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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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九月。

逢九必下雨，是南城夏秋交替的特徵。窗外微微細雨，混著新發木葉的清香，捲起幾片吹落地面的陳花。

清晨六點，林聽淼還在夢境中，陳韻點開手機看了眼還有一分鐘即將響鈴的鬧鐘，走進林聽淼開著門的屋內，拉開了窗簾。雖然是雨天，但陽光依舊灑滿枝頭，人們常說這是陽光雨。

林聽淼被這光照得眨了眨眼，還未睜開朦朧的雙眼，鬧鐘搶先一步響起。

“媽，你又來，我打過鬧鈴了。”林聽淼嘀咕了一句，未經粉飾的臉露出一副哀怨的模樣，她揉了揉鬆散的頭髮。

陳韻笑了笑，伸手去拉林聽淼。

“今天是你在南城上學的第一天，外面又下著雨，媽這不是擔心你遲到嗎。”

林聽淼握著陳韻的手，瞬間睡意全無。

她是一名高二的學生，曾和姐姐林含韻一起在北城居住。父親林知州在北城的一家上市企業做投資建設，工作蒸蒸日上，卻少了許多對家人的陪伴。母親陳韻患有中度心臟病，靠藥物來維持。在某天的一個上午，陳韻因心臟病而暫時性休克，被送到醫院進行心臟造影手術，可就算如此，林知州也沒有回來看她一眼。

高一的暑假，陳韻和林知州離婚，結束了一段長達八年的喪偶式婚姻，留給陳韻一套南城的房子。林聽淼則隨母親來到南城，這個對於她來說陌生又充滿期待的地方。

雨落在窗沿，細密的露珠落而復起。林聽淼快速洗漱穿好了校服。她馬尾扎得很高，面板白皙透亮，一雙明眸似秋水流波，盈盈笑語間，被陽光映襯得更加動人。

校服上印著南安一中四個藍底字。

“別忘了拿傘。”

陳韻把傘遞給她。

“知道了，媽，你記得把桌上的藥吃了，我包裡還一直給你備著藥呢，等我回來，咱們晚上一起給姐打電話。”林聽淼走出房門，對陳韻叮囑道。

陳韻笑看已被關上的房門，在空蕩的房間裡，她眼睛有些模糊。

雨天的緣故，室外交通擁堵，車水馬龍，繁忙的南城卻未被屏障堵住前行的腳步，行人如織，絡繹不絕。

車內的男人冷岸清俊，稜角分明，眼眸清澈見底。他穿著寬鬆的校服，身形挺闊，長腿微伸，一言不語地靜坐在車內。

“小公子，這距離到學校還有一段路呢，我放兩首歌聽？”感受著死一般的沉寂，前排司機幾近窒息。

司機沈嘉與是個剛來周家工作的年輕人，活潑幽默，最是好動。

在接送他之前，沈嘉與沒曾想開車也是一件痛苦的事。

“周遇樂。”身後人聞聲抬頭，聲音壓得很低。

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沈嘉與微掃了眼周遇樂，看不透他的表情。想了想，他緩緩開口：“對對，是周公子，要不要放首歌聽？“

周遇樂：“……”

前面的路逐漸暢通，車向前駛去。

天氣悶熱，微風帶著些許燥意。公交車上，林聽淼從書包裡翻出耳機，咬了口夾心麵包。

下一站就是南安一中。公交站旁的座位上有一位年過七旬的老人，面露痛苦狀，臉色蒼白微紫，呼吸急促。身旁伴隨的家人為他扇風去熱，著急的等候著能帶他父親前往醫院的計程車。

直到周遇樂下車，沈嘉與都沒能問清楚他到底想不想聽歌，周遇樂在距離學校有一段路的地方提前下了車。原因是，他覺得沈嘉與太吵。

沈嘉與一臉無辜地看著周遇樂長腿闊步走遠。

“爸！爸！”

年輕人此時正拉扯著躺在地上的老人。老人表情木然，臉部已沒了血色。無論年輕人怎麼搖晃他，喊叫他，他只是急促地喘，說不出話，短暫的持續了十秒後，他沒了聲響和任何反應。

周遇樂注意到這一幕時，站臺周圍零星的幾個人手足無措，只是站在旁邊，圍著打急救電話，年輕人喊叫著，蒼白又無助。

周遇樂單肩揹著包，收起手中的傘，快步朝公交站跑去。他撥開圍著的人群，見老人的漠然模樣。

快速詢問年輕人其父親情況後，他憑藉所學醫學知識，跪於老人的右側，雙手輕拍著他的雙肩，判斷其意識。

發現意識尚不清晰後，他將手放在老人的頸動脈上，側身聽見其微弱呼吸。周遇樂讓家屬將老人平臥，然後解開了他的衣領，準備對老人進行緊急急救。

圍著的人群中有的人看著他的這一套操作，發出了疑問：“你要對他做心肺復甦？”

“我看你就是一個高中生，還是等救護車來吧，出了事可是要負責的。”

圍著的其他人不絕地議論著。

周遇樂抬頭看了紛擾的人群，沒有說話，但眼神中掃過的光，讓他們閉了嘴。

他先把老人的外套蓋在肚子上，確保其身體處於溫暖狀態。然後找尋他胸骨下半部，連線中點處進行心肺復甦。周遇樂按壓用力，想要儘快為老人疏通氣道，恢復他的淺弱意識。

周遇樂有節奏和規律地按壓，每次按壓後都伏在老人的身上聽呼吸的強弱聲。

林聽淼從公交車下來時，便見這一幕。

雨漸淅瀝，陽光照向少年側臉，他薄唇輕抿，額頭掛著汗珠，目光炯炯地盯著倒地的病人，聚精會神。他生得好看，下額稜角清晰，長眉英挺，校服白襯衫的衣領口處微微敞開，露出精緻漂亮卻又微紅的鎖骨，高大的身姿像是能遮蔽住這灑滿枝頭的陽光。

林聽淼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動起來，眼睛在他身上留存了幾秒後，朝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跑去。

年輕人慌慌張張，說話聲音顫抖，林聽淼聽不太清，便湊上前去。老人的情況和陳韻突發疾病時的症狀十分相似，林聽淼猜想倒地的老人大概也患有急性心臟病。

在周遇樂及時的胸外按壓救助下，老人逐漸從間接性休克緩解過來。剛從“鬼門關”裡走過一遭，他急促地喘息著，彷彿下一秒就有再次停止呼吸的危險。周遇樂問年輕人身上是否有藥，年輕人支支吾吾，只是說今天準備帶著父親去看病配藥。

林聽淼蹲在地上，從書包的內層翻出之前給母親備的心臟病藥物，將藥倒在手上。

“這是心臟病藥，我母親也患有心臟病，之前聽醫生說，突發緊急情況服用藥物後，可以降低一定的風險。”

林聽淼開啟早晨剛買的礦泉水，遞給了周遇樂和年輕人。

周遇樂讓林聽淼把藥瓶拿過來。林聽淼把瓶子遞給他的時候，他看了她一眼。

短短一秒，林聽淼看著他，臉上好像被什麼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