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鯰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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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家族學就按著老太太的習慣，每年九月開學。理由是，八月就是院試，院試完了，就放假，對畢業班來說就是正常的作息。於是大家也覺得，這麼做是對的。

最新一期的開學，就多了五個免費生。到現在，也上了三個月的學了。原則上，大家算是相互適應得還可以。不過呢，賈珚是個很善良，甚至於有些心軟的人。書裡也說，下人們犯了什麼錯，他怕人受罰，他就都替他們頂了。完全沒想過，明明真的是錯了，卻還這樣，於是賈府的綱紀被敗得乾淨，一家子都不知是非對錯。

歐萌萌來了之後，很注意這個，總算賈珚這傻小子，對於是非還是很軸的。但心軟卻是改不了的。他一直在富貴窩裡，學裡說誰家窮，其實和真窮的人家還是不同。比如金榮，算是同學中最窮的，但他家還有一個璜大奶奶接濟，還能在學裡混兩頓點心。能從從容容的唸書。

這回五個免費生，因為是第一次，順天府也不敢亂來，真的是小心的挑出真窮，但在學政那兒掛了號的五個真心向學的學子。縱是，賈家學堂裡有點心，有校服，但是貧窮和咳嗽一樣，是掩藏不住的（我知道那是愛情，但我換了。）

賈珚一直想和老太太說說這個，他不敢自己貿然出手幫忙，因為老太太說過，你以為對別人是幫助，其實是對別人的刺傷。所以此時，他想的是，我不能幫你，可是官府可以啊。若是官府幫忙了，那麼他們的自尊心會不會得到緩解？

「對了，免費生是怎麼挑出來的？他們若是都沒考過試，那麼順天府憑什麼認為這五人，就一定是好的？而且也是貧窮的？」這個歐萌萌早就想問了，順天府的標準是什麼，還有這些學生是不是都是京城的，免費進賈家的族學，那是皇上的德政，但是其它的呢？獎學金、助學金，可有什麼配套的政策。現在看賈珚的樣子，顯然是沒有的。現在讓順天府出錢給他們在賈家的生活，順天府能答應才怪，所以她根本不會接這話。

「是啊、是啊，兒子也想說這個。今年我們招收的是十五歲上下的學子，倒還好過，明後來，就得招收像若兒，水印那麼大的蒙童了。那麼，順天府能配合我們這麼召嗎？」賈政也忙說道，「主要是，今年他們先招生，招完了，我們再根據他們的性子，再招生。就是為了照顧他們。這樣我們不是得被他們拿捏？」

「蓉哥兒，你說呢？」歐萌萌想想，看向了賈蓉，你是族長，原則上，這族學的最高領導者是你。

「是，這事，孩兒也想過。孩兒是這麼想的，能不能和順天府說說，每年我們召生時，有意報免費生的學子和正常學子一塊考試。我們篩一道，順天府再從這些學子裡挑出五人為免費生。咱們事前就劃了線，也便於管理。珚二叔的意思，孩兒也知道，不過，順天府已經免費了，再補貼學子，其它學校會不會覺得順天府是在補貼賈家？何必瓜田李下呢！能不能這樣，跟王板兒一樣，準備幾個輕便的活出來，可以由學子認領。不說只許免費生領，有意的、能幹的，都可按活計給錢。這樣，大家也能自在一些。」賈蓉其實是很聰明的，他笑眯眯的，也看不出是急智還是想了多久的，倒是滴水不漏了。

「這法好，蓉哥兒果然老到。」賈政點頭。

「法子是不錯，不過這得和順天府再議一下，人家憑什麼按我們的來？特別是讓我們先篩，這個怎麼來保證公平性？明明是皇家的德政，到頭來，反而成了我們對平民子弟的施恩。所以怎麼選這個，得與各方協調。」歐萌萌低頭想想，覺得還是有點理想化，「勤工儉學這個，我原則上是同意的，我們的學子，絕不能出一些寒門嬌子。出身不成，結果因為在我們這樣的學裡，養出一身的壞毛病，之前金榮、賈芸，都有一些，愛慕虛榮，眼高手低。弄不好，我們設計出了崗位，那些小屁孩子怕醜，

不想幹。所以家長會這個要堅持，家庭教育一直高於學校教育。」

「是，不過那些孩子也的確困難。」賈赦想想，「免費生，縱是所有都與正式生一樣，但想一分錢都不花，也是不可能的。像校服，我們一年四套，春夏秋冬，但一季一套，特別是夏天的，總得再買一身換洗。學騎馬，得要騎裝吧？學射箭，總要有把自己順手的弓吧？還有我們學裡有跑步課，拳法課多，不是一人說，我們學裡費鞋。好些人家在鞋底都上好幾層的牛皮！還有每日抄書一百二十次，筆墨這個，因為大家都習慣自己帶，於是學裡慢慢的也都不準備了。他們可以不買，可以就用學裡公用的，然後呢？就得忍受旁人的眼光！我們又不能要求交錢的那些學生們無止盡的遷就免費生。您說是吧？」

「是，這些都是問題，你們要解決的方向，是從思想上讓他們改變。貧窮不是他們的錯，我就覺得當初金榮很好，他很快就正視了現實，然後自己坦然的解決問題。而且你們忘記了，當初十一子幫著珍哥兒重蓋寧府時，可是拿到了工錢的，然後金榮畢業了，就立刻去張鎮那兒從長隨做起，一直做到師爺。所以，這事，賈珚錯了，你首先就站在了同情的立場上想這件事，這是不對的。孔子、顏回，都窮，可是他們自卑過嗎？所以他們若不能自立，自信，自強，他們就永遠不配稱為賈家學子。」歐萌萌搖搖頭。

現代班級其實也已經形成了社會的自然分層。為什麼她的學校要由公轉民？不是因為某些私人的原由，而是，若是公辦，就有種種國家限制。而改民辦，就能規避很多東西。她在這兒辦學，之前就說了，為什麼高學費，小班級，說白了就把事情單純化，人員單純化。讓賈赦和賈珍這倆不學無術的能管。現在出了問題，就是加入了五條鯰魚，能不能起到作用，說實話，她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