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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武三十三年,都皇城,東宮。
太子王權緩緩退出了入定,睜開雙眼
他已經年近四旬,但看上去還是青年模樣,這一切要歸功於,他面前桌案上的這卷寶錄。
寶錄由根根暗紫色的木簡編織而成,第一根木簡上,自上而下,寫有‘印契寶錄’,到手已有二十多個年頭。
上面始終只有一篇吐納呼吸之法,每次運功都感身輕體健,也因此這麼多年過來,容貌體魄始終保持在最佳之時,但也僅此而已了。
拿起寶錄翻看了一下,發現一如既往沒有任何變化,輕嘆了一聲便收了起來。
“權哥,齊王在外求見”。
門外響起貼身侍衛張新民的稟告,這齊王是他同父異母的二弟王楷,他嘴角微微揚起,知道對方為何而來。
從軟榻上起身,開門走了出來,對門口的張新民笑言道:“我這二弟八成是為太子之位而來,也是難為他能憋一整天”。
他雖貴為太子,自小卻不在皇城,而是在母后張氏族中長大。
太原張家不僅是當地豪門,且還是玄門世家。
耳濡目染之下,對權利富貴提不起什麼興趣,反而一心想著飛天長生。
無奈資質受限,張家完全不教他任何修行之法。
‘印契寶錄’還是他母后不知從何處找來給他的
大弘開朝皇帝王耀龍已年過花甲,自知時日不多,便想提前禪位給太子。
因子嗣不多,這個大兒子又心無帝王之心,可自古以來,廢長立幼都是取亂之道。
這才不得不將王權從張家召回來,想讓他親口讓去太子之位,如此才能堵住眾臣與天下人之口。
王權昨日回到宮內,拜見完王耀龍之後,便一直住在東宮之中。
如今還未出過門,今兒他這二弟親來,其中表明的意思已不用多說。
對著走廊裡,隨時聽用的小太監說了聲:“讓他去正廳侯著”。
轉身走向了一旁的香木涼亭,貼身侍衛張新民緊緊跟隨。
一炷香之後,一位稍稍年長的老太監行步過來,低頭稟道:“稟殿下,欽天監到了,依照吩咐正在後廳等候。”
王權神情一震,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他人可能只以為欽天監是推算國運檢視天象之職位。
但他有母后告知,知曉朝中這位,那可是正統的修行宗派弟子。
不敢怠慢,起身朝後廳快步走去,到了廳中,見一位三旬道人,目不斜視,手持拂塵,身形筆直的站在哪裡。
對方也注意到了他,只是被他搶先一步行禮道:“可是當朝欽天監,喬國範喬真人當面?”
喬國範抬手行禮的勢頭一頓,不由仔細看了他一眼,回禮道:“當不起真人之稱,不知殿下召貧道前來,是所為何事?”
欽天監雖是官職,但前朝非常崇道,弘朝建立也得了不少道士相幫,對道士沒有那麼多管制。
甚至一個家庭,或一個村莊裡若有人修道,還可免去當地賦稅。
王權沒有立馬說出目的,而是將喬國範請到一旁坐下,面容一肅,抱拳鄭重言道:“聞喬真人在傾嵩山六陽觀修道,今請真人前來,是想請真人為我引薦”,說完一鞠到底。
喬國範沒想到會是為了這事,腳下發力站了起來,避開這一禮。
他略顯疑惑道:“貧道未曾記錯的話,當今之皇后,殿下之母后,應是太原張家之人,張家勢力頗大,自有上乘之法,殿下何必捨近求遠?”
他知道像張家這等玄門世家,除一些資質高絕又入贅張家之人外,家中功法從不外傳。
六陽觀與張家沒什麼交情往來,王權如果進入了六陽觀出了意外,很可能惹當今皇后不悅。
張家再以此為藉口,向六陽觀發難的話,他可就是宗門罪人了。
而且,他現在懷疑王權如此作為,很可能便是張家授意,要圖謀六陽觀之舉。
思慮間,王權直起身子,訕訕道:“外祖父說我根骨不適合修習家中妙法,得母后告知,方知曉真人來歷,故才如此。”
喬國範還是有些不信,看了一眼站在王權身後的張新民,稽首言道:“能否讓貧道一稱殿下根骨?”
“自然可以,真人儘管施為”,王權對張新民揮手錶示無事,上前兩步來到喬國範身前。
喬國範自頭至手一頓掐按,最後搖頭道:“恕貧道直言,殿下的根骨果是有些差了。”
“莫非六陽觀之法我也無法修習嗎?”,王權急急問道。
喬國範點了下頭,這個結果反而讓他稍稍有些安心,如此差的根骨資質,便是有玄功大法在手,怕是也修不出什麼東西。
隨即他又想到,或許正是因為如此,自己放鬆警惕下,很可能就會將其引入六陽觀。
到那時候,王權修不出名堂,張家還是有可能以此發難,畢竟張家勢大,六陽觀勢小,不得不小心提防。
“不對,我何必要將他引入六陽觀呢?引去其他宗門不就行了,等個幾年幾十年過去,管他修沒修出東西,都與六陽觀無關。”
心中想通之後,他臉上出現淡淡笑意,道:“雖不能習得觀中之法,但也不是沒有他處。”
此言明顯是還有希望,王權上前一步,認真言道:“還請真人教我。”
喬國範輕一點頭,在王權的注視下,在身前畫出一道符籙,並點入一道淡紅靈光,抬手遞給王權。
“請殿下一觀。”
王權在張家長大,從小便見過憑空畫符而後飛去不見的,並不如何驚訝。
拿過符籙的瞬間,腦海中憑空多了一段記憶,貌似是段路程,開頭的地方他也認識,是太原之西的仙鳴山。
路程最後是一座座巍峨高山,隱約可見那隱在雲霧中的山脊山頂之上,有不少寶閣金殿,華貴非常。
他對那富麗堂皇的景象視若無睹,但那座座高山雲霧渺渺,似有仙人居住,一時間,眼中生出無限嚮往,不禁問道:“這是何地?”
喬國範拂塵一擺搭在臂彎,略帶深意道:“仙鳴山之西三千七百里,便是那昊靈仙派外院所在。”
王權沒有聽過昊靈仙派之名,發問道:“莫非此派願收根骨不佳之人為弟子?”
“是,也不是。”
喬國範呵呵一笑:“此派,無論你是根骨不佳,還是資質高絕,只要是人,俱都來者不拒,至於能否修得玄功,便要看殿下的緣法了。”
王權點了點頭,沒有懷疑,知道修道人對緣法很是看重,講究緣法自然。
可實際上,這條通往昊靈外院的道路,遠比喬國範說的三千七百里要遠得多。
喬國範並不認為王權有毅力能走到,覺得可能走上個十天半月沒有結果就要回返了。
他認為,尊崇的太子之位和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這對凡人來說誘惑可實在不小,認為王權吃點苦後就會放棄修道的念頭。
“謝真人指點,王權無以為報”,王權鄭重一禮,心裡已經決定。
既然昊靈仙派不排斥根骨不佳之人,想必應是存有適合自己這等人修習的道法,想著讓位之後便起程前往。
喬國範看王權已無別的問題,且來時曾看到齊王車駕在外,想到如今聖上的情況,未避免扯上皇位之爭便出言告辭。
王權親自將他送出門外,目送喬國範身影遠去,這才朝正廳走去。
正廳中,齊王王楷雖明知自己被晾在這裡,卻沒有絲毫不耐之色,知道如果王權願意繼承皇位的話,那壓根輪不到自己。
他年歲不過及冠未久,自小沒見過王權,只知道當今皇后只生有一子,便是這位王兄。
他不過是一平民妃子所生,論地位,論母族,都比不上王權,心裡想著,一會要不要放下臉面說些軟話。
胡思亂想間,一聲朗笑傳來:“二弟想是等急了吧,為兄適才因些瑣事纏身,故而來遲了些,可不要見怪啊。”
王楷聞聲看去,不由得一愣,以往只聽聞這王兄有容顏不老之術,可畢竟未曾真正見過。
他心裡只當是較平常中年人保養得好些,不想此時一見,差點以為來人年歲尚小。
但那幽幽眸光卻不是一少年人該有的,趕忙起身行禮,道:“王兄說笑了,我哪裡敢怪王兄。”
看他有些拘謹,王權溫溫一笑,坐在主位伸手一引,道:“二弟坐下說話。”
王楷諾諾點頭,坐下正想措辭一番,如何開口心中之事,卻聽王權直接說道:“二弟以為,明日朝堂之上,當眾臣之面,接下太子之位如何?”
剛坐下的王楷嚯地又站了起來,嘴巴微張,愣神有一會才問道:“王兄此言當真?”
“絕無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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