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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灑下,耀耀輝光印刻在昭城城牆上的每一道斑駁古蹟之上,時光荏苒,不曾有變。

那湛湛的光越過城門,穿過城牆,略過齊整的街道,跨進洛宮之中,最後照耀在洛彰的身上。

他穿著玄色的袍服,深沉寧靜,鬢間出現了絲絲白髮,眼角滿是皺紋,跪坐在垂柳之下,席上有片片泛黃的柳葉。

盛夏的繁華落盡,又是一年深秋蕭瑟到。

洛樞靜靜地跪坐在洛彰對面,斟上一杯溫酒,輕聲道:“父親。

家族有一支從西域返回關東的商隊,帶著價值五千萬的貨物,在進入關中時被馬匪截殺了。

三百七十二人,無一倖免。”

洛彰眼底閃過駭人的寒光,面上卻平靜問道:“有線索嗎?”

洛樞寒聲道:“關中數次大亂,本地士族尚且流亡奔命,何況家族,如今在關中的暗子基本上損失殆盡。

馬騰、韓遂、李傕、郭汜都不承認是他們所為,但以兒子來看,最大的可能就是李傕郭汜。

這二人目光短淺,天性暴虐,心中毫無敬畏。

三百多人的商團,除了西涼鐵騎,普通的馬匪可做不到。

財帛雖動人心,但也要看有沒有命花。

竟然利慾薰心到了將主意打到了我洛氏的頭上,真是找死!”

洛彰沉默了一瞬,手中捻起一片柳葉,道:“阿樞,帶著人去關中祭拜一番老祖宗,順便查查是誰做的,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便是死士,也總有蛛絲馬跡在。”

洛樞微微皺眉道:“父親,如今天下紛亂,諸侯混戰即將結束,他們各據其地名為漢臣,近乎一國。

想要率領大軍過境,很不容易,縱然是洛氏經過,亦要接受盤查,而且甲冑可能不能隨身攜帶。”

盤查不是問題,但不能帶甲冑就太過危險,簡直就是把命交到他人手中。

洛彰聞言摩挲著手中酒杯,然後沉吟道:“家族和曹操的關係不夠熟絡,想要走河南郡經過函谷關會很麻煩。

經過河內郡,轉道河東郡,然後渡過大河進入關中。

唯一所顧慮的就是西涼諸侯的態度,若真是李傕郭汜所為,萬一狗急跳牆。

敢戰士再強,也不是李傕郭汜麾下數萬西涼鐵騎的對手。”

洛樞想了一下問道:“父親,要不要將神廟軍調回來?若是有神廟軍再加上敢戰士,家族可以縱橫關中!”

“不可!”

洛彰緊緊盯著洛樞沉聲道:“阿樞你記住了,以後你當了家主也是一樣的。

只要西域一統,就不要調動神廟軍。

這是家族的底牌,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神廟軍是受到洛氏控制的。

否則任何一個西域統治者,即便是中夏王這樣的人傑,也絕對不會留下一支如此恐怖的軍團在自己的腹心之地!”

洛樞神情一凜,他在中原之地日久,已經有些習慣了昭城的武裝力量。

但即便是昭城,漢廷不僅僅在昭城四周各建國家,也對敢戰士出現的場合進行了嚴格的限制。

難道就這麼什麼都不做嗎?

洛樞無法接受!

他的眼神之中帶著濃濃的火焰,在他這一代之中,洛霄如同天上的星辰,而他則如同時時刻刻燃燒的火焰一般!

剛強勇烈!

當年在洛陽時,若是董卓有稍微的不軌,他就會悍然而擊!

此刻聽到父親所說,洛樞眉頭緊緊凝起,然後猛然散開,寒聲說道:“父親。

李傕郭汜現在在關中之地肆意妄為,他們沒有治理一方的才能。

諸侯各據其地,都在爭奪中原之地的歸屬。

沒有人願意現在就去討伐李傕郭汜,只等著李傕郭汜自取滅亡,莫非就讓李傕郭汜在長安逍遙嗎?”

洛彰抬眼望著洛樞,然後問道:“你想怎麼做?”

洛樞厲聲道:“要麼讓中原諸侯往西,要麼讓涼州西域諸侯往東,除此之外,別無二法。

先前文和先生給兒子講解過大戰之後的局勢。

能揮軍而西的是曹操,能揮軍向東的則是馬騰韓遂,這中原還有一場大戰要打,曹操要東方和北方後顧無憂之後才會揮軍向西。

馬騰韓遂都是涼州軍閥,目光短淺,雖然接受了李傕郭汜的封賞,但是背叛起來不會有壓力。

這四人是絕對不可能相安無事的,既然如此,兒子今日回去便尋找文和先生問計。

等到關中亂象稍起,兒子便這般,素王沉眠之地,怎容李傕郭汜這樣的人玷汙!”

洛彰聽罷,思索了一番,然後緩緩點點頭,同意了洛樞的做法。

洛樞見狀向洛彰行禮然後離開洛宮,開始為前往關中做準備。

這一路上前往關中要跨越相當遠的距離,一路行軍,進入關中都可能已經進入冬季,保暖的衣物都要備好。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隨著時間推移,洛氏有一支相當龐大的商隊在關中被截殺的訊息往關東傳來。

一時之間,天下的目光都投到了昭城身上,洛氏會怎麼做呢?

三千敢戰士駕著上萬匹馬,從昭城往河內郡一路疾馳,距離昭城最近的兩大諸侯,袁紹和曹操心知這是洛氏的回應。

二人佈置在河內通往河東的關卡當即放行。

洛樞率領著敢戰士屯駐到了河東郡,隔著大河遙遙望著關中,他在這裡等待著。

袁紹在攻略幽州,公孫瓚頹廢醉生夢死,曹操正和袁紹交涉青州事宜,劉備則忙著整備徐州。

今年的第三場秋雨淅淅瀝瀝的落了下來,從遼東燕國一直到西域天山,整個秦嶺淮河以北,一下子冷了起來,寒意襲人。

……

昭城之中。

賈詡坐在屋中,在昭城的這些時日,他顯得愈發的和藹。

裹了裹身上的皮襖,輕搖羽扇,微微笑著對洛彰說道:“大公,算算時辰,馬騰韓遂要對李傕郭汜動手了,公子樞的機會就要到了。”

賈詡算無遺策近乎道洛彰領教的太多了,聞言也不問原因,只是輕抿一口溫酒,微微眯著眼。

賈詡卻自覺這些時日過的太舒服,覺得自己應該多做些事情,眼珠一轉道:“大公,當今天下這十幾個諸侯,可有您覺得會對洛氏不利的,值此紛亂之世,或許可以做些事。”

洛彰聞言望了賈詡一眼,賈詡所謂的做些事,說不得就是連天的大戰,比如現在即將在關中發生的。

洛彰搖了搖頭笑道:“文和莫急,再讓局勢發展發展,這天下戰事雖然稍微安定,但卻正處於不斷的震盪之中。

諸侯之間還沒有進入平穩期,大勢不明啊!”

……

洛氏商隊在司州和涼州的交界處被截殺,對關中西涼大大小小的諸侯都是一件相當震撼的事情。

若說誰不眼饞洛氏商隊,那就太過虛偽了,畢竟財帛動人心,劫一次洛氏商隊,能讓他們實力瞬間翻倍,但大多數小諸侯都不敢對洛氏商隊起心思。

這些小諸侯第一懷疑的就是關中涼州的四大諸侯。

因為只有這四人實力強大,又仗著洛氏天高皇帝遠,中間還隔著好幾位諸侯的領地,敢於做出這樣的事情。

涼州。

一條暗中流傳的訊息經由探子傳到了馬騰和韓遂的耳中。

李傕和郭汜找到了他們二人截殺洛氏商隊的證據,要交給洛氏,以求挽救他們岌岌可危、聲名狼藉的名聲。

這瞬間氣炸了馬騰韓遂二人。

馬騰邀請韓遂在姑臧碰面,一見面就直接憤然道:“文約,伱可知那李傕郭汜做出了何事?”

韓遂大驚道:“壽成兄也探查到了?

我的密探傳來訊息,李傕郭汜想要構陷我們二人,據說還準備以皇帝的名義,將這件事徹底的扣在我們二人身上!”

聽到韓遂也得到了這個訊息,馬騰瞬間一切的懷疑都消失了,一個人的密探可能出現差錯,二個人的密探同時出錯機率幾乎為零!

馬騰深吸一口氣道:“文約兄,你可還記得文和先生嗎?”

韓遂聞言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敦厚長者的形象,對自己這些邊郡武人一直都和藹有加,而且足智多謀,離開涼州之前,還請自己二人照顧賈氏。

他點點頭,只聽馬騰說道:“當初文和先生跟著無雙侯洛空離開了涼州,現在在昭城之中,為洛氏做事。

文和先生說,公子樞帶著敢戰士屯駐在河東郡的確是為商隊之事而來。

而且洛氏找不到證據,準備血洗關中涼州諸侯,小諸侯絕滅,大諸侯刺殺。

洛氏此次是不見血,誓不罷休。

文和先生感念我二人對賈氏的照顧,特別傳來訊息。

他相信我們二人一定不會做出此事,他懷疑是李傕郭汜所為。

若是我們能在李傕郭汜構陷之前,搜查出證據,乃至於直接斬殺,將之獻給公子樞,那才是堂皇大道。

文約。

文和先生說洛氏可是千年家族,能存活到現在,讓我們二人好好思慮。

我心中一直嘀咕,說的是啊,千年世家,說不得有什麼陰詭的手段!”

斬殺李傕郭汜?!

韓遂大驚,當初接受二人的冊封,就是因為李傕郭汜麾下的西涼鐵騎勝過他們二人,否則誰願意低頭。

這就是賈詡的高明之處,馬騰此人有豪勇之氣,韓遂則更有智謀,所以賈詡用馬騰來告知韓遂。

韓遂沉吟了一番,事到如今,就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無論如何都要做出個決定來。

身為涼州諸侯,邊郡武人,韓遂他們最不缺少的就是決斷能力,只不過是稍一思索,就目光熠熠的說道:“壽成兄,文和先生說的對,發兵關中,早就看李傕郭汜二人不滿。

手中握著小皇帝,竟然真以為自己是正統,還敢對我二人下令,甚是可笑可恨!

即刻召集眾將,就以李傕郭汜挾持皇帝,殘害蒼生為名,號召天下諸侯討伐他們。

我看這關西之地,不滿李傕郭汜二人的,數不勝數!”

“好!”

馬騰和韓遂一拍即合,立刻就在涼州諸郡舉起義旗,反對李傕郭汜。

……

長安。

截殺洛氏商隊的的確是李傕郭汜,原因很簡單,他們沒錢了,洛氏商隊又太有錢。

李傕郭汜都是毫無治理能力的武人,之前又在長安大開殺戒,昔日高貴的關中士族破家滅門者不知凡幾,沒死的都流亡四方。

文武並重,天下鹹安!

但如果非要選擇一個無論願不願意承認,對一個政權來說,文比武更重要,李傕郭汜窮兵黷武,百姓連飯都要吃不起了,自然沒錢給他們收刮。

於是膽子大過天的李傕郭汜就將目標放在了洛氏商隊的身上。

但做完之後,李傕郭汜就開始後悔,忍不住回想起了當初董卓死的時候的模樣。

當初做這件事的都是二人真正的心腹死士,這些人根本毫不顧忌什麼洛氏,屠刀揮舞起來比什麼都快。

李傕郭汜後悔之後,就相聚起誓,絕對不將此事向外人道出。

洛氏屯駐河東的訊息自然是傳到了長安,李傕既慌張,又安慰自己,不過區區三千人罷了,他手中有數萬西涼鐵騎,不懼!

他穿過迴廊,突然聽到有僕人在竊竊私語道:“你們聽說了嗎?那洛氏商隊是主人派人屠殺的。”

瞬間引起一小片驚呼,“你從哪裡得到的訊息,這話可不能亂說啊,那洛氏商隊不是死在涼州境內的嗎?

那裡是馬騰韓遂的地盤啊。”

先前那僕人低聲說道:“上次我到街上採買,親耳聽到郭將軍府上的僕人說的,那幾個人我都認識,不會有錯。

郭將軍和主人是什麼關係,你們不會不知道吧,這訊息絕對不假!”

“嘶~”

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響起。

等到幾人離開,李傕從陰影處走出,臉上滿是寒意,望向郭汜府邸所在的方向,殺意凜冽!

————

既挾帝走長安,李傕郭汜具為將軍、列侯,皆持節,自以為得,乃縱卒略長安豪貴貧者,無所遺也,時人曰:“傕、汜取土地不復見!”

傕、汜猶以不足,竟襲公家,並殺掠奪,昭公憤然,曰:“公家有哀,以血而還!”——《後漢書·董卓西涼列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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