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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飛見公安來了,側身把門口讓出來。

倆公安擠進去,不大會兒就帶出來一個蔫頭耷腦的男人,整個人好像洩了氣的皮球似的。

杜飛看著奇怪,也不知道來龍去脈。

那倆公安叫了一個板車師傅,把那男的塞到車上,倆公安一左一右,回派出所去。

見熱鬧沒了,這邊的人開始紛紛散了。

在這看熱鬧的,有些是逛商店的,還有門口的黃牛和擺攤的小販。

人一散了,門口這塊兒立即寬敞起來。

杜飛正要往裡邊走,楊衛國卻先看見他了,連忙迎了上來,笑容滿面道:“呦~杜領導,您今兒得空呀!”

杜飛笑著道:“說多少遍了,叫杜哥。”

楊衛國“哎”了一聲,忙改口道:“杜哥,您今兒來的正好!”

杜飛道:“有好貨?”

楊衛國使了個眼神,把杜飛叫到旁邊沒人的地方,低聲道:“杜哥,前兩天咱店裡來了兩臺電冰箱!一臺讓糧食局的張主任拿去了,現在還剩一臺,您要不要看看?”

杜飛一聽,頓時也有些心動。

現在眼瞅著夏天了,要是有臺電冰箱,旳確能解決大問題。

但這個念頭只是一個閃念,就被他給打消了。

現在買電冰箱,純粹是壽星老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

一個脫離群眾,生活作風腐化墮落,就夠他喝一壺的。

更何況他還有隨身空間,在過年那會,最冷的幾天,凍了十好幾盆大冰坨子,到夏天拿出來,一樣消暑解熱。

杜飛搖搖頭道:“這個太扎眼了,我可消受不起~還有別的嗎?”

楊衛國嘿嘿一笑,倒也沒太意外。

其實電冰箱這東西,大夥兒誰都想要,價格也不離譜。

但沒到一定級別,卻不敢把這大傢伙往家裡搬。

楊衛國也是精明的,之所以一開板就提到冰箱,其實也是一種話術。

讓杜飛知道,他這邊一直留心,有好東西給杜飛留著。

接著又道:“杜哥,既然你看不上冰箱,我這還有點別的好玩意兒,您跟我來。”

說著話就帶杜飛上了二樓。

星期天下午,二樓的人也不少。

楊衛國七拐八拐,來到邊上一間辦公室。

一開門,裡邊有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

楊衛國一開門,跟那老頭兒笑著點點頭:“劉大爺,勞您駕~”

老頭瞧見後邊的杜飛一眼,心領神會的笑著道:“行,我給你騰個地方。”

楊衛國連忙道謝,把杜飛讓到屋裡:“杜哥,您跟這稍等,我先伺候您一杯茶,立馬給你拿東西去。”

說話間就要去拿茶杯,卻被杜飛擺擺手道:“剛吃完了出來,不差你這口水,趕緊的辦正事兒。”

楊衛國道:“那得嘞~我這就去!”然後一溜煙出去。

杜飛在屋裡坐著,心裡合計楊衛國能拿來啥東西。

不大會功夫,楊衛國去而復返,手裡捧著一個大箱子,看著好像分量還不輕。

杜飛站起身,看著他把箱子放到桌子上。

木箱子有些年頭了,木頭表面帶著包漿,四角包著銅片,看著十分精緻。

在杜飛跟前,楊衛國沒敢賣關子,拽著鎖鼻就把箱子蓋掀開。

“杜哥,您瞧瞧這個!”說了伸手從箱子最上頭,拿出一條黑色天鵝絨的大氅,刷的一下抖開,露出了皮裡子。

杜飛瞧著,頓時吃了一驚。

隨即楊衛國獻寶道:“杜哥,您瞧瞧,這皮子來頭可大!”

一邊把皮裡子給杜飛仔細看,一邊吹道:“杜哥,您學問大,應該瞧出來了吧~這可是麒麟皮!賣傢俬下說,這條大氅是他祖上,當年偷偷從宮裡摸出來的……”

杜飛伸手摸著大氅的皮子。

鞣製的非常好,非常柔軟光滑,不過有一說一,比趙玉田送他那張虎皮褥子還是差了些。

上面是一塊一塊,不規則但錯落有致的塊狀花紋。

至於說,什麼麒麟皮,那純屬扯淡。

杜飛一眼就認出,這皮子花紋就是長頸鹿的。

不過硬說是麒麟,倒也沒錯。

在明朝,鄭和下西洋時。

龐大的船隊在西亞和非洲,蒐羅不少珍禽異獸,運回華夏。

其中的三大祥瑞,‘麒麟’‘天馬’‘神鹿’,麒麟所指的就是長頸鹿,象徵祥和太平。

到現在,長頸鹿早就不稀罕了,京朝動物園就有好幾只活的。

不過,拿長頸鹿的皮做大氅,倒是的確少見。

能看得出來,這條大氅的做工十分考究。

左右幾乎對稱,是花紋最漂亮的後背部位。

到底是不是皇家御製,杜飛雖然看不大出來,但想必一般人也搞不到這種皮子。

至於說暖和不暖和。

杜飛估計也就那樣,畢竟長頸鹿生活在比較炎熱的地區,不太可能指望它的皮毛有多少禦寒保溫的效能。

但東西確是稀罕漂亮。

杜飛也沒問價,直接放到一邊道:“這個要了。”

楊衛國一笑,緊跟著又從箱子裡拿出一個紙殼盒子,嘿嘿道“您再瞧瞧這個~”

說著開啟盒子,裡邊用報紙墊著,放著一套白瓷的茶具。

一個茶壺,一個茶葉罐,還有五隻茶杯。

胎是晶瑩剔透的白瓷,上邊描繪著梅花圖樣。

杜飛一看,頓時心頭一動。

連忙伸手拿起一隻茶杯。

杯子上果然有底款:‘醴陵國光瓷廠,一九五九年’。

“五九年的水點梅花!”

杜飛脫口而出。

他穿越前雖然是北方人,卻在南方上的大學。

學的專業多少根陶瓷沾點邊兒,知道一些典故。

雖然一九五九年到此時,才不到十年。

但這些瓷器卻意義非凡。

是醴陵瓷廠專門燒製的特供瓷器,有些類似過去的官窯,外邊根本見不著。

杜飛沒想到,楊衛國竟能拿出這樣的好東西,忙問道:“這~哪來的?”

楊衛國忙解釋道:“杜哥,您看,杯子碎了一個,不成套了。”

杜飛剛才就注意到了,杯子只有五個。

按道理,這種成套的瓷器,很少配單數的杯子。

至於說這套殘瓷是怎麼鼓搗出來的。

杜飛沒問,楊衛國也沒提。

杜飛又拿起茶壺看了看,釉地純白,婉如骨質,手摸上去十分舒服,問道:“這套多錢?”

楊衛國舔舔嘴唇,乾笑道:“那個~有點貴,賣家說死了不鬆口。”說著伸出一隻手:“五十塊錢~”

杜飛也沒廢話,直接點點頭。

這種東西肯定便宜不了,不僅僅因為本身就是陶瓷精品,燒紙出來又是精挑細選出來。

估計燒個五套十套,都不一定能出一套完美無瑕的。

另外就是其中的附帶價值,以及搞出來的風險。

五十塊錢,真心不多。

楊衛國見杜飛爽利,知道遇著可心的了,連忙道:“杜哥,您真喜歡這個?”

杜飛抬了抬眉毛:“還有?”

楊衛國搓了搓手:“的確還有一套,是桃花的圖案,不過沒在我這。您要真喜歡,我給您問問,不過……這價格恐怕……”

杜飛拍拍他肩膀:“沒事兒,該多少是多少,不能讓你為難。”

楊衛國忙點頭:“那得嘞~明兒下班,我一準兒給您送去。”

接下來,箱子裡還有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杜飛有喜歡的,有不喜歡的,差一不二的,就都買了。

最後一算,一共二百四十塊錢。

連另外那套‘水點桃花’的瓷器,杜飛給數出了三百塊錢。

其中貴的,除了那條長頸鹿的大氅和兩套茶具,還有三塊破損古董手錶。

收這些損壞嚴重,但價格相對便宜的古董手錶,也是杜飛的慣例。

楊衛國跑前跑後,幫著交錢打票。

杜飛則坐到屋裡當大爺。

這裡邊,楊衛國肯定有些賺頭,但也不會太多。

楊衛國之所以肯在杜飛身上這麼上心,其實真不圖什麼錢。

而是將來,萬一有事的時候,能找杜飛給幫幫忙。

在某種程度上,跟閆解成三更半夜給杜飛守著門是一回事。

自忖沒什麼能耐,就只能賣力氣、賣殷勤。

人心都是肉長的,一次兩次沒什麼,但是次數多了,總能攢下人情。

也就是所謂的,沒有功勞,還有苦勞。

杜飛明白他心思,也心安理得享受他的服務。

等楊衛國回來,把單據一樣不差的交回來。

杜飛笑著道了聲“謝”,也沒急著要走。

又跟楊衛國閒談起來,問一問家裡情況,有沒有要幫忙的。

其實杜飛明白,楊衛國輕易肯定不會求他,但隨便幾句關心的話,就能讓對方暖暖心,又何樂而不為呢。

果然,楊衛國十分高興。

這表明杜飛對他的殷勤,有了正向反饋。

但杜飛也拿捏著時間,差不多了便提出要走。

再說多了,就容易讓楊衛國產生‘他很好說話’的錯覺。

等倆人從屋裡出來,杜飛又想起剛才來時的那一幕,隨口問道:“哎~剛才那怎麼回事兒?公安都來了?”

楊衛國道:“嗐~甭提了,不知道哪來一瘋子,非要在店裡寄賣東西。咱們給估價估了三十,他卻偏不認,說是傳家寶,讓我們給掛一百塊錢。”

說到這裡,又是“哼”了一聲。

“杜哥,您是知道的,咱這有規章制度。東西來了先估價,該是多少,就是多少,就算上下也得大差不差的。您說三十塊錢的東西,他硬要賣一百塊,這誰受得了!”

杜飛接茬道:“那不收不久完了?”

楊衛國苦笑道:“是呀~不收這不就出事兒了嘛。那孫子一聽不收,頓時就蹦高跳腳,在這撒破耍橫,那咱能慣著他嘛!”

杜飛也是哭笑不得。

這種胡攪蠻纏的人,什麼時候都有,倒也不稀罕。

隨口道:“說了半天,他要賣什麼呀?”

楊衛國撇撇嘴道:“能是什麼好玩意,就是一個銅牌子,還說是什麼傳家寶。”

杜飛也沒上心,哦了一聲,便沒多問。

倆人也到了樓下,杜飛正要往外走,卻見大門口邊上圍攏著幾個人。

在正當中的,正是魏三爺,手裡拿著一個長條形的銅牌,戴著眼鏡,正仔細看。

杜飛瞧見,就猜到這應該就是楊衛國說那銅牌。

大概是剛才把人帶走了,東西卻落下了。

邊上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老頭問道:“老魏,這上邊究竟寫的啥呀?”

另一箇中年人也道:“是呀~三爺,寫的啥呀?咱店裡就您認識滿文,您倒是快說呀!”

幾個人說話聲音不小,杜飛遠遠就聽到。

魏三爺抬頭剛要說話,卻正好看見杜飛,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哎呀~杜領導,您啥時候來的。”

杜飛笑著到跟前:“三爺,剛才來的,沒見著您,就讓小楊帶我轉轉。”

魏三爺笑呵呵抱拳道:“德貴那事兒,多謝您了。”

杜飛道:“您客氣,老魏辦事用心,我自然不能虧待了。”

兩人一番寒暄,其他人聽得雲裡霧裡。

但見魏三爺的態度,都看出杜飛這小年輕來頭不小。

雖然杜飛出現打斷了他們說話,也沒人抱怨什麼。

倒是杜飛,瞧見銅牌,也來了幾分好奇,問道:“三爺,這銅牌就是剛才那人留下的?有什麼講究?”

其實銅牌上也沒多少文字。

剛才魏三爺沉吟半晌,頗有些拿捏姿態的意思。

京城裡,能說滿文的就沒多少了,會認會寫的就更稀罕。

現在有這個機會,魏三爺這老油條當然得拿捏拿捏,才顯得他在單位的重要。

但在杜飛面前,三翻四次吃癟,魏三爺早就躺平了,連忙道:“這牌子應該是慶親王奕劻府裡的腰牌。”拿著銅牌舉到杜飛面前:“這過去應該是銅鎏金的,也不知怎麼弄得,鎏的金都磨掉了。”

杜飛接過來,前後左右看了看。

這銅牌子有些厚度,差不多巴掌大,入手分量不重,表面有些斑駁。

正面是虎頭的紋飾,背面是一溜滿文。

杜飛也看不出什麼,隨手交還回去。

在他看來,就這麼個牌子,給估三十塊錢,真不算少了。

至少他絕不會花三十塊錢,買這麼個沒什麼年頭,也沒啥藝術感的銅牌子。

那人要賣一百塊錢,純粹是想瞎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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