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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邑,這座橫亙在穎水東岸的城池宛如一顆釘子般,牢牢的將淮夷人的大軍釘在了這裡。

不拔掉這顆釘子,沒有人敢跨過穎水去進攻洛邑。

總說殘陽如血,洛仲數卻覺得比不上現在的許邑,城中計程車兵們,私下裡都叫它血邑。

從攻打許邑到現在,洛仲數不知道自己打退了多少次淮夷人的進攻,光是他自己手刃的淮夷精銳就不下百人。

這麼多年來淮夷人積攢的底子是真的厚,這麼重的傷亡竟然還沒有退卻,這是一定要乘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時機,徹底將邦周車翻。

洛仲數自己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淮夷的精銳只有洛國的精銳才能扛得住。

所以這些時日以來付出的傷亡很大,這都是年輕的勞動力,也都是洛國最精華的一批人,再這麼下去,洛國至少要數十年的休養生息才能恢復過來。

至於那些貴族,如果不是這些貴族的子嗣已經送到洛邑之中,而且一旦逃跑就是奪爵除國全族族滅的殘酷後果。

這些貴族只怕已經紛紛逃走了。

洛國的精銳越戰越勇,同袍族人的傷亡只會讓他們更加兇狠的對待淮夷人,尤其是洛國的敢戰士,整片戰場之上最強計程車卒,他們的戰鬥力已經達到了讓淮夷人都感覺害怕的地步。

又一次打退了淮夷人的進攻,聽著執法官在自己的耳邊泣聲道:“將軍,又有十三個敢戰士戰死了,您的……庶長子也在其中。”

這一段時間以來,這些的彙報已經聽了很多次了,他在心中對著素王祈禱了無數次,祈求祖宗保佑。

聽到自己的庶長子陣亡,洛仲數心中悲傷,有些無力的揮揮手,“按照舊例撫卹。”

洛國敢戰士陣亡,除了洛國從國庫中劃撥的撫卹金,公室還會額外給一份。

而且敢戰士的子嗣會直接進入公學之中,吃住全免,基本上解除了所有敢戰士的後顧之憂。

但是至親之人傷亡所產生的悲痛是無法忘卻的,他已經戰死了三個兒子,他大哥的庶子也已經戰死了兩個。

公室嫡系成年的本來就不多,實在是承擔不起這些傷亡,因為老祖宗曾經嚴格規定一定要保證至少同時有五個嫡系生存在這個世界上。

洛成將自己的嫡長子和親弟弟派來就已經是他的私心。

應國傳來訊息,洛國下一代的繼承人洛仁受了重傷,高燒了數日,現在還臥床不起,生命垂危。

實際上如果不是姬昭花費氣運點使用祖宗保佑,洛仁大機率已經沒了。

洛仲數也是憑藉著強橫的身體素質才撐到了現在,但是精神已經很疲累了。

這些公族之中身份最高的人都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戰況到底有多麼慘烈可以想象了。

“將軍,洛邑來信!”

洛仲數霍得坐直身子,以為是洛邑支援的人和物資又到了。

這些時日能堅持下來,不僅僅依靠士兵們作戰英勇,洛邑的支援也很是重要。

結果展開竹簡一看,洛仲數瞬間大笑出聲,整個人都恨不得直接跳了起來。

“仲弟:這些日子你在許邑幸苦,洛國的兒郎們辛苦。

宴兒出使楚國,已經成功與楚國達成盟約,楚國從申國隨國退兵,我已經向申國、隨國、唐國下發了調令,勒令他們帶著兩國的軍隊前往應國和許國支援你和仁兒。

楚國也會派出一支軍隊繞道淮夷人後面,配合你們,再堅守一段時間,淮夷距離敗亡不遠了。”

匆匆看完信件,洛仲數完全無法抑制自己激動的心情,終於不用每日都聽到執法官向自己彙報又有多少洛國人戰死,簡直太折磨了。

“立刻將這封信中的內容向所有計程車兵公佈,再堅持一段時間,大量的援軍馬上就要來了,到時候就能找那些淮夷報仇!”

隨著這封信件被傳播出去,整個許邑響起了震天的歡呼聲。

希望,是比黃金還要寶貴的東西。

申隨唐三國的援兵來得比洛仲數想象之中還要快,洛成給他們下了死命令,如果敢逾期,即使他們是姬姓侯爵,也要直接將他們綁到洛邑之中抽打。

除了應國方向的諸侯,幾乎所有的諸侯都聚集到了許國之中,光是侯爵就有三個,申侯、隨侯、唐侯,都是姬姓的小宗,由洛蘇冊封,其他的伯子男、附庸更是極多。

洛仲數以總攝漢陽諸姬管事,徵夷上將軍的名義統帥所有的大軍,即使是侯爵也要聽從他的命令。

淮夷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許邑之中的守軍越來越強,和之前已經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直到他們收到了楚國竟然與周朝和談的訊息,還派出了軍隊來進攻他們。

緊接著就是洛仲數等到了王畿運來的糧食,在許邑之中誓師之後,率領著所有的軍隊第一次踏出了許邑的城池。

這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淮夷還沒有強到能比大半個漢陽諸侯的聯合起來的實力更強,之前能夠勢如破竹,也不過是因為漢陽諸侯互相之間沒有配合,才被各個擊破。

尤其是現在負責防備楚國的申隨唐三國的生力軍加入了進來,這股實力已經完全超過了進攻的淮夷的實力。

尤其是楚國同時出現在了他們的背後,兩面夾擊之下淮夷就是砧板上的肉。

當實力可以碾壓對方的時候,就一定要穩紮穩打,用硬實力和對方去拼,洛仲數深諳此道,進攻的陣型被擺的密不透風,而且他一向喜歡上陣衝殺,這一次也不再上前,留在中軍之中指揮,讓其他的勇士上陣衝殺。

“各軍之間注意保持距離,任何一軍都不能貿然脫離隊伍,不得冒進,聽令行事,按鼓聲行軍。”

“咚咚咚!”

三通鼓,每一次戰鼓聲響起,就是一波箭雨,最前排的盾兵則掩護著後面的弓箭手,戰車吊在後面遊弋著,只要洛仲數一聲令下,他們就會開始加速,直接將所有的淮夷人全部沖垮。

幾十步的距離不過是轉瞬就到,弓箭手還沒能射出幾輪,就開始向著後軍拋射,至於前軍已經撞到了一起。

前軍都是從申隨唐三國調來的精銳,僅僅是剛剛接觸,就掀翻了淮夷人,淮夷兵很快穩住,傷亡還是極具增加,青銅的兵器是比較容易捲刃的。

洛仲數望著前軍的形勢,一輪輪的預備隊不斷替換,現在他手中的軍隊數量和精銳程度都超過淮夷軍,憑藉著車輪戰,也能將對面耗死。

聯軍這邊戰死計程車兵大部分都是被弓箭射殺,在白刃戰的格鬥之中戰死的反而不多,因為在白刃戰中很少有那種能一劍殺人的勇士。

洛仲數估算著士兵們的體力,在他們的體力可能會影響到戰力的時候就會調下來,換另外一隊上去。

這樣就能保證聯軍計程車兵始終保持體力的旺盛,而淮夷一方沒有這麼多的預備隊,就會面臨己方越來越弱,敵方卻越來越強的窘境。

戰車兵直到現在還沒有上場,淮夷的戰車倒是在戰場之上很是威風,如果不是洛國早就有意識的在發展剋制戰車的戰法,恐怕傷亡比現在至少要提高兩層。

不斷有人來問洛仲數什麼時候上陣,洛仲數一直說再等一等,他要看到淮夷人的頹相,才會用戰車給予致命一擊。

這就是優勢方的打法,終於,他看到了時機!

淮夷人的戰車兵已經明顯的疲累,車上的弓箭手殺傷力出現了明顯的下滑,使用長戈計程車兵揮舞的力道也變慢了,最重要的是每一個戰車所配備的輔兵數量已經出現了明顯的減少。

“所有的戰車兵,從西北方向出擊,給我狠狠的撕裂他們的陣型!”

早就迫不及待計程車兵們嗷嗷叫著撲向了淮夷人,這些體力充沛計程車兵們,不論是彎弓搭箭,還是揮舞長戈,戰鬥力都遠遠不是已經鏖戰過一場的淮夷人所能媲美。

戰鬥的場面堪比痛打落水狗,整個聯軍的戰車將淮夷人的隊伍一分為二,那些毀壞的戰車讓他們行動不便,被分割的戰車兵被持盾計程車兵們包圍起來,然後殞命在弓箭手手中。

本就已經處於極限狀態的淮夷人隨著第一個人崩潰,很短的時間之內就全軍崩潰,爭相逃跑,不論多麼精銳的軍隊一旦潰敗起來都是一個樣子。

眼見淮夷人徹底潰敗,洛仲數下令全軍保持陣型追擊,務必要將更多的淮夷人留在這片平原之上。

軍隊一旦潰敗就是待宰的牛羊,在聯軍的一路掩殺之下,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淮夷人死在了這片土地上,洛仲數只能看到整片大地都被鮮血染紅,甚至就連不遠處的湖泊都被匯聚成小溪的血水染紅。

淮夷人攻城那麼多天的傷亡都沒有今天這一場大,無數的屍體橫陳,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是驚恐的表情。

尤其是楚國就在他們身後,想要逃跑都堪稱上天無路,一場擊潰戰硬生生的打成了殲滅戰。

隨著淮夷人退去,聯軍中受傷嚴重計程車兵就地治療,留下一部分人繼續駐守應國、許國,雖然淮夷人已經基本上不可能捲土重來,但處於謹慎還是要預防一下。

剩下的軍隊在洛仲數的率領之下,穿越陳國國境,來到了宋國與徐國的戰場之上。

宋國、鄭國、陳國都是諸夏中的大國,尤其是宋國、鄭國,都是不遜色於洛國的大國,鄭侯更是有萬夫不擋之勇,但是卻都在徐國面前吃了大虧。

原因第一是徐國實力確實雄厚,在很多方國的支援之下,有了與三國掰手腕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僭越稱王的徐國君主太猛了,就連鄭伯這種自持勇武的在他面前也不是對手,一把長戈縱橫無敵,一手箭術堪稱神射,就是因為他,現在根本沒有任何一個將領敢上前衝鋒。

相反對方的將領率領著精銳在戰陣之中縱橫來去,每每都能撕開己方的防線,造成巨大的殺傷,甚至有一次差點讓對方把前軍打炸,這之後就再也沒用過奴隸兵,生怕奴隸兵被對方裹挾著直接衝擊己方的營地。

洛仲數來到這裡之後面對的就是這樣的情況。

不過隨著洛仲數的到來,聯軍的實力增強了一倍不止,已經能夠憑藉硬實力碾壓徐國軍隊。

徐王很明顯與淮夷不同,淮夷是退無可退,不得不與擁有優勢兵力的洛仲數決戰,希望能夠戰而勝之。

但是徐王是有退路,只要退回徐國,周軍若是敢追來,便藉著徐國的地利痛擊這些中原的軍馬,若是周人非要死磕,徐國可以退到南邊的城邑之中,聯合淮夷部落,隔著大江天險,不熟悉水站的中原諸侯只能望而卻步。

這時的徐王已經收到了淮夷敗退的結果,就連原因也已經得到。

“楚王真是目光短淺的人啊,難道周人會真的接納你嗎?

他們是如此的傲慢,自以為得到了上天的眷顧。

想要貪婪的將所有的土地都納入自己的統治,想要讓所有的部族都匍匐在周禮之下。

大邑商永遠不會屈服!”

徐王在軍帳之中發洩著自己的情緒,但雖然嘴上叫囂的利害,但對於現在的局勢他還是很清楚的,毫不猶豫的將貴族們叫來,讓他們準備撤軍。

好漢不吃眼前虧,徐王深深地明白這個道理。

但是洛仲數他們當然不可能讓徐王就這麼簡簡單單的退走,立刻指揮著士兵們追殺,徐王不得不留下三分之一的軍隊斷後,他自己則試圖帶著大部分的精銳乘坐渡船離開這裡。

沒想到身後突然傳來了喊殺的聲音,一看當先飄揚的旗幟竟然是吳國!

徐王這一下真是亡魂皆冒,吳國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周朝是什麼時候調動吳國前來勤王的。

他一個殷商後裔,又怎麼懂周禮的偉大呢?

兩百多年的夏夷之辨,在諸夏與夷人之間劃出了一條涇渭分明的溝壑。

所以洛成只要派出一個幼子在楚王面前論證一番,就能讓楚國放下與周王室之間的百年恩怨。

同樣,他只要修書一封,允諾吳國重新回到諸姬的陣營之中,就能讓吳國興兵伐徐。

這就是周天子所行走的王道之路!

……

禮以道其治,樂以和其聲,政以一其行,刑以防其奸。

禮樂刑政,四達而不悖,則王道備矣。——《禮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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