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幅字,3000塊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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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大宅門口。
管家老顧,在門口候著馬佩忠。
“馬縣長,您來了,這位是?”老顧疑惑的看著苗春來。
“我外甥,咱歸德縣駐防軍的連長。”
馬佩忠介紹道。
“他一向喜歡書法,聽說少林寺的【本初大師】在這兒,就馬不停蹄趕來了,想求見大師一面。”
說到這兒,馬佩忠笑道:“老顧,不會太為難吧?”
“不為難,不為難。”老顧笑道:“苗連長大駕光臨,鄙府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
“馬縣長、苗連長,裡邊請。”
馬佩忠提著包袱,跨過了宋府大門,而苗春來也跟上,笑呵呵地誇讚了老顧一句。
“不愧是書香門第,連個管家都這麼會說話啊。”
馬佩忠斜乜了一眼,沒好氣說:“剛說的又忘了,宋老先生是傳統文人,見不到你們這些軍漢莽夫,別亂說話!”
“老舅,您放心吧,我保證絕對不亂說話。”苗春來訕笑。
馬佩忠橫了一眼,對這個外甥怒其不爭,卻也懶得理會了。
老顧領著馬佩忠、苗春來進了前院,走過垂花門,又走過遊廊,望見幾座假山,終於來到花廳裡。
“馬縣長,許久不見。”
在花廳門口,辮子爺、唐玉龍、宋玉桃、王大舉、王旭東五人,正站齊一排,等著馬佩忠。
“噫——”
馬佩忠拱手,露出笑臉,剛要說話。
就聽苗春來語氣驚詫,大聲質問道:“唐玉龍,你怎麼在這兒!!!”
那聲音太大,震了馬佩忠一下,耳朵裡嗡嗡作響,渾身一個機靈。
“你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
唐玉龍微笑,臉上表情淡定,平靜的望著苗春來。
似乎也是沒想到苗春來會來。
可轉念一想,馬佩忠是苗春來親舅舅,便釋然了。
“你們認識?”
辮子爺、馬佩忠齊聲道。
“他是我連長(副連長)。”唐玉龍、苗春來齊聲道。
接著,二人對視一眼,一個冷哼一聲,一個淡然微笑。
其實。
對於唐玉龍和苗春來,辮子爺和馬佩忠都很熟悉,但因為交往的圈子不深,只是聽聞其名,未見其人。
今日,總算相見了。
“跟玉龍(春來)說的一樣,是個無賴兵痞(職業軍人)!”
辮子爺、馬佩忠打量了苗春來、唐玉龍一眼,旋即收回目光,重新露出笑容,虛偽客套起來。
“辮子爺,您身體還硬朗?”
“硬朗,倭寇侵我中華,沒把這群畜生趕出去,我不敢死啊。”
“噫,辮子爺這話真帶勁!”
“馬縣長,你近來可好?聽說縣政府又增添了‘加派民訓不敷款’、‘國民兵團修繕款’、‘保警隊經臨款’、‘新兵徵集款’、‘籌集勞軍代金款’等等多達27種苛捐雜稅,歸德縣百姓叫苦連天呢。”
“噫,辮子爺,這話可不敢胡說!”
“那是為了抵抗小鬼子,政府加派的稅收。這是抗戰大局,每個人都要出錢出力,怎麼能說是苛捐雜稅嘞?”
“打跑小鬼子,老百姓才能過上好日子嘛。”
“希望如此吧……”
“肯定如此嘛。”
辮子爺、馬佩忠熱情交流,習慣性的打了個機鋒。
然後,馬佩忠視線掃過唐玉龍、宋玉桃、王大舉、王旭東四人,不禁蹙起眉頭道:“咦,辮子爺,恁說的【本初大師】嘞?怎麼不見人?”
“他就是本初大師。”辮子爺伸手,指向王旭東。
“他?”苗春來詫異說:“這也不是和尚啊?你不會是弄個假的來騙錢吧!”
“噫,別胡說!”馬佩忠罵了句,旋即解釋道:“之前跟你咋說的?人家【本初大師】是少林寺俗家弟子,不是和尚……”
“是這樣嗎?”苗春來怔住了,似乎回憶有這麼一句話。
就在這時,王旭東站出來,豎掌合十一禮:“阿彌陀佛,鄉下野人見過馬縣長。”
“大師好。”馬佩忠、苗春來習慣性的合掌回禮。
“鄙人姓王,出身老王集,幼年被恩師一空大師帶去少林寺學藝,的確有個法號喚作【本初】。”
“如今十年期滿,下山凡俗,僥倖與辮子爺以文會友。”
“得知馬縣長也精通書法之道,身為治下子民,也想拜見一下父母官。”
“叨擾了。”
聽了王旭東的話,馬佩忠高興道:“噫,不想【本初大師】是俺歸德縣的老鄉嘞。”
“好滴很,好滴很!”
就在這時,辮子爺笑了笑,又把唐玉龍、宋玉桃、王大舉正式介紹給馬佩忠和苗春來。
“唐玉龍,國軍副連長,你們都認識,我就不多說了。”
唐玉龍敬了個軍禮,笑道:“卑職唐玉龍,見過馬縣長!”
“好,好。”馬佩忠笑道:“早就聽春來提起過你,說你槍法不凡,帶兵有方,曾經跟隨過馮將軍,是他的得意部下。現在跟在春來身邊,有些委屈你了。”
“不是,我怎麼委屈他了?”苗春來臉色一急,就欲說話。
“馬縣長過獎了。”
唐玉龍淡淡笑道:“苗連長經驗老道,是我該向他學習才對。”
“算你還有句人話!”苗春來唇角勾笑,臉上怒氣散去,下意識挺起胸膛,眉飛色舞的驕傲起來。
尤其是,打量著青春活潑的宋玉桃,露出得意笑容。
“這是我孫女,宋玉桃,馬縣長應該見過的。”
辮子爺又指著宋玉桃介紹道。
“馬縣長好。”
宋玉桃脆聲喊人。
“好,好。”馬佩忠眼睛一亮,豎起大拇指道:“哎呀呀,幾年不見,宋小姐長得這麼漂亮了。”
“俗話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這話真是一點沒錯。”
宋玉桃笑道:“多謝馬縣長誇獎。”
“聽說宋小姐學得醫?”
馬佩忠又問道。
“對。”
宋玉桃笑著點頭:“我在應天女子醫專上得學,又在醫院裡實習了一年。”
“呀,書生門第,大家閨秀,巾幗不讓鬚眉,咱們歸德縣盡出人才嘞。”馬佩忠笑著感慨。
“沒錯,沒錯。”苗春來色眯眯的點頭。
“這位是老王集的王掌櫃,他釀的林河酒,那可是咱歸德縣一絕!”
辮子爺又指著王大舉說。
“王掌櫃俺知道!”
馬佩忠笑道:“每年俺都喝他家的酒。噫……那滋味,香得很!是咱歸德縣的金字招牌嘞!”
王大舉聽了高興,沒想到馬佩忠竟是知道他。
“多謝馬縣長誇獎。”
“要過年了。”
“趕明兒,我親自給您送兩罈老酒去。”
馬佩忠笑著點頭:“好,好。”
“給我也送兩壇。”苗春來聽了插話道。
辮子爺語氣平淡,又補充了一句:“王掌櫃也是本初大師的乾爹,親手把他從荒郊野嶺撿回來撫養長大的。”
霎時間,馬佩忠眼睛一亮。
“哎呀,原來本初大師是王掌櫃的乾兒子?那都是咱自己人,以後要多多來往,我跟你乾爹可謂神交已久了。”
眾人介紹完畢,辮子爺轉身請進道:“進屋說話吧。”
“辮子爺先請——”馬佩忠笑道。
辮子爺也不客氣,兀自走進了花廳、馬佩忠再跟上,隨後是苗春來、唐玉龍、王大舉、王旭東、老顧幾人。
進了花廳,眾人直奔書房。
老顧命人端來熱茶。
“今日都是自己人,那就開啟天窗說亮話!”
進了花廳書房,辮子爺直奔主題:“本初大師從少林寺歸來,要在咱們歸德縣安家。可沒有銀子,就置辦不了家業。身無長物,唯有書法勉強被人稱道。”
“原本呢,老朽是想自己出錢求購本初大師的一幅字。”
“奈何……”
辮子爺指著唐玉龍道:“山河動盪,日寇侵華,我把全部家當都交給玉龍,讓他去購買武器彈藥了!”
此言一出,馬佩忠和苗春來眼睛一亮。
“辮子爺,大仁大義,令人佩服!”馬佩忠抱拳。
“唐玉龍,有這事兒?”苗春來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
“有。”唐玉龍點頭。
“宋老先生捐了多少?”苗春來迫不及待的詢問。
“咳咳。”馬佩忠咳嗽一聲,狠狠瞪了外甥一眼。
這當事人還在呢,把你臉上的笑容收起來,像什麼樣子!
“我就問問,問問……”
苗春來訕訕一笑,旋即挺起胸膛,正義凜然道:“宋老先生,我代表咱們歸德縣的子弟兵,向你說一聲感謝!”
“您放心,我一定率領咱們歸德子弟兵,狠狠抗擊日寇!”
“把他們小鬼子,全都趕出去。”
辮子爺笑著點頭。
“如果真能如此,那也不枉費老夫一番心意了。”
“肯定不枉費!”苗春來興奮說。
“馬縣長,老夫雖然沒有錢,但你肯定有積蓄。”辮子爺笑道,看向馬佩忠的眼神裡充滿玩味。
“噫,辮子爺,這話可不敢胡說!”馬佩忠下意識說:“咱歸德縣的百姓都知道,我馬佩忠一心為了黨國,那是矜矜業業,兩袖清風……”
“馬縣長,這話你自己聽聽就行了,至於事實如何,你我心裡都有數,我也懶得揭穿你……”
辮子爺打斷了馬佩忠:“我只想說,本初大師求財,而你馬佩忠求官、求門路,雙方各取所得,如何?”
“那不知,想求本初大師一幅字,需要多少功德?”
馬佩忠訕笑,旋即詢問說。
“好說,一幅字,3000塊大洋!”辮子爺吐出一個數字。
“3000塊!?”
苗春來震驚了,忍不住大聲說:“你們怎麼不去搶!?老舅,咱不要了,這也太貴了……”
“不急。”
馬佩忠面色陰沉,也是被辮子爺獅子大開口嚇了一跳。
3000塊大洋!
辮子爺這是把他當成財神爺了?
“辮子爺,據我所知,本初大師流傳在外的一幅字,最高也就價值800塊大洋。”
“怎麼到了我這兒,就要3000塊大洋?”
馬佩忠沉聲說。
“呵呵。”辮子爺笑了笑:“在少林寺的時候,本初大師是佛,視金錢如糞土。”
“可現在,他走入了人間,就要吃人間煙火了。”
“你說的800塊大洋一幅字,是咱們豫東公署耿專員得了去。”
“寫的是一幅佛家偈語: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可馬縣長是咱們歸德縣的父母官,本初大師要寫的,可是地藏菩薩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宏願。”
“馬縣長。”
“這九個字,難道不值3000塊大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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