還是願意相信這是假的?”

阿莉西亞沉默了良久,片刻後,她顫抖著呼吸了一口道,“塞默勒說的很對。”

她的眼中燃燒著火焰,“他們不是神之使徒,也更加對神沒有半點的敬仰。

這些自詡神之使者的教徒,剖開他們那神聖的外表,扯開那面神聖的大旗,所見的只會是比地溝裡的老鼠還要骯髒的本質。”

夏亞伸出手,四周的場景瞬間變化,他們瞬間移動到了一處幽暗陰冷的地方。

這裡是這座城市的地牢,幾個通氣孔都在下水道附近,所以空氣中帶著一種水溝裡的惡臭,不僅如此,這裡還陰冷潮溼,沒有多少光線。

任何在這裡久住的人就算精神上不出問題,身體上也一定會出問題。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夏亞跟阿莉西亞一路向前,路上路過幾個牢房,不過牢房裡的罪犯都沒有看見他們。

最終,他們進入到了這處地牢深處的一處行刑間中。

一個渾身赤裸的女人被綁了手腳掛在了這裡,任誰看見這一幕都不會心生任何的邪念,因為,她實在是過於悽慘了。

毫無疑問,眼前這個女人應該就是被汙衊為女巫的女人之一。

為了驗證她是否是女巫,那些拷問者將她身上的毛髮全都剃光了,她原本應該有一頭很漂亮的秀髮,此刻卻只能見到鮮血淋漓的頭皮。

她身上全身各處都是血點,無數的血點匯聚成了血流順著她的雙足滴落而下,像是有有人用針一點一點的扎出來的一樣,有一些地方被紮了很多次,甚至都已經潰爛了。

阿莉西亞有些不忍的轉過頭,但還是看了看她,“這是做什麼,用刑法逼她認罪嗎?”

“還記得我給你看的那本書中,判斷女巫的其中一個準則嗎?”夏亞低聲輕喃,“檢查身體有沒有如凸出物、斑點、老繭、疤痕或胎記之類被稱之為魔鬼印記的東西。

接著用針刺看看是否會疼痛,不疼的就是魔鬼。”

他看著眼前這人,“顯然,她身上並沒有這些特殊的印記。但是,那些修士顯然也不會甘心。

我說過了,這是一場有罪推定式的審判。

因為教會是不會錯的,如果有,那隻可能是這些邪惡女巫的詭計。

他們正言辭地聲稱那些印記是隱形的,而且有隱形印記的肌膚是感覺不到疼痛的,即使被刺破也不會流血。

於是為了尋找所謂的隱形印記,這些修士和施刑人就用鐵針反覆的戳刺疑似女巫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等到她某一處的肌膚已經徹底神經壞死,再次被戳刺的時候,沒感覺到疼痛。

於是這些修士就會勝利的宣佈他們找到了隱形的惡魔印記,然後判處對方為女巫並處以死刑。”

阿莉西亞握緊了拳頭,深呼吸了一口氣,“亞瑟必須儘快拔出那把劍,布里塔尼亞,不能再讓這群蟲豸掌控權力了!

多拖一天,就會多一個人因此而死。”

夏亞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注視著眼前之人,聲音低沉的說出了她的名字。

“瑪莎莉·勞倫斯。”

昏迷中的瑪莎莉只覺得耳邊不知有誰再呼喚著自己,聲音很好聽,就像是在耳邊低語。

不知為何,身上的疼痛在逐漸的消退。

她原本混沌恍惚的意識逐漸清晰,緩緩的睜開了略顯沉重的眼皮。

眼前,不再是那有著醜惡嘴臉的行刑者以及修士。

而是一男一女,都是銀白色的長髮,身披長袍,面色俊朗的不似人間之人,像是神的使者。

身上似乎籠罩著一層肉眼難見的聖光。

只見那個男人對著她緩緩的開口道。

“你對這個世界.應該很失望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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