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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撒!”(獸族語:詛咒!)

處在轟塌世界的獸人們,無奈地成為了暗礁大地上盛開的這朵火蓮花的燃料,他們在臨死前不甘的向著木子云,發出獸族最惡狠的詛咒。企圖用這樣的方式,來為即將踏上的黃泉路找一個安心的理由,“路撒”所有的人類,“路撒”眼前毀滅他們的男人。

火焰永不滅亡,它燒著獸族的居住地,燒著人類的家園,燒著活在這世間的生靈,把一切的自以為不完美的物什都化成了灰燼。它是那般自私,那般無情。

木子云為自己披上了塊從泥土中撿起的破布,將頭顱嚴實的遮住,踏著同類與異類的屍體,朝著熟悉的方向走去。顯然,他已經沉醉在火海之中了。

原來他不知覺中打進了陸地深處,梁溪院早就落在他的後方,他不由地加快了步伐,周圍的火燒得越厲害,就會有越多的新火焰融入到木子云的身體,來彌補他能量的缺失。

冷風呼嘯著,颳著天南地北毀壞的物什,木子云來到了一處可悲之地,那原本應該華麗的城市,真真變成了一片廢墟,人類的屍體就壓在那殘壁之下,無人會去慰藉。木子云貼著城邊走,遙望著廢城中的慘景,他並沒有多少的感情激發出來,反而適應了這樣的結果,這是戰爭,高於人類之間的種族戰爭,誰都會面臨這樣的結局,甚至覺得敗者的結局是理所應當,如果勝的會是人類,那他們做的與獸族不會有什麼差異。

然而,當過了幾里的路程,木子云最不想去考慮的事情,還是緊緊地揪住了他的心臟,他一再的否決、迴避,卻仍抹不去他心中的灰冷。因為這座城,是汪圖,風箏的故鄉。

多美的城啊,多好的城。你看那倒在碎瓦塊中的一面石磚牆,上面精細地雕刻著勇士的圖案,連盾牌上的花紋都顯得清清楚楚。看那流在廢墟中的一條溪流,依舊那般清澈無比,若是去用手指沾一下嚐嚐,我相信,肯定還是甘甜可口。

木子云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這座城原本與他沒有關係,反而,他應該咧一咧嘴,他沒有聞到城內的惡臭,風箏要麼是逃了,要麼是死了,無論是哪種結果,似乎都是木子云欣然見到的。他似乎不想讓風箏出事,又似乎想讓她死。最終,他沒有忍住,飛一般衝進了汪圖廢墟,大路已經不見,他只能憑著零碎的記憶去找著風箏的家門,他找到了,那扇大門並沒有倒,即便它背後的房屋已經坍塌成塵,它依舊頑固的立在那裡,守護著不知何人的尊嚴。

大門裡,根本沒有木子云的落腳之地,許是風老漢家中門人太少,木子云觀望了許久,都見不到一具屍體。木子云左腳踏進大門,踩在塊磚石上,忽的心中泛起一陣苦水,撤回腳,魔障的自語道:“不了,不看了。”接著就往東北奔去,從廢城中穿過,一刻也不停。

空中之城——緇作,現在也是塌落成了個山堆,裡面不知埋葬了多少亡靈,但以此之後路程中,獸族的足跡就越來越少了,牧野只是毀了些田地,房子也就倒了幾間,看來是梁溪院的人擋住了獸族的攻勢,護住了這裡的居民。到寺口後,就徹底是人類的世界了,只是街道上沒了往日的喧鬧,但店鋪還是敞開著門,木子云挑了幾家進去,發現均是空落落的,不見個人影,走著走著,聽見陣陣的吵鬧聲,那是梁溪院傳來的聲音,木子云急走了起來。

今天的梁溪院,從門口到院內沾滿了人,他們來自各地,為了觀看一場刑罰。木子云用布遮著臉,費盡周折才擠進了院門,梁溪院之前就被毀掉了大半,現在似乎完完全全的毀了,人們就站在廢墟之上,熱鬧的看著場中的表演。木子云終於見到了這場刑罰的角色們,三十多張寬的空地上,擺放著梁溪院十五位梟雄,四十六名師者,以及百名英傑,當然,都是屍體,並且殘缺不堪。

場中插著兩根長木柱,夾著一條橫杆,橫杆上用銀爪鉤吊著個老人,那是梁溪院城主——修一壟峰。老人年紀大了,一把銀爪鉤或許能直接要將其皮肉撕裂,所以他身上插著四五把,都是先將爪鉤合攏,穿透身體,再將爪子展開。他頭髮被硬生生扯掉了些,露出了滲著血的頭皮,此刻,他比死人只多了幾縷氣息。

“喂,他...他為什麼會這樣。”木子云壓抑住了自己五味俱雜的情緒,對旁人問道。那人小聲回他道:“你還不知道嗎?是梁溪院的地藏主放出了獸王的亡靈,雖然地藏主已經歸隱,但還是被當做梁溪院的主事之人。你看看那些人,那是登封人,他們親自來興師問罪了,唉,梁溪院的人本來都走光了,登封人有火發不出,就殺梁溪院周邊的人來解氣,先是把緇作毀了,又去殺牧野百姓。”

緇作竟然是登封人毀的,這群恃傲的傢伙,顯然並沒有將登封外的人類當成同胞。

“唉...”那人嘆了口氣說道:“本來梁溪院的主子們都走遠了,但城主他老人家一聽到登封人在斬殺梁溪院周邊無辜的百姓,就奮不顧身的回來了,還帶回了些梁溪院的精英。還是城主好啊,鳴守啊,地藏主啊,泯滅火主啊...都跑了,潯江郭裡的戈堡太守已經自立山頭,與梁溪院劃清了界限,城主現在是孤家寡人了,馬上也就要被處決了”

這時另一人又接道:“不必處決了,城主已經不行了,他多大歲數了,被一群年輕的高人打來打去,早就抗不住啦。誒,我剛剛得到訊息,從胡邊野那邊好像著起了大火,一直燒到東海邊,我估摸著是火主跟獸族幹起來了。火主也是真男人啊,大局面前是懂主次的。”

木柱旁走來一群登封人,他們個個衣著鮮亮,似乎他們是這片大陸上的最高貴的種族,一個年輕的傢伙,用一根長杆挑起了遮住城主面容的白髮,威嚴而冷厲的喝道:“梁溪院這幫賤貨,與獸族串通,放出陰間畜生頭目烏塔拉,來為禍世間,我登封念氏今日替天做主,砍下這幫賤人的頭顱,來祭奠你們死去的同類。”

多麼慷慨華麗的宣言,他們能為天做主,將人們死去的親人叫成畜生一般的同類。登封人們在叫囂著,踢打著,他們才是這場刑罰的主角。

木子云平靜的對旁人問道:“你覺得公平嗎?”那人沉默下來,許久後,搖著頭說道:“不,我不相信,即使是梁溪院乾的,與城主也不會有關係,唉,城主是好人吶,多少年來,給了我們太多的恩惠。”

“那為什麼,大家都不說話了。”

“不敢”那人回道,認命似的表情上,帶著苦澀的笑容。

“沒有人敢嗎?”

“有能力的”那人指了指地上的死屍,說道:“都在那呢,來的登封人只是一小勢力,城主不是太弱,而是沒有同伴,鳴守,火主,但凡有一個陪著他,他也不會淪落至此。”

木子云心中悲傷萬分,他想著之前的種種,他和方天慕那小子果真是青澀的頑童,什麼都不懂,卻裝的能理解一切。仔細想想,梁溪院可能誰都會傷害過他們,但城主是從來沒有的,他像極了一個氣急敗壞的爺爺,整日為這幾個小子操著心,“是啊,他從來沒有為難過我們。”

“啊?哦..對,他當然沒有為難過大家”那人說道:“不然,他也不會捨棄性命回來,可惜啊,只有他一個人。”

“他的同伴,回來晚了。”木子云走出了人群,踏進了那鋪滿屍體的場地,並慢慢解開了遮住自己面容的破布。登封人見到後,指著木子云大叫了一聲。

周圍傳出陣陣的嘈雜聲,然而這群人嘀咕了半天,也不知道這傢伙到底是誰。

“城主”木子云站到了城主面前。將解下來的布單手按在胸前,城主的眼神黯淡無色,木訥的盯著木子云,也不知還是否有意識。登封人大喊道:“是你,是你這傢伙打傷我護城的念氏人的?”

木子云沒有理會,目光憂傷的盯著城主,許久後,他緩緩跪了下來,抬起頭,對著城主說道:“我替方天慕叫您一聲師父,師父!我...我...”木子云將頭磕在地上,雙手抓著碎石,肩膀不斷地顫抖,“唉...”木子云抬起頭,滿臉漲紅,他知道城主就要死了,卻實在不知道這時候究竟能說些什麼,只能讓城主聽到,他並不是孤單單死去,他還有同伴,儘管這同伴,是一直以來與他對著幹的壞小子們。

城主蒼白的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他的力氣在那一刻瀉光,伴隨著撥出的一口氣,垂落了佝僂著的肢體,他死了,就這樣死了。說不清他的死到底是為了什麼,但卻讓每一個人都永遠記住了,也讓這個“狼心狗肺”的壞小子,又一次受到了良心的譴責。

木子云磕了三個響頭,雙掌噴出兩道火流,從腳底將城主的身體燒化,接著沉沉說道:“城主,其實,你對我們很好,像是家人,我們都討厭嚴厲的長輩不是嗎?原諒我們的無知吧,徒兒沒有什麼能報答您的,只有讓無數的登封人,去做你黃泉路上的墊腳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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