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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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菊娘站立很久,望著熱鬧的姜三家,心裡嫉妒又怨恨。
為什麼雙胞胎兒子不是自己生的?憑什麼他個外來戶能這般好運,撿個女孩還能給他引來雙生子?
自己又哪裡不如那個十年不孕的女人了?
韓菊娘越想越難過,越想越不忿,差點淚流當場。
路過她的人竊竊私語,有好事的還大聲招呼,“這不是陳二嫂子嗎,是來賀喜的吧,怎麼不進來?”
韓氏一僵,結結巴巴道:“我我就路過。”說罷,轉身就走。
一路快步而行,像身後有鬼在攆。
半途遇到幾個村婦,正在說著姜家八卦。
“今兒我總算瞧見姜三家雙胞胎了,哎呦,長的那叫一個俊吶,白白胖胖,小胳膊跟藕節似的。”
“可不,春娘總算揚眉吐氣了,十年沒懷,沒想到一懷懷倆,還是倆兒子,嘖嘖嘖。”
“所以說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蚌也能生珠呢,先前說姜三要絕後的人,該打嘴了。”
“就是呢。”
“嗨,也是姜三運氣好,撿了個送子童子,若不是櫻寶,你當春娘能懷上?嘁!”
“那可不一定。”
“怎麼不一定了?連宋神婆都說,櫻寶是個帶福的孩子,誰家撿了誰家就能沾上福氣。”
“哎呦,宋婆子真這麼說?”
“可不,她還說姜三撿回櫻寶那天,他家屋頂霞光萬丈,有神光降臨呢。”
“真的呀?你見著了?”
“我是沒看見,但整天跟著櫻寶的那隻鹿不就是鐵證嘛,咱十里八鄉,誰家那麼點小娃娃能驅一頭那麼大的鹿?”
“哎呦,這麼一說還真是呢,那櫻寶兒可不就像個小仙童嘛,長得那麼白淨俊俏,跟畫兒似的,就不像咱村裡娃子。
據說她一歲不到就會說話呢,現在都會認字了,嘖嘖嘖,你們瞅咱村誰家女娃娃能認字?”
“是哩是哩。”
“哎,也不知櫻寶她親爹孃是誰,把個天賜仙童給丟了,若是以後知道了會不會後悔。”
“肯定後悔呀,擱誰家腸子都得悔青。”
“再悔也沒用!”
“就是。”
一婦人壓低聲音道:“喂,你們說,櫻寶會不會是西村陳二郎家的?”
另一人一拍大腿,“還別說,撿到櫻寶的時間跟陳二婆娘生產的時間還真對的上。哎呦,那陳二郎家的一連生了三四胎閨女,真能做出扔孩子的事,嘖嘖嘖,這下可算現世報了……”
幾人正說得起勁,忽然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人,一瞅正是西村陳二郎的媳婦韓氏,連忙互相捅捅胳膊,擠了擠眼,不再開腔。
頓了片刻,一婦人道:“走了走了,我還得去姜三郎家吃滿月酒呢,不跟你們嘮了。”
“那你快去吧,我家那口子早就去了,說不定都坐上席了。”
“我也回去了,家裡還沒做晌飯呢。”
眾人一鬨而散,獨留下不遠處的韓氏。
韓菊娘這回真落淚了。
匆匆跑回家,趴炕上好一陣嗚咽。
陳昌平一進屋就看到妻子這般,忍不住問:“你怎麼了?”
韓氏抽噎一會兒,對丈夫道:“二郎,咱們把那孩子要回來可好?”
陳昌平皺了皺眉,“什麼孩子?”
“就是…就是你丟掉的那個。”韓氏擦著眼睛道。
“你胡說什麼?”陳昌平瞬間漲紅了臉,怒道:“那孩子早死了!早死了你明白了嗎?”說罷,甩袖而去。
韓氏愣了半晌,臉色越來越白,手指緊緊抓住衣襟,心裡悲慼。
其實,要不要那孩子根本不重要,主要是自己心裡沒底,以後到底能不能生出兒子。
倘若一直生不出來該怎麼辦?
縱然有縣城的妹妹妹夫撐腰,可難保以後丈夫不會變心休了自己。
萬一丈夫真休了她,她該怎麼辦?又能投靠去哪裡?
爹孃早死,孃家也沒有兄弟,唯一妹妹雖說能幫扶一二,但能幫她一輩子嗎?
韓菊娘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焦灼。
這時,七歲大女兒從門簾後探進頭來,怯怯道:“娘,奶奶喊你去挑水,家裡水缸沒水了。”
韓氏一聽頓時怒了,跳起來摸起一根竹棍朝大女兒劈頭打去,邊打邊罵:“賤骨頭,連你也來指使老孃了!你不會去挑嗎?我生你有何用!生你有何用!”
大女兒被打的抱頭哭叫,卻不敢躲避。因為她知道,越躲娘打的越兇。
“你這是幹什麼?”婆婆陳馮氏趕了過來,指著韓氏罵道:“怎麼,讓你挑個水還打起孩子了,耍潑給誰看?剛剛嘴裡罵誰呢?反了你!”
韓氏不理婆婆,依舊抽打女兒,“賤東西!怎麼不去死!打死你算了。”
“老二!老二!你死哪去了?”
陳馮氏氣得跳腳,叫喊半天沒見二兒子出來,罵道:“混賬東西!敢對婆婆指桑罵槐了!老二!你個不孝子!看把你婆娘慣成啥樣了?”
韓氏見婆母真生了氣,怕再惹怒丈夫,拋了手中竹竿垂頭往灶房去,拎起兩隻水桶和一根扁擔就出了門。
陳馮氏見媳婦服軟,也不罵了,轉頭看向縮在地上哀哀哭泣的孫女,皺著眉道:“你是傻了嗎?你娘打你不知道跑遠點?真是沒用的東西!一個個的都不省心!”
氣匆匆回了上房,見老頭子悠閒地擺弄大兒子帶回來的紫砂壺,不由氣道:“你倒是逍閒,沒聽見外頭鬼哭狼嚎嗎?”
“兒孫的事,由她去。”
陳老栓全不在意道:“管多了遭埋怨。”
“說的輕巧!”陳馮氏怒氣未消,“那韓氏每天把孩子打的嗷嗷叫,敗壞的是咱家名聲。哼!生不出兒子還猖狂起來,誰都沒她脾氣大。”
“你管她。”陳老栓瞥老妻一眼,“多管多氣,小心氣壞自己身子。咱們都一把老骨頭了,還能活幾年?操那麼多心幹嘛。”
“我倒是不想操心。”
陳馮氏朝炕沿一坐,氣哼哼道:“但她一直這麼作,就快把老二的福氣給作沒了。”
陳老栓沒吭聲,心裡對二兒媳也很不滿。
確實,老二近幾年總是不順,考幾次府試都沒過,也不知是不是他媳婦給禍害的。
生不出男娃就罷了,畢竟自己老陳家不缺孫子,但這女人脾氣越來越大,整個人還陰沉沉,就像別人欠了她一百貫,瞧著很是晦氣。
老兩口俱都沉默。
好半天,陳馮氏才低聲問:“他爹,你說東村姜家撿的孩子是不是老二的?”
陳老栓斜了老妻一眼,“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丟都丟了,不過是個女娃娃,還提幹嘛。
陳馮氏想了想,壓低聲音道:“你沒聽說嗎?村裡都傳姜三郎撿了個福娃娃,還說是什麼觀世音座下仙童轉世。”
“別聽人家胡說。”陳老栓才不信這種謠言。“世上哪有什麼仙童,不過一個小丫頭,真這麼傳神,他姜三家也不會那麼窮。”
“窮怎麼了?”陳馮氏白了丈夫一眼,“他那是前幾年被他媳婦給鬧的,掙點錢都送去藥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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