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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鹿哨是趙團青送過來的,樺樹製作而成,上面細細燙烙著繁複的紋路,其中就有很抽象的鹿形,看上去很古樸的樣子。

還用鹿皮割成細條編織了拇指寬的挎帶綁在上面。

“做這麼好,我怕我都捨不得用!”

呂律拿著這件藝術品一樣的東西,很有種捨不得帶到山上去跟著自己磕磕碰碰的感覺,太漂亮了。

“捨不得用就還回來!”

趙團青伸手來拿。

呂律趕忙跳到一旁:“都到手了,還想著拿回去,老爹,你這可說不過去。”

趙團青瞪了呂律一眼:“再好看的東西,也得用了才有魂兒,放著那就是個擺設,就是個死物,有啥意思?保管好一點就行了。”

聽著這話,呂律心裡頭微微一動,有不少感觸。

確實,很多東西,用的時間久了會很順手,會很有感情,因為其中總會摻雜進一些故事。

就像老把頭蔣澤偉送來的那套抬棒槌的工具,保管得那麼細心,傳到呂律手裡邊,又何嘗不是為了讓它們活起來。

“東西到手了,你不試試!都練了那麼多天了,也該學會了,你小子可不是笨人!”

趙團青笑呵呵地說道:“你草甸子裡就有母鹿,徒手抓到一隻,就算成功了。”

“等我試一下!”

呂律拿著鹿哨,接連吹了十多聲,體會著這新鹿哨和那老鹿哨發聲的些許不同,然後又嘗試著調整,很快就找到了那種感覺。

聽到外面的聲響,在地窨子裡面攏火乾燥蘑菇的陳秀玉也鑽了出來,小跑著湊了過來。

這兩天沒少見呂律搗鼓這東西,很是推崇的樣子,她心裡也好奇著呢。

呂律又試了幾下,心裡有了把握,衝著趙團青笑道:“我去試試!”

他提著鹿哨朝著草甸子裡走進去百來米,略微感受下方向,然後就鑽進林子裡吹了起來。

“嗷嗷……”

呂律藏身在灌木叢後邊,吹響鹿哨。

準確地說,鹿哨並不是用吹的方式發聲,而是用嘴巴含著細頭,往肚子裡吸氣,調整吸進的氣流大小發出嗷嗷或是噢噢聲。

根據發聲的不同,吸引的鹿可以是梅花鹿,也可以是駝鹿或是馬鹿。

聽著簡單,真正控制起來,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呂律主要針對的是梅花鹿,這幾天下來,練習的也是梅花鹿公鹿的發聲。

這些養了好幾個月的母鹿,小鹿已經斷奶,成年的母鹿也到了大自然選定的婚期。

呂律吹吹停停,等了十數分鐘,林木間傳來嘩啦聲響,是鹿群在靠近。

穩定心態,又吹了一聲後,呂律靜靜地等待著。

那些母鹿踟躕著,一點點靠近。

終於有一隻比較膽大的靠近了一些,進入三米範圍,呂律連呼吸都一下子屏住,希望它能靠得更近些。

在母鹿又靠近灌木叢走了兩三步,朝著灌木叢張望的時候,呂律一下子竄了出去。

母鹿猛地一愣,反應過來準備掉頭跑的時候,被撲過去的呂律一下子逮住後腿。

母鹿驚跳踢蹬,呂律豈會放過,站起身後,緊緊摟住母鹿的脖子。

帶回來在草甸子放養那麼長時間了,那些小鹿學著鹿叫聲,隨時能叫到身邊來,可這些母鹿不行,總是保持著一定距離,呂律這還是第一次碰觸到。

這兩天,呂律在草甸子學習鹿哨,母鹿沒引來,倒是那些小鹿經常靠邊。呂律袋子裡也隨時裝了一些苞米,用來逗弄那些小鹿。

逮到母鹿後,他立馬從袋子裡掏出一把苞米湊在母鹿嘴邊。

開始的時候,母鹿還在使勁掙扎,但沒多久,似乎意識到呂律不會傷害它,加上苞米的誘惑,還是試著吃了起來。

一直吃了兩把苞米,呂律才放開它。

但這次,這隻母鹿並沒有跑多遠就停了下來,回頭看著呂律。

呂律也在看著它,隨後又從口袋裡掏了一些出來,衝著母鹿示意,並拋了拋。

母鹿猶豫著調轉身形,上前走了兩步,就再不肯靠近了。

呂律顛簸著手中的苞米試了幾次無果後,只能將苞米朝它撒了過去,被嚇得又一跳的母鹿在呂律翻身離開後才又折返撿拾起來,其它的母鹿也是一樣。

其實,這些母鹿,只要過了這個冬天,呂律相信就能全部近身了,因為少不了飼餵。

“還行!”

在呂律返回的時候,趙團青衝著呂律笑了笑:“再多練練。”

這已經是很好的肯定了。

呂律也知道趙團青的意思,這些鹿在草甸子生活那麼長時間,已經放鬆了一定的警覺性,和生活在山裡的野鹿沒法比。

呂律只是做到了用鹿哨吹出的聲音,能讓母鹿信以為真而已。

短短几天的練習中,能達到這種程度,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只是,剛才朝著母鹿那一撲,接連下了幾天的雨,地上變得泥濘,讓呂律衣服上一下子沾染了不少泥漿,意味著陳秀玉又多了一套需要清洗的衣服。

“老爹,進屋,中午在這兒吃飯!”

呂律去小河邊洗了手和臉上的泥漿後,回來招呼趙團青往屋裡走。

趙團青也不客氣,進了屋子,脫了鞋子,直接在大炕上坐下,開始給自己捲起旱菸。

不用呂律多說,陳秀玉暫時放下手頭的事情,去了廚房,開始張羅飯菜。

呂律去臥室換了一套衣物出來後,帶了兩副碗筷,然後端來一碗蜂蛹,給趙團青和自己倒了老龍口。

趙團青看到呂律端出來的蜂蛹,也很欣喜。

卷好的旱菸也不忙著抽了,取了筷子,先吃了一口蜂蛹,又喝了一口酒,滿臉舒坦。

常年在山裡遊蕩,他豈會不知蜂蛹的美味。

上一次在張廣才嶺,看趙永柯吃得毫無顧忌的樣子,呂律就知道他們肯定也沒少吃。

“我回去的時候給我帶點!”

呂律這徒弟都已經認下了,他也就不客氣了。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直接了當。

“好!”

只是些蜂蛹而已,趙團青喜歡吃,呂律又怎會捨不得。

繼續請教了好一會兒鹿哨的用法,呂律問起了一個問題:“老爹,你在山裡那麼多年,有沒有見過特別大的大炮卵子?”

“咱們這邊山裡我以前見過最大的也就見過三百公斤左右的,我見過最大的,在長白山那邊,大概也就跟你這次打掉的那頭差不多。”

趙團青瞥了呂律一眼:“我這次專門去看過你殺的那頭大炮卵子,兇險啊。”

“那你們見到這種大炮卵子是怎麼打的?”呂律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希望能從趙團青這裡取經。

“這兩天一直不見你說這事兒,我還奇怪呢!”

趙團青喝了一口酒,夾了些蜂蛹吃著:“現在怎麼又想起來說了?”

“說實話,心裡有些害怕,這兩天夢到幾次,心裡不太想提,但這又是一個不得不面對的問題,萬一以後遇到。”

即使吃了大爪子的苦膽,呂律也沒法一下子從那場遭遇中產生的心理陰影中走出來,夜裡經常會夢到大炮卵子從灌木叢中衝出來,挑著自己狂甩,在被大炮卵子窮追不捨的夢中驚醒,每次都直冒冷汗。

那大炮卵子雖然是他親手打死的,但那種和死亡無限逼近的感覺,卻是沒能完全甩脫。

“說實話,我沒打過這麼大的大炮卵子,那次在山裡遇到,我避開了。我那烏力楞就我跟永柯兩個人,那時候他只有十五六歲。一天吃不了多少肉,那種大炮卵子的肉又不好吃,打了幹啥!”

趙永柯都只是個半大孩子……那得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聽趙團青說自己沒打過,呂律多少有些遺憾。

殊不知,趙團青接著說道:“我沒打過,但是看人在長白山打過。”

他一句話又燃起了呂律的希望。

“那是我在長白山的一個老友,一個很厲害的炮手,是山上的一個獵戶,人不太合群,一個人在山裡邊建了個地窨子,山坡上開了片地,就一個人住在山裡。用你們的話說,叫老狗子。”

趙團青笑著說道:“他原來所在的生產隊,後邊的山裡來了頭大炮卵子,被人下套勒過,還被人打過,這東西其實挺記仇,大冬天的,到了附近山裡,到處傷人,也像你們這次一樣,好幾個獵手被大炮卵子所傷。

不得已,生產隊長親自來請他出手,他沒答應,上邊的領導帶了菸酒來了他才應下。當時他就問了一句話,要死的還是活的。

那領導挺掛不住臉面,說要活的。

那炮手二話不說就上山了,我也跟著去看看,雪天容易掐蹤,沒用多長時間就找到了……”

在呂律滿心期待的時候,陳秀玉端了飯菜送來,話一下子被打斷。

直到擺好飯菜,在大炕上吃著飯的時候,呂律敬了酒,接著問道:“到底咋打的啊?”

“他不讓我插手,讓我藏樹後面看著,我就沒見過這麼厲害的獵手。”

趙團青很有感慨,神色中充滿欽佩:“他也沒用狗,就提著一把三八大蓋,迎著在雪地上刨食的那大炮卵子走了過去。那是頭傷人的大炮卵子,一聽到響動,抬頭一看,迎面就衝了過來。

他不躲不避,抬槍就打,也就只是兩槍,那大炮卵子一雙前腳就像折了一樣,直接一下就跪地上了。”

“然後勒?”呂律連忙催問。

“然後他就回來了啊!”

趙團青喝了口酒,笑道:“我跑過去看了一眼,才發現,那兩槍打的就是大炮卵子一雙前腳的關節。關節一斷,自然就跪下了,用不上勁,只一雙後腿還是好的,大炮卵子就只能在雪地上推磨一樣轉圈圈。”

說到這兒,趙團青頓了一下:“打關節,應該是條不錯的思路,雖然掛甲有繭子,但畢竟肉頭不厚,而且,以半自動的威力,足夠了!我自己沒那本事兒,只是跟你說說,你自己掂量。”

呂律卻是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趙團青說的很簡單,但事情可不簡單。

在那種情況下,打奔跑中大炮卵子的關節,而且還是雪地上……這樣的槍法,簡直就是神準。

更不得了的是那種心態,面對那種兇猛的龐然大物,是怎麼做到心靜如水的?

那是何等的自信!

不敢想象!

卻聽趙團青接著說道:“後來問了才知道,他當年打過小日子,還找到過一個小日子當年建的一個地下堡壘,用裡面的子彈,練了很長時間。你可能想不到,他最後還是死了,死在一頭兩百多斤的炮卵子嘴下。終究是老了!老手不打豬啊!

呂律神色一下子變得黯然,他沒想到那等好手最後是這樣的結局。

“你可不能學,找適合自己的法子,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獵人,保命最重要!”趙團青強調道。

呂律默默地點點頭,沒有再多說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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