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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國之北,這裡到處都是焦土,廢棄的農田,種植到一半的作物,對生產的破壞,是戰爭之中人口銳減的最大原因。

還有橫陳在大道兩旁的屍體,無數車轍的痕跡,一陣陣揚起的煙霧,洛直率領著洛國大軍從城池之間的大道快速透過。。

洛直一路之上眼皮直跳,一種不祥的預感出現在他的心頭,於是有些不安地向左右問道:“眾卿,天子不會又搞出什麼事情吧?”

隨軍出征的大臣微微勸慰,洛輕分析道:“國君不必如此擔憂,三國伐宋的訊息已經傳遞給了天子。

以天子和鄭國的二十萬兵馬,駐守在首尾相連的十座城池之中,除非他自己非要出城和宋人野戰,否則是立於不敗之地的。

等到五國匯聚,勝利輕而易舉。

天子據說一向喜歡享樂,此刻應該在城中奏樂歡娛。”

聽到洛輕所說,洛直臉色已經黑如鍋底了。

他終於知道了自己一直以來最大的疏忽!

他就應該直接留在天子的身邊,控制著天子的行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和天子打什麼配合。

意識到錯誤的洛直急聲道:“輕,正面方向的進攻交予你,孤要立刻帶大軍從衛國境內轉到鄭國。”

說完就急匆匆的離開了軍營,開始調動一半的兵力前往鄭國,留下滿營面面相覷的大臣。

……

晉國翼城。

從晉文公重耳開始,這裡就一直都是整個諸夏世界的中心之一,畢竟晉國稱霸的時間是最長的。

肥沃的土地,眾多的人口,加上無數從學宮之中出仕的人才,讓晉國的國勢一直都煥發著勃勃的生機。

尤其是佔據著最有利的地形,讓晉國國君能夠以一國之力,一手堵住楚國從南陽北上的道路,一手佔據著崤函之固,讓秦國數百年想要東出的夢想破裂。

老邁的晉公在這種天下第一的美夢之中生活了數十年,漸漸衰老的他,一直有一個夢想,那就是拿到先祖晉文公重耳都沒能獲得的榮譽,以天子的禮儀下葬。

在整個邦周七百多年的歷史上,只有素王一人,生前是臣子,但是卻用王禮下葬。

面對驟然而起的戰局,晉公看到了其中的一些機會,他有些興奮的問道:“眾卿都到了嗎?”

晉國這種大分封的國家,想要發動戰爭,公室當然是要和大卿族共同商議。

……

洛直帶著大軍繞道衛國,在七十年前,衛國再次亡國之後,就已經被除去了衛侯的爵位,現在的衛國,是晉國的封君。

等到他進入鄭國之中不過數十里,就見到洶湧而來的逃難之人,那些人個個都衣衫襤褸,衣服之上還有血跡,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國人,而是潰散計程車卒。

“國君,天子和宋國人交戰,結果被打的大敗,連戰車都丟了,宋陳兩國著急突圍,沒有想著擒殺周天子,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裡。”

洛直眼前一黑,連忙穩住身形,留下一干人將潰卒收攏,他自己則繼續帶著大軍深入鄭國之中。

死了不要緊,只要能見到屍體,至少還能直接擁立新的天子。

最怕的就是失蹤,等到新天子立好了,結果原來的天子突然回來,結果造成二王並存的尷尬局面。

大軍行進之中,居於戰車右側的神射手突然指著遠方說道:“國君,那似乎是周天子,臣之前隨著洛輕大夫到洛邑之中朝拜過。”

洛直溫言連忙遠遠眺望,便見到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的一行人,大約有數千人保護著一眾貴族而逃,待走近些,仔細一看,竟然真是天子姬擺!

洛直心中不知該欣喜,還是難過,沒有直接被宋國格殺是好事,但怎麼就沒有直接死在路上呢?

姬擺死了對邦周的功績,比他活著這些年做出的功績能大無數倍。

姬擺同樣看到了遠方高高飄揚的旗幟,他興奮道:“眾卿,是洛國的軍隊!”

在這個危難之際,對姬擺而言,再也沒有比“洛”這個字眼更能讓他放心的了。

但是逃亡的貴族之中,卻有不少人面上都露出了絲絲的惶恐不安之色。

兩軍相匯,相比較姬擺的滿是欣喜之情的劫後餘生,洛直氣的雙眼通紅,滿是殺氣。

姬擺沒眼色的,想要直接撲到洛直的戰車之上,但是個子太低沒上去。

於是他握著車轅痛哭道:“洛侯,宋國陳國奸詐,竟然故意敗退引誘寡人追擊。

這才導致寡人喪師,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能存活下來,若是不能收攏潰卒再戰,邦周的社稷要怎麼辦呢?

邦周的社稷是武王和素王共同建立,這天下有洛國的一半,還請洛侯相助寡人啊。”

本來就氣憤的洛直,聽到姬擺所言,已經氣的已經要罵娘了。

現在你知道邦周是武王和素王一起建立的了?

現在知道這天下不僅僅是周王室一人的了?

你霍霍的時候怎麼就不知道呢?

等料理完這件事就送伱去見武王!

心中已經對姬擺升起殺心的洛直,看也沒看姬擺一眼,直接一把將鄭侯從戰車之上揪下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鄭侯望著怒氣衝衝殺機四溢的洛直,痛苦的呻吟一聲,滿是畏懼地問道:“洛侯!這是何意啊?我犯下了什麼樣的錯誤,讓您如此的憤怒呢?”

洛直噌的一下拔出利劍,怒吼道:“就是你這個奸佞之臣,蠱惑王上出兵,才造成如今的大敗。

先王賜予了你無數的土地,才有了你今日的富貴,但你不思報答,卻做出這樣天怒人怨的事情,你這樣的奸臣,難道不該一劍殺掉嗎?”

說著又是一腳踹到鄭侯身上,生死危機之前,鄭侯急中生智道:“洛侯,我只是傀儡而已,封地不過新鄭一城,這鄭國十萬大軍,都是卿族所有,是他們裹挾著我啊。”

洛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強行壓抑著殺機道:“若你不是諸侯,現在就一劍將你殺了,你這樣的人真是枉為武王的子孫。”

這時洛國軍士已經將鄭國那幾個掌握大權的卿族抓了出來,殺諸侯不行,難道還不能殺卿大夫嗎?

洛直提著利劍,龍行虎步直接走到幾人面前,他們剛剛張嘴想要求饒,洛直根本半點廢話都沒有,直接一劍劈下,鮮紅的血瞬間濺滿了洛直全身。

無視掉這幾人的求饒哀嚎,洛直一劍一個將幾人誅殺,滿地都是這幾位貴族鮮紅的血和砍下來的碎肉末。

即使是剛剛從戰場之上下來的眾人,面對這樣血淋淋的場景依舊有些不適。

尤其是恐懼於洛直的果斷,被殺死的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在鄭國之中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但是在洛侯的面前卻像是殺雞宰牛一般。

但是眾人卻沒有絲毫的意外,因為這就是洛侯,他做出這種事情,眾人毫不意外。

這就是當初鄭侯產想要邀請洛國一起出兵的時候,這些卿族果斷拒絕的原因,他們根本就不想和洛侯有絲毫的接觸。

當洛直殺掉最後一個鄭國卿族的時候,鄭侯產甚至還心中非常的興奮,因為這些大貴族被殺掉,那麼鄭國就會回到公室手中了。

但是緊接著洛直的話就讓他如墮冰窖,只見洛直提著血淋淋的利劍走向姬擺,姬擺雖然知道洛直不會傷害自己,但還是害怕的微微顫抖。

“王上,鄭侯是諸侯,臣不能處置,便交予您吧。”

說著把手中的利劍直接交到了姬擺的手中,姬擺顫顫巍巍的握著劍,再也沒有了之前在戰場之上的意氣風發。

他有些艱難的說道:“洛侯,鄭侯是個忠臣,他只是被那些叛逆的卿族所裹挾,難道就不能不殺他嗎?”

“忠臣?”

洛直聞言竟然直接笑了起來,只不過在血跡之下,這個笑容顯得有些陰森恐怖,笑過之後洛直陡然怒道:“什麼忠臣?

用美人美玉珠玉財寶賄賂王上,欺騙王上參與到一場沒有任何好處的戰爭之中,這難道是忠臣所做的嗎?

您說他是忠臣,那七百多年的邦周曆史上,那些為了王命而戰死沙場的貴族和將士,那些在鎬京城中、洛邑之中以鮮血向王上進諫的大臣,難道是奸臣嗎?”

姬擺沒想到洛直的反應竟然這麼大,嚇了一跳,連聲道:“洛侯,寡人錯了,寡人這就殺死鄭產。”

沒想到洛直卻直接攔住了他,強行壓抑著怒氣道:“王上,難道是臣逼迫您殺死一位大臣嗎?

如果您這樣想,那請立刻殺死臣!

臣讓您殺死鄭侯,是因為他動搖了邦周的社稷,動搖了您的王位,難道您不明白嗎?

如果您再錯下去,邦周的天命就會落地!

難道您以為洛國真能永生永世的庇佑王室嗎?”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凜。

姬擺的眼中終於出現了恐懼的神色,即便之前大軍慘敗,他可能有生命危險的時候,都不曾像是現在這樣的恐懼。

他不由自主地拉住洛直的衣袖,哀聲道:“洛侯,您這是什麼意思呢?

素王的神靈在天上,邦周和洛國同在。

難道您要拋下王室而獨自存在嗎?”

姬擺簡直難以想象,如果洛國真的拋棄王室,那麼王室會落到什麼樣的下場。

洛直望望天,悲嘆道:“洛國能救王室一次,兩次,三次,這都是素王的庇佑。

但是您難道看不到嗎?

越來越難了。

如果再這樣下去,洛國無能為力的那一天,邦周的天命難道還能維持嗎?

殺死鄭侯,這樣的奸臣應當奪爵除國,土地併入王畿,這是您所能做的。”

姬擺的手有些抖,但還是一劍將鄭產殺死,鄭侯產怎麼也沒有想到,姬擺會因為洛侯的一句話就殺死自己,臉上滿是不甘的神情。

至此鄭國的上層貴族被一掃而空,這也就是在戰亂之時,才能這樣做,否則在分封制這種以血緣關係形成的權力制度下,只會引來最強烈的反抗。

洛直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鄭國註定將會成為大國角逐的戰場之一,等到戰爭結束,這裡的一切都會毀滅,那些小貴族的存在並不重要。

……

“周王並鄭”與“周洛相合”的發生,證明洛國已經認為霸主秩序徹底失控,洛國高層對邦周局勢悲觀到極點,所以採取了一種最暴烈的方式,以宗法制度最後的餘暉反哺搖搖欲墜的王權。——《周王朝興衰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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