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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靠近林場的緣故,無論是洄龍屯還是秀山屯的人,都對汽車這種鋼鐵猛獸見怪不怪了。

但是,一大早上,剛從炕上爬起來,在院子裡撒著苞米粒餵雞,或是煮豬食餵豬的村民,看著六輛吉普車,一輛緊隨一輛,像是比賽一樣,發動機轟鳴著,以最快的速度,氣勢洶洶地闖進洄龍屯,那情形,還是讓很多人目瞪口呆,紛紛跑到路邊看著,心裡在猜測,這些人是幹啥的。

路邊一個小院中,被尿逼著不得不起床的小男孩,外面冰天雪地,他像是不知道冷一樣,趿著鞋子,光著屁股蛋跑到院子靠路邊的擋牆上站著,雙手插著腰桿,使勁地挺著,將蓄積了一夜的尿發著狠地呲出來。

尿液落在路上的積雪上,隨著他屁股的扭動,劃出一個個圈。

六輛車子就在這時順著路衝了過來,及時的一個剎車,在雪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車轍,這才慢慢止住。

正想著趕緊尿完還能回屋跳到炕上暖和的被子裡繼續睡覺的小孩,被嚇得打了一個激靈,尿到一半生生止住。

能開這種車子的,都不是簡單人,小孩早在大人的教導下,深切地認識到這一點,怕被捱罵,他轉身就想往屋裡跑。

就在這時,領頭那輛車的駕駛室裡,一個青年探出頭來,衝著小孩喊道:“給我站住,跑啥跑,你要敢跑,小心我割了你那小東西。”

小孩被這麼一嚇,當真不敢跑了,滿臉緊張地看著那人,一動也不敢動。

“我問你啊,秀山屯怎麼走?”青年咧嘴一笑:“別緊張,逗你玩呢,就想找你問個路。”

聞言,小男孩的神色稍稍緩和了一些,用怯弱的聲音說道:“就……就順著這條路一直往裡走。”

“小孩,你這光著屁股蛋在外面晃悠,就不怕冷嗎?”

“不怕,我敢用雪洗澡!”

青年愣了一下,衝著小孩豎起了大拇指。

然後,他腦袋從車窗縮了回去,小聲地嘀咕了道:“山裡人,連個小孩都那麼厲害嗎?”

作為城裡人,他又哪裡知道,山裡人沒有城裡的那麼嬌慣,自小就在雪地裡摸爬滾打,這在很多人看來難以忍受的寒冷,對於山裡人來說,似乎也就那麼回事兒。

大概就是生如野草般卑微,才不得不有著超乎尋常的抗逆能力。

車子繼續前行,很快順路衝出洄龍屯,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冰天雪地的,還開那麼快,也不怕車子滑到山溝溝裡去,一群二世祖!”

“也不知道是幹啥的!”

“看著不像是啥好人。”

……

湊在路邊的洄龍屯村民議論紛紛。

“都在瞎說些啥,小心惹禍上身。”

有人說了一句,議論聲突然都止住,各自轉身回家,忙著自己的事兒。

雖然不清楚來歷,但他們都知道,從自己這個世界走到剛才過去這些人的世界,都不知道需要幾代人的攀爬掙扎。

除非祖墳冒了青煙。

但是,很顯然,指望山裡的一個個長滿雜草的土堆冒青煙,本就是件很玄乎的事情,清明上墳的時候給點著了,肯定不算。

呂律不知道城裡的客人已經來了,他早起配好草料,放在爬犁上,也沒套上大蔥,就這麼拖著送到獐子養殖場,然後一袋袋地倒在活動場設定的木槽裡,再拖著空爬犁回來,當是早上的鍛鍊。

返回屋子後,去廚房拿了兩條解凍的草魚,提了刀子,在木墩上剁成小塊,撒到水泡子的冰面上,讓六隻仙鶴盡情地飽餐。

接下來就沒什麼事兒了,他抬頭看看有些陰霾的天空,返回屋子,逗弄自家的孩子,順帶弄了兩條魚,解了花刀,放在火盆上烤著。

從殺豬飯到接連的四臺酒席,再到過年,每天好吃好喝,吃得多了,反倒覺得吃到嘴巴里沒啥感覺,他想著給自己換點口味刺激一下,所以特意在翻烤自己那條魚的時候,多放了些辣椒和花椒。

被火一烤,嗆人的氣味一下子就瀰漫開來。

這樣的氣味,大人還能忍受,可對呂正陽來說,就有些夠受了,噴嚏一個接一個地打,緊跟著就哇哇哇地哭了起來。

在炕上繡著花的陳秀玉立刻伸腳踢了呂律一下,嗔怪道:“趕緊弄出去!”

呂律笑了笑,趕忙端著火盆往屋外邊跑,再烤下去,小傢伙可就太遭罪了。

火盆放在院子裡,呂律提了把椅子出來,繼續在院子裡翻烤著。

他今天穿了陳秀玉特意讓烏娜堪做的那件熊皮大衣,長長的黑色熊毛,隨著緩緩刮來的寒風搖擺,讓這件大衣顯得很張狂,也很有野性,當然,保溫效能上就更不用說,比狍皮的蘇恩又提升了一個檔次,就即使在院子裡坐著,也不覺得冷。

屋裡炕上的陳秀玉裹著熊皮大衣,孩子也用熊皮包裹著。

一家子裹著熊皮坐在炕上,像極了一窩蹲倉子的熊瞎子。

元寶突然從墊了麻袋的狗棚裡跑出來,其它幾條狗子也跟著紛紛站起來,隨著元寶朝著外邊兇叫。

不多時,六輛吉普車一字排開,衝了進來,在柵欄大門邊停下。

聽到聲響,陳秀玉湊在窗子邊朝外面看了一眼,趕忙下炕穿鞋,抱著孩子跑了出來。

“是什麼人啊?”她小聲地問呂律,神色顯得有些擔憂。

“可能是哈爾濱城裡來的人!”

能擺出這陣勢,呂律能想到的,就只有張韶峰說過的那些人。

他話音剛落,就見張韶峰從第一輛車子上下來,其餘幾輛車子也跟著開啟車門,接連鑽了出來。

除了張韶峰,還有四男兩女。

呂律走到院門口,將衝著外面狂吠的元寶它們叫住,這才迎出去開門。

這些人,有兩個呂律已經見過。

上次從張廣才嶺抬棒槌出來,經五常,再到哈爾濱,在張韶峰的介紹下,和兩位老爺子一起吃過一頓飯,陪同的,就有這兩個青年。

只是,不是一個層次的人,話說得並不多。

呂律也僅限於知道兩人的名字,一個叫黃明飛,一個叫邱書良,是那兩個老爺子的孫子輩。

“一直聽峰哥說你打獵厲害,連他都佩服的得不得了,讓他去城裡任職都不去,非要跟著你混,很是讓我好奇,上次匆匆一見,沒說上什麼話,這次專門找過來,咱們可得好好親近親近。”

黃明飛在呂律開門的時候,笑著跟呂律打招呼。

面對這一群要麼有錢,要麼有權的富家子弟,好歹活了一輩子的呂律,沒有絲毫髮怵,微微笑了笑:“山野村民而已,不值一提……各位,快請屋裡坐。”

一行人重新鑽進車子,開著從柵欄大門進來,停放到草甸子上。

有人看到了草甸子上漫步的六隻仙鶴,大概是覺得新奇,伸手狂按吉普車喇叭,將六隻仙鶴驚得飛了起來,這才作罷。

住在草甸子,呂律圖的就是個清淨,加之裡面養著的獐子、仙鶴等,都是喜歡安靜的,被這麼驚嚇,都不知道養殖場裡的獐子被驚成了啥樣。

這舉止,實在是太過肆無忌憚,到了別人家裡,跟在他家一樣。

呂律微微皺了下眉頭,看向喇叭響起的那輛車,見從車上下來的,是一個穿著一身貂皮大衣的富家公子哥,他不由問站在旁邊的張韶峰:“這人誰啊?”

“魏春安,高幹子弟,就是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花花公子……”張韶峰小聲地說了一句:“他老爹在部隊裡有些實權,就連黃明飛和邱書良,在明面上也讓著他三分,這種人儘量不要招惹,上次就是他提議要進山打獵的。

還有那個油頭粉面的,大冷天帽子都不戴一個,還弄個大背頭的,叫倪本洲,他老爹也是是市裡的實權人物。

至於那兩個女的,在京城讀著大學呢,是黃明飛和邱書良他們一個大院的,也是高幹子弟,平日裡跟他們倆關係不錯。”

趁著幾人在看著天空飛舞的那六隻仙鶴的時候,張韶峰小聲地跟呂律做了簡單介紹:“可別小看她們兩個,從朱日和訓練基地那邊過來的,也是出生在那邊,聽說騎馬很厲害,還會用槍。瘦高的那個叫燕本如,個子稍矮的那個叫曹東紅。”

呂律微微點了點頭,將柵欄大門關上,然後跟張韶峰一起,朝著幾人走了過去。

卻聽魏春安指著高飛的仙鶴問道:“你們有沒有吃過仙鶴的肉?”

旁邊的倪本洲立刻摻和:“我也很好奇,拿槍打一隻下來嚐嚐不就知道了。”

這話聽得呂律眉頭再一次皺起,但很快又舒展開來:“這仙鶴可是保護動物,大荒裡難得一見,費了不少勁才孵化出來,養在草甸子裡,也難得它們沒有往南邊去過冬,留在了我這兒,這打死了有些可惜,活著的時候,看著更賞心悅目。”

邱書良回頭衝呂律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也衝著魏春安和倪本洲兩人說道:“你們倆也真是,有本事到山裡去打,打人家裡養著的,多沒意思。”

這也算是在幫呂律解圍了。

不然的話,就以剛才這兩貨色的德行,還真有提槍打仙鶴的可能。

卻聽魏春安笑道:“對對對,咱們可是說好了,進山裡打場比賽的,欺負這家養的確實沒意思,我主要是好奇仙鶴的丹頂是不是有毒,鶴頂紅,不是劇毒嗎?”

“仙鶴的頂紅是沒毒的,包括血液也沒毒,醫術上說的,鶴頂紅其實跟仙鶴沒啥關係,那種毒藥只是顏色跟仙鶴的紅頂顏色一樣,所以才用了這名字。”

燕本如在一旁解釋道,不愧是在讀的大學生,倒是有些見識。

曹東紅的話裡卻是多少有些鄙夷:“沒事兒多讀點書,也不至於那麼無知。”

這話一出,倪本洲和魏春安轉身看了過來,臉上多少有些陰鬱,但魏春安很快又嘻哈一笑:“老妹兒說得對啊,得多讀點書,是我們無知了,不過,世人都說胸大無腦,但兩個老妹明明都很聰明的嘛。”

他說著,一雙眼睛肆無忌憚在兩人胸口盯著看。

呂律看著這一幫子人,微微嘆了一口氣。

邱書良、黃明飛和兩個姑娘還好說,魏春安和倪本洲就難說了,這次進山,怕是會出不少么蛾子!

有點事兒耽擱了,發得慢了些,抱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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