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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十四年,五月。

相比於時局動盪,剛剛停下戰火的北方,南方的浙閩粵一帶稍顯太平,但也只是稍顯而已。

隨著直奉大戰的結束,直系倒臺,奉系登場,北洋軍閥此時格局已經明朗,天下人都知道接下來這中央是由奉系一派的軍閥說了算。而在這場軍閥大戰中,皖系一派的軍閥倒是穩坐釣魚臺,開始接收落敗的直系一派一些地盤,插上自己的旗幟。

而這新官上任,自然要燒三把火。

只是在這民國亂世,無論是哪個派系的軍閥上任,燒的那三把火都是對著勞苦大眾,三把火燒的還千篇一律。

無非就是師爺說的那套,拉攏豪紳,巧立名目,繳稅捐款。

錢到賬後,豪紳的錢如數奉還,百姓的錢,三七分成,七成是豪紳的。

當然,其中也不缺乏一些軍閥,錢我要,威我也要立。而從古至今,殺人立威一直都是最簡單直接的方式。

很不幸的是,一座在後世沒有太多紀錄,名為石頭城的縣城,就成了皖系一派的軍閥之一,曹瑛殺人立威的舞臺。

為了逃離軍閥曹瑛的殺戮,私塾女教師白靈帶著被她保護,逃出石頭城的學生,前往數十里外的普城,投奔開牛肉麵館的表哥鐵牛。

只是逃到快要接近普城的時候,白靈這個大人還扛得住,她的學生早已飢腸轆轆,不得已,只能帶著學生們進入在官道旁邊開著的酒家,用自己身上僅剩的一個銅板,在老闆和店小二的善心下,給她和學生們上了一碗超大份的肉面。

有了吃,這些學生也暫時止住了哭聲,專心對付自己的五臟廟,他們也懂事給自己老師勻了一小碗。

沒辦法,當他們在老師的掩護下逃出縣城時,看到那些倒在兵痞槍口下的街坊鄰居,這些孩子就已經知道,石頭城,他們的家鄉已經回不去了,親人,也見不到了。

白靈望著這些安靜吃麵的孩子,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她自己也不知道未來還能不能好了。

窗邊,王一不著痕跡看了女教師白靈還有她那些學生坐的那一桌,再撇過頭,看著那個吃飽喝足就趴在桌上睡大覺的漢子,腦子裡也大概回憶起了一些東西。

也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過也是,一人之下世界的民國,跟他所在那個世界本質沒啥區別。無非就是多出了異人這個元素還有證實了外星文明真的存在罷了,但這些對於歷史影響不大,也不需要刻意去關注,沒意義。

“小二!”

就在王一坐看接下來會發生的故事時,在這位女老師帶著學生進來之前,就已經進入酒家落座,一看就是不是好人的江湖混子頭目就開口了。

“來了,大爺,是要結賬嗎?”店小二心裡暗暗叫苦,他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所以抱著僥倖心理上前問話,“一共是十個銅板。”

“結你媽的賬!”

一聲怒罵,暴起,對著店小二肚子就是一腳,將其踹的往後倒退,而在另一桌坐著的小弟也是機靈,接過自家老大踹來的店小二,就朝著店門外甩去。這一腳和這一摔要是摔實了,沒個十天半個月,店小二是下不來床了。

而其他的手下也在店小二被甩出門外的第一時間起身,手拿著傢伙,將店門窗戶鎖住,一時間,酒店內慌作一團,而這位老大這才開始發話。

“打劫!不想有事的,就乖乖的,把身上值錢的東西留下吧。”

劫匪人多勢眾,一個個都是滿臉橫肉,手拿傢伙。

這年頭,槍比刀好使,只是這窮鄉僻壤的,刀也能解決問題。

顯然,這批劫匪是慣犯,這一套流程早已用過了多次,嫻熟的不能再嫻熟了。

就這麼一會的功夫,這些在店裡吃飯的行人和老闆,他們這一天的辛苦錢也被一一奪走。哪怕是王一,也沒有第一時間想著出風頭,將自己的行囊解開,把一個小袋子裝著銅板也遞給了這些劫匪。

“哼,你還算老實,老實坐著,我們一向求財不求命。”

“老大,都在這了,除了這家店還有賺點,剩下都是窮鬼,沒啥油水。”

“老子本來就不指望這些窮鬼有油水,就是衝著這家店來的。”

“老大,那邊怎麼辦?就一個女人和一堆小孩,看起來像是逃難的,跑的也匆忙,啥油水都沒有。”

話語間,這幫劫匪的頭目也將目光投向被女老師白靈護在身後的一眾小孩,一幫劫匪,就這樣拿著刀,用目光打量著女老師白靈和這些孩子,不一會兒,就露出令人厭惡的笑臉。

“呵,看樣子今天這單生意還是有賺頭嘛,女的水靈,這幾個小孩也算健康,女的咱們兄弟爽完之後,連著小孩一同賣到窯子那邊,還能給咱們賺個好價錢,哈哈。”

三言兩語間,這幫畜生就將女老師白靈和這些學生的命運定下。

聽著這些畜生劫匪的大聲密謀,女老師白靈面如死灰,那些同樣被打劫的行人,對著這個接下來即將遭遇厄運的女子,還有她身下護著的孩童,也投去麻木,同情的目光。

在窗邊被額外照顧,坐著的王一聽這些畜生的話語,也是微微搖頭。

‘看樣子危城拍的還是太保守了啊,這年頭的劫匪,哪會只求財不求命的呢。不過這樣也好,下起手來我也不用有啥負擔,就是輪不輪得到我出手。’

王一心裡這樣想著,然後就目光投向在自己身後,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似乎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的漢子身上。

悶雷般的呼嚕聲傳來,打斷了這幫劫匪的笑聲,也讓酒店內被打劫的氣氛變得有那麼幾分滑稽。

劫匪們循聲望去,就看到在王一後面的桌子上,留著絡腮鬍,不修邊幅,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大漢在那打呼,剛好在他們大聲密謀要將女老師白靈和一眾孩子賣掉的時候。這幫劫匪也是互相看了一眼,搞不清楚情況。

對於他們這些刀口舔血的江湖悍匪而言,眼力勁是必須要會的。

剛才他們暴起打劫,自然是注意到這個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傢伙,但他們沒有選擇叫醒讓他交錢。無他,就是這個傢伙看起來太壯實了,一看就是不好惹的那種。他們求財不求命,白靈和這些學生只是意外收穫,犯不著在這小破酒家裡鬧出點什麼意外。

可當呼嚕聲傳來,他們這些當悍匪的,也得尊重一下自己職業不是。

劫匪頭目一個眼色,就有小弟提著刀走到這個漢子旁邊,一刀背狠狠拍在桌上,將這個漢子從熟睡中驚醒。

當這個漢子站起時,在漢子旁邊的這個劫匪才清晰意識到漢子的高大,整整比自己高出一個肩膀。

這傢伙的身形讓此刻手裡拿著真傢伙的一眾劫匪都有點犯怵,別真碰上硬茬子了。

“喂!打劫,交錢!坐好!”

不識趣的劫匪看著此刻這個漢子半睡半醒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就是一通大喊。看著這一幕,王一也是啼笑皆非,這個倒黴蛋顯然不知道把一個有起床氣的異人叫醒是什麼後果,尤其還是這種以橫練肉身功夫起家的異人。

聞言,這個被叫醒的漢子只是扭頭看了這個劫匪一眼,接著就是一巴掌甩在這傢伙的臉上,直接將這個劫匪拍倒在地,然後就是蹲下身,一拳接著一拳,拳頭跟肉體碰撞的沉悶聲,讓酒家內的一干人等都看呆了。

只有王一坐在那裡,看著這個漢子的表演。

他的拳腳雖重,但力度卻控制的極好,傷而不死,無非就是讓這個倒黴蛋一段時間見不了人罷了。只是這手段,太仁慈了點,難怪會被自家師兄罵。

隨著一輪舒展筋骨的拳腳表演結束,這個漢子才回過身,看著被剛才這突然發生的一幕驚呆的其他劫匪。但這時候氣氛都到這了,不打起來也說不過去啊。

“殺!”

一聲殺為自己壯膽,手裡拿著傢伙的劫匪就這樣朝著手無寸鐵的對手群起而攻之。

只是他們過於高估了自己和對手之間的差距。

一人之下的世界觀裡,異人流派大體分為兩類,玄門與非玄門。

所謂玄門,就是指龍虎山,全真,上清,武當和少林這類佛道祖地,他們的道統傳承之久,開山祖師都是在當時的異人圈見證中飛昇成仙的大佬。簡單而言,能夠拜入這些玄門門下,按照祖師爺傳下來的東西修行,是有機會能成仙的,只是這個機會屬不屬於自己,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而非玄門呢,指的就是蜀中唐門這類專業殺手,傳承之久的流派了。

這類就是明確告訴你,我們門裡的手段只能讓你當個人間萬人敵,想成仙啊,去別家看看。

這一類非玄門呢,傳承下來的手段眾多,有像唐門這樣專門培育刺客,殺手的,也有像燕武堂這類,朝著大俠,軍中高手方向培養。眼前這個正在戲耍一群劫匪的漢子,顯然就是一個練外家功夫的異人,而這類異人的武藝跟這種只會幾招莊稼把式,仗著人多勢眾,手裡拿著傢伙和一口惡氣打劫的劫匪對比,完全就是大人暴打三歲小孩。

這種宛如武俠小說和電影裡的動作效果,讓王一突然想到,如果一人之下的世界觀也有金庸的作品,想來就是這位老頭在年輕時親眼見過這些異人之間的交手,並將其當做素材,寫進自己的作品了。

而且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金庸這老頭年輕時家族也是江南一帶的高門大戶,只是屁股坐不太正,早早就潤去了外面,有才無德,大體如此。

酒家內,王一看著這個男人把這群劫匪當小孩耍,那戲弄劫匪的樣子,將一旁那個女老師白靈護在身後的一眾學生逗得哈哈大笑,他則是雙手交叉抱胸,暗中調動著人體磁場,一個無形無質的力場頓時籠罩了整個酒家。

每次這個男人要拿這些劫匪跟桌椅板凳來個親密接觸時,這些桌椅板凳就總是很巧合被一股力道推開,讓這些劫匪只能跟地板親密接觸。

幾次巧合之後,男人也沒了繼續戲耍這些劫匪的興趣。

賞了他們一頓十天半月都沒法動手的拳腳後,這才把他們扔了出去。

“多謝大俠饒命,多謝大俠饒命。”

看著自己等人死裡逃生,這些劫匪哪還顧得及手裡的傢伙,趕緊千恩萬謝,互相攙扶的逃離。

一場有驚無險的鬧劇就這樣落下帷幕,被劫匪搶走的錢物歸原主,店裡也沒有什麼東西被打砸,就連那個被踹了一腳,甩出店外的店小二,身上也是一點傷都沒有。他自然是一點傷都沒有,因為從一開始,王一就在暗中觀察著,在那個劫匪頭目暴起傷人之時,就暗中調動真炁,幫店小二卸去了身上的力道。

這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大俠也從兜裡甩出六個銅板,支付了自己的飯錢後,就繼續蒙著眼,騎著大馬離開。女老師白靈也帶著學生朝普城的方向繼續前進,而王一,則是將小錢袋放回兜裡,看了一眼劫匪離去的方向,悄然消失在店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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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距離普城十五里處的山路,白天被打跑的劫匪正互相攙扶,彼此之間唉聲嘆氣,步伐踉蹌。

“老大,這樣回去我們怎麼跟王頭領交代啊!”

“不用擔心,王頭領接了普城那邊那個劉老闆的活,現在不在山上,咱們這次打秋風沒打著,回去修整個十天半月再出來撈就是了,怕啥。只是下次咱們招子得放亮點,尤其是你,別跟個傻子一樣見人就喊打劫!”

“是是是,老大,我知道了。”

就在這時,在他們前方,一個聲音傳來。

“惡意搶劫,蓄意姦淫,拐賣婦女兒童,知錯不改,屢次再犯,各位,你們已經有取死之道了。”

“誰在那裡裝神弄鬼!”

黑暗中,沒有人回答這個劫匪頭目的問題,在這民國年間的夜晚,夜盲症依舊普及,而在這種山路,即使沒有夜盲症,打著火把也只能看清自己前方三四米的地方。聽著黑暗中這個聲音,這些傢伙都緊張起來,尤其是聽到那所謂的取死之道,他們自己哪還不清楚碰上索命的狠人了。

“一,二,三···十,正好十個,你們也正好十個,就當做你們的上路錢了。”

依稀的火光中,王一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在明滅不定的火光中不知是笑是哭。而在王一攤開的手掌上,十個銅板無風自動懸浮了起來,隨著王一的話音落下,懸浮在他手掌上的十枚銅板就化作流光,在這些玩意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就已經洞穿了他們的腦門,帶著點點血跡,連同他們藏在身上的幾枚銀元,數十枚銅板一同落入王一手中。

“難怪都說資本的原始積累都是充滿血腥的,老馬確實沒說錯啊。”銅板在空中甩了甩,將沾上的血跡甩掉,王一這才看向普城的方向,“那該去見識下這個正宗的狗軍閥了,應該趕得上。”

王一說著只有自己能聽懂的話語,這才朝著普城的方向前進。

至於這些被自己暴屍荒野的劫匪,不好意思,對於這種畜生,他一向是管殺不管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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