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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水宗,位於冰月王朝帝都西北郊外的離水山脈。

原本離水宗是個不入流的小宗門,宗址就幾片山丘,丘上木屋七八間。

後來,如今的大師兄柳北冥一鳴驚人,十七歲晉級化靈境,王朝第一大宗門雨堂親派大長老前來,想要收下柳北冥為九大首席弟子之一。

偏偏柳北冥寧當雞頭不當鳳尾,不願離開離水宗,雨堂哀嘆傷仲永,無奈作罷。

之後,天雨皇室就成了嗅到葷腥的餓狼。

雨堂盤踞冰月王朝數百年,無論是宗門長老執事,還是出世的傑出弟子,在王朝重要機構都有著龐大的關係網。

雨堂的影響力越大,皇室就越是如坐針氈,他們迫切需要一位真正的天才起勢,在以後制衡甚至壓制雨堂。

柳北冥自然是上上之選,何況柳北冥足夠忠心……一年前,柳北冥下山歷練,與皇室長公主情投意合,二人在三個月前就結成了文定之喜。

只待兩年後的五朝天開啟,柳北冥要是再取得好名次,屆時迴歸王朝,與長公主完成嫁娶之禮,以皇室那些蛀蟲皇子的陪襯,皇室極有可能將王朝交於柳北冥。

為了遏制雨堂,為了王朝的未來,皇室這三年明裡暗裡對離水宗的扶持可謂不遺餘力,主打一個愛屋及烏。

山脈,給。

資源,給。

高手,給。

三年晃過,離水宗已經是冰月王朝第二大宗門。

……

穿著破爛的瘦高青年出現在離水山巔廣場。

傍晚,夕陽,清風。

寧生安雙眸明亮,環顧四周,所視之處,宗門廣場偌大宏偉,廣場弟子切磋聊天,一片盛世祥和。

寧生安的出現,立刻引起不少離水宗弟子的注意。

“那個人……好熟悉。”

“站起來了,大師兄竟然站起來了,他怎麼站起來的?”

“胡說什麼,現在我離水宗的大師兄乃是柳師兄。”

“他是誰啊,怎麼我來宗門兩年,都沒見過他?”

“唉,都是三年前的舊事兒了。”

廣場四周,議論聲不絕於耳,不過無人上前打擾,寧生安也無心與人攀談,彼此都自得其樂。

最後,眾弟子看到寧生安直直走進中央大殿。

離水大殿。

高臺之上坐著一位身著青袍,眼睛促狹,留著八字鬍的老人,老人名為白天倉,踏虛境二脈實力,正是離水宗主。

亦是寧生安和柳北冥的師傅。

白天倉之下的側椅共有七道人影,左側三位長鬚枯瘦老者身著青袍,實力在化靈五脈左右。

三人是離水宗的老班底,分列大長老,二長老與三長老之位。

右側三位知天命歲數的男人皆是雲緞白袍,為首者名叫左之洞,是離水宗供奉堂大供奉,踏虛八脈實力,之下兩人身材敦實,眼神詭明,實力略遜左之洞。

供奉堂,離水宗兩年前增設堂口,堂內共計五位供奉,皆是皇室遣移而來的強者。

五位踏虛境高手並不管理離水宗日常事務,他們只為柳北冥護道,順便為柳北冥鎮一鎮家底,免得離水宗被雨堂連根拔了。

左之洞身側落後半個身位,一位碧袍華貴,玉笄束髮,儀表堂堂的青年讓人眼前一亮,他的氣質並非殿外弟子那般普通,一舉一動都伴隨著天然的高貴。

木阿答,左之洞的親傳弟子,京都木家三公子。

“再過兩年,就是五大王朝聯合舉辦的……嗯?”

堂下,左之洞放下茶杯,正打算和白天倉聊些什麼,殿門口,一道高瘦身影讓他立刻止下聲音。

“這是?”

左之洞四人本能望向白天倉。

“寧生安?”

高位上,花甲年頭的白天倉眯眼片刻,錯愕出聲,左側三位長老同樣瞪大渾濁雙眼。

寧生安?

從師傅口中出來,可是好陌生的稱呼……索性他已經對臺上那位不抱希望。

武修之人講究個財侶法地,財字當先,如今現身宗殿,他只想在宗主這裡,尋回他三年前應得的獎勵。

“師傅,今日廢徒巧解腰毒,得以下床,前來拜會。”

寧生安大大方方走在大殿中央,躬身之後又轉身道:“拜會幾位長老。”

“白宗主,這就是你那位已經藥石無醫的大弟子?”

他們聽白天倉講過眼前這位弟子。

藥石無醫?他何時享受過藥石之治了……寧生安莫名望向師傅。

“嗯。”

白天倉捋眉,他問道:“寧生安,你的遏靈毒針是如何解開的?”

寧生安眼底浮上若有若無的涼意:“回師傅,徒兒鬱郁待死時,想著死馬當活馬醫,恰巧解毒。”

“鬱郁待死?”

左之洞抬頭,盯著白天倉的眼神饒有笑意。

白天倉何嘗聽不出徒弟的怨氣,他嘖嘴道:“你能醒來,為師很高興,可你不在房間休息,來此做什麼?”

寧生安不卑不亢道:“三年前弟子被廢,不願佔用宗門修煉資源。”

“如今遏靈之毒已解,弟子想向師傅請回完成任務的獎勵。”

“寧生安。”

臺上,白天倉語氣突然不悅。

“三年前回宗路上,你本可以帶著眾弟子全身而退,偏不聽北冥勸告,恃眾反擊,害得五位弟子被害,最後還是北冥帶你逃離險境。”

“現在你有何臉面來求資源?”

話罷,白天倉擺了擺手:“罷了,你且下去,為師事後會給你尋一處宗門或家族,可讓你擔任護衛之職,也算給你謀個生計。”

就是這麼打發人的……寧生安沉聲道:“師傅,三年前那件事曲折太多,可弟子八歲入宗門,十二歲起便開始執行宗門任務,被廢之前,於外,完成宗門任務多達三十道。”

“於內,弟子代師教導眾師弟……”

“寧生安。”

白天倉蒼眉皺成川字,他打斷寧生安,餘光瞥向左之洞等人。

“年少時,師傅又何曾虧待過你?可如今你天賦荒廢,實力只在築基九脈,即便得到資源也是浪費。”

“離開吧,莫要讓三位長老和三位供奉取笑。”

白天倉煩躁揮手,像在揮走一隻蒼蠅。

寧生安聞言終是心冷,他嘴角勾起嘲弄。

“剛才師傅說三年前那件事兒,是弟子不聽勸告,恃眾反擊,害師弟身死。”

“敢問,這就是柳北冥的說法?”

“寧生安?”

白天倉陡然加重語氣,他老眼暴怒,黑白長鬚怒張,周身火靈氣隱隱迸發。

“北冥乃為師的驕傲,宗門亦是氣象高升,你怎敢狂言不敬?”

“現在你立刻滾,否則別怪師傅不念舊情。”

“噗。”

白天倉這麼一說,臺下三位長老神色各異,大供奉左之洞身側公子哥正好附上嗤笑。

“現在的柳師兄,本公子見了都得錯著道走,你這傢伙才剛下床,就敢重提舊事,忤逆師門,膽子很大嘛!”

“阿答,你多嘴了。”

左之洞瞪了愛徒一眼,木阿答卻吊兒郎當一笑,完全不拿師父的話當回事兒。

“問心無愧,為何不取該得之利?”

“至於忤逆師門,呵,臥床三年,師兄也未見師門之人顧我一眼。”

寧生安神色坦然,轉頭時正對上碧袍公子哥的視線。

適時,他敏銳發現此人耳廓之下有兩團淡淡的瘀青,不似戰鬥所傷,反倒是體內氣血淤積。

他昨晚在那小孩所著的《身經》裡,見過這種症狀。

寧生安餘光掃過拳頭緊握的白天倉,嘴角勾起詭笑,然後對公子哥道:“這位師弟近來是否有夜半耳內嗡鳴,修煉時氣血難平的症狀?”

“嗯?”

木阿答瞳孔猛地緊縮,左之洞亦是瞬間抬頭。

“在下京都木家木阿答,敢問寧師兄,你如何得知在下這種症狀?”

木阿答為了體內這些糟心事兒,這兩年不斷在王朝求醫問藥,奈何始終無所獲。

《身經》誠不欺我……寧生安淡笑道:“那若說師兄不僅能看出這種症狀,還能為師弟治療呢?”

寧生安開門見山,左之洞迅速起身上前:“你想要什麼修煉資源?”

寧生安直截,左之洞了當。

“弟子只想要想要三年前的任務獎勵,如何獎勵,全憑師傅、長老與供奉們決定。”

他不想在這些人精面前把話說死。

“宗主,你這位大弟子,有點兒意思啊!”

左之洞笑了笑,並不避諱在白天倉面前承認,寧生安才是離水宗的大師兄。

白天倉眉頭則是越皺越深,他前腳剛想將寧生安踢開,後腳左之洞就要將人留下。

“大供奉,一個廢了三年的弟子,即便能看出令徒疾症端倪,可要說治好……大供奉不覺得你這是病急亂投醫?”

“試一試又不礙事。”左之洞撇嘴道。

聞言,白天倉冷哼一聲,漠然抬袖:“寧生安,你若有法子,就留下為木阿答治療吧。”

“不過日後這議事大殿,絕不可再入。”

下了命令,白天倉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嘖嘖。”

當著對面三位長老的面,左之洞望著白天倉的背影,搖頭譏笑。

二供奉和三供奉掃了寧生安一眼,他們對這個只有築基境,卻敢對白天倉橫眉冷對的弟子有些興趣,但想到木阿答的疾症實在難醫,便覺得接下來的治療沒什麼意思,皆是淡然離開。

最後是自打寧生安進殿就一句話沒說過的三位長老,深深看了眼當年的宗門大弟子,嘆息遠去。

白天倉和寧生安的師徒往事,就留他們自己解決吧。

人去殿清,俄頃,木阿答與左之洞盤膝而坐,不遠處,寧生安正為中午用過的幾根銀針淬火消毒。

準備就緒,寧生安道:“木師弟,你這種症狀乃是修煉壓力過大,靈氣入百會穴時出現情緒波動,導致靈氣流速與穴位相突所致。”

“現在,師兄需要為木師弟百會穴,面部下關穴,頰車穴以及腦後天柱穴施針,過程有些痛苦,木師弟得忍住。”

“寧師兄只管施針。”

木阿答倒也乾脆,旋即他囁嚅嘴唇,道:“剛才的話,寧師兄切莫見怪。”

“無妨,開始吧。”

寧生安輕笑點頭。

……

時間一息一息流逝,在此過程中,左之洞能看到徒弟臉色越來越痛苦,而寧生安的手法,也讓他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就……毫無章法。

寧生安短針上一息還在徒兒下關穴輕捻,下一息又轉在天柱穴上,緊接著又到了頰車穴。

可再端詳,捻轉提插看似混亂,又有條不紊。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噗。”

突然,木阿答一口黑血噗出,左之洞臉色當即一變:“寧生安,你……”

“呼……”

緊接著,他就看到木阿答連忙擺手,擦拭嘴角後,吐出一個綿長呼吸。

“好久沒這麼暢快呼吸了,氣血也穩了許多。”

木阿答大笑道。

左之洞上前一看,發現徒兒耳廓下方瘀青都淺淡不少。

“明後兩天再施針兩次,木師弟即可痊癒。”寧生安起身道。

“不錯,不錯。”

左之洞連連點頭:“寧小子,你這一手施針之法,究竟師承何處啊?”

師承一個小孩……寧生安躬身笑道:“弟子是跟一位雲遊高人學了兩手,並不知其名諱。”

小子嘴巴還挺嚴實……左之洞眼眶微眯,但看到弟子淤症可解,又心情大好地朗笑無妨。

“唉,今兒個要不是寧小子出手,本供奉就得陪同木族長,前去天雲王朝的天醫殿分部尋醫問藥了。”

“天醫殿?”

寧生安疑惑一聲。

“嗯,傳聞天醫殿有一部名為《身經》的震殿醫書,此醫書記載無數奇症病例與解決之法,或許能解阿答之症。”

“《身經》?”

寧生安嗓子眼瞬間乾啞,眼皮狂跳。

“是啊,聽說天醫殿總部在陽洲,陽洲可是武道大陸的兩座超級大洲之一。”

“即便如此,天醫殿在陽洲都擁有絕對盛名與實力。”

“嗯?寧小子是怎麼了?”

左之洞轉頭望著寧生安,發現眼前青年一臉恍惚。

“啊,弟子無事。”

寧生安應激回神,拱手道:“聽大供奉一說,晚輩對這些超級勢力,也是崇拜得緊。”

“哈哈,這天地,你們年輕人以後要好好闖一闖。”

“寧小子放心,治療阿答的獎勵,明日午時之前即可落定。”

左之洞不疑有他,又和寧生安交代幾句,才帶著木阿答離開。

“《身經》,卷軸。”

望著二人背影,青年心頭有種說道不明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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