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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聽說過在法國有一道料理叫做Ortolan,中譯為烤圃鵐,主要食材是一種將棲息於法國西南部地區的名為圃鵐的保育動物,外形為不足一掌之大的嬌小的鳥類,進入食譜的時間可追溯到羅馬帝國時代,獵人們在叢林狩獵未果便會打幾隻圃鵐烤熟食用,後又上了驕奢淫逸古羅馬貴族們的選單。

由於美味性和食用價值性,1976年歐盟就將圃鵐定列入了保育名單,然而法國卻是在20年後才跟進立法,在這20年的時間裡烤圃鵐這道菜廣受上流人士們的推崇,一口能將酒香浸染透的小鳥整個囫圇放入嘴中,一口咬下後內臟和肉香濃郁的風味將會衝滿鼻腔,肥油、內臟、骨頭與血肉被咬碎成一股熱流吞入腹中鮮美程度能讓人吞咬掉自己的舌頭。

市場的需求造成供貨不應的時局,盜獵的罰款日益增多,可這道菜依然常年出現在法國上流圈的選單中,在銀托盤盛著烤好的幼小圃鵐端上燭火搖曳的餐桌時,食客們往往會將桌上白色的餐巾紙開啟,蓋在自己的臉上,以掩蓋吞吃整個圃鵐時難看的嘴臉。

——不讓上帝看見這貪婪醜陋的嘴臉。

這是他們最後的自欺欺人和聊以慰藉。

教堂中,鐘聲停擺,有人高唱聖歌。

每一個人都動作一致地將膝上的白布拾起,脫下黑色雨衣的兜帽,將白布蓋在了自己的頭頂上,虔誠又熱忱地看向高臺上分娩的女人,在一聲聲湧至潮巔又摔退低谷的痛呼中低下頭不敢目睹這神聖的一幕,他們渾身激動得顫抖大力地祈禱著,期望聖子的降臨。

金屬碰撞的轟鳴聲,紅山羊頭將早已準備好的鐵架拍在了旺盛的爐火上,鐵架與黑爐撞擊出點點火花飄到了臺下,數個戴著動物頭的祭祀主導者緩步走向了分娩的女人,每一步踏出他們都詠唱出混亂魔怔的禱言。

蛇群在黑暗中盤踞舞蹈,每一根線條都在講述太古中不為人知的罪孽。少女們在石刻的祭壇上翻滾,發出痛苦的尖叫,像是即將分娩的預兆。齊天青銅鐘上被鐵鏈死縛的白髮女人,睜開雙眼時黃金瞳中流下了一滴血淚。

面前莫名與曾經暴風雨夜他幻視的一幕幕重疊了起來,像是燒紅的鋼筋捅入了大腦一般炙燙著楚子航的神經,就在屠刀從黑袍袖中落出的剎那,他猛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踩中前排的座椅就要暴跳上高臺,白布從他的膝上跌落,他的眼眸中盡是刺目的金色。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狀,每個人都低著頭用心禱告著,然而還沒等他衝上高臺,有人比他快一步打斷了這出邪惡的儀式。

一聲熟悉、劇烈的槍響聲響徹在了教堂中,槍械獨特的爆鳴打斷了所有信徒的禱告,每個人都下意識抬頭看向槍聲的發源地。

最前排靠近高臺的座椅上,一個披著雨衣的黑髮女孩站了起來,高臺上爐火的火光照亮了她線條柔美鮮明的側臉,手中平舉著手中的格洛克對準了高臺上的四五個祭司冷冷地喊:“從那個女人身邊滾開,我只警告你們一次!”

楚子航瞬間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就算之前沒有看清楚她的臉,那把格洛克他也是看得清清楚楚,這個女孩正是之前襲擊過他的卡塞爾學院的女學員!

教堂中驟然陷入了死寂,唯有槍響的餘音纏繞著浮雕與石像向著屋頂紅血塗滿的壁畫升去,整個教堂臺下唯有楚子航和女孩兩人站立著,在俯首彎腰的人群中他們顯得那麼的鶴立雞群。

黑髮的女孩用餘光掃了楚子航一眼沒有做出太大的反應,無論之前在教堂之外他們發生了怎麼樣的衝突,現在他們的目的統一了自然沒有再發生對抗的理由。

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打斷這場錯誤、荒唐的儀式,救下那個分娩的女人。

高臺上的祭司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沒人知道面對現代槍械的瞄準,他們山羊頭下究竟是怎麼樣的表情,是驚懼?是恐嚇?還是因為被教義洗腦而不懼一切的狂熱和憤怒。

“慢慢地退開,雙手高舉抱頭蹲在角落。”女孩擺動了一下槍口示意那幾個擋在手術檯前的祭司讓開,從剛才開始她就聽不見分娩女人的嚎叫了,這讓她心裡逐漸泛冷了起來,手指也不由輕輕按壓下了一些扳機。

四個祭司彼此對視了一眼,在楚子航的視角來看就是四個山羊頭正在傾情互望,這幅場景有些可笑,但放在現在的環境裡只能讓人感覺到詭譎和發瘮,總有一種他們下一刻就會暴起傷人的預感。

可誰也沒想到,搶先暴起傷人的是持槍的女孩,在發出命令三秒後沒有人遵從她的意思行動,她果真就毫不猶豫地開槍了,一槍射在了為首紅山羊頭祭司的膝蓋上,血花濺飛的同時頭套裡響起了一聲男人的慘嚎,證明了無論氣氛營造得多麼可怖,這些人依舊是子彈可以殺死的肉體凡胎。

但就在紅山羊頭中槍跪地的時候,一旁的黑山羊頭立刻響起了一個女聲嘶聲尖嘯喊道:“他們要搶聖嬰!”

女孩立刻調轉槍頭對準了黑山羊頭的女人,可還沒扣動扳機,坐在她左右兩側的兩個普通訊徒突然不怕死似得撲向了她,雙手死死扯住她握槍的手腕不讓她瞄準。

“快動手!”高臺上中槍的紅山羊頭急促地向身邊的同伴喊,另外兩個祭司才恍然回過神來,轉身就向著後面的手術檯靠去。

楚子航沒有再猶豫,踩在了前排的座椅上直接跳上了高臺,一腳就踹在了試圖撲上來攔自己的黑山羊頭女人身上,巨大的腳力直接蹬碎了對方几根肋骨,整個人破布娃娃似地摔在了高臺上掙扎了幾下都沒能爬得起來。

“果然是混血種。”

臺下的女孩看見楚子航爆發出的力量忍不住低聲呢喃了一句,然而在她身邊愈來愈多不怕死的狂熱信徒撲上來要奪她的槍,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手腕、小臂,數人一齊爆發出來的力量一時間壓過了本就不是力量型專員的她。

她很想直接開槍擊退身邊的這些人,但奈何之前她張開‘血繫結羅’時發現自己被未知混血種跟蹤後,早已經把格洛克的彈匣換上了置人於死地的實彈,現在只要她開火每一槍都會是一條人命,可這些信徒都是被洗腦的普通民眾,裡面甚至還有不到十四五歲的學生,她怎麼下得了手大開殺戒?

無奈之下女孩只能選擇扣動扳機空放了一槍,右手拇指一扣卸掉了彈匣,左手瞬間接住滑進了袖中,再鬆手放開了格洛克任由身邊發瘋的信徒搶了過去。

沒有了奪槍的干擾後,她一腳踢中了向他衝來的一個信徒腳彎,踩著對方的後背跳上了教堂的高臺,徑直衝向了手術臺邊的戰團。

爐火邊上兩個戴著山羊頭的祭司正把背後手術檯上的女人圍得嚴嚴實實的,張開雙手攔住楚子航不讓他接近,這時衝上來的女孩直接大喊了一聲蹲下,楚子航回頭就看見一道寒芒閃來,毫不猶豫地就蹲了下去,飛過他頭頂的一柄匕首擦斷了他幾撮發尖兒,直接扎穿了手術臺前一個祭司的肩膀。

痛呼之間,手術檯前的防線缺了個口子,楚子航立刻一腳踹在了還站著的祭司襠下,雙手扒掉了彎腰捂襠的祭司的黑山羊頭套,露出了裡面扭曲的男人的臉,他毫無憐憫之心地起身就是一個膝撞把那張臉給頂得血花飛濺,鼻涕和眼淚混在一片紅色中,整個人軟倒在了地上抱臉翻滾痛嚎。

這時女孩也衝到了手術臺前想要確定孕婦的情況,她伸手摸到對方的手腕想確定孕婦脈搏。

從她開槍的一刻起孕婦就再沒有了哭嚎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

女孩的手在觸碰到手術檯上孕婦的手腕時,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了。手術檯上的孕婦忽然打一個激靈掙脫了女孩的手暴跳了起來,比猴子還要靈活地連爬帶滾翻下了手術檯,撒開腿頂著個大肚子就向著高臺下衝去!

“這——”手術檯旁的女孩愣住了。

別說她愣住,就連楚子航也愣住了,這才發現那個所謂的“孕婦”在靈活地跳下高臺後,高漲的肚子下不斷地滑落水袋出來摔在地上,從水袋裡流出的正是他們之前看見流得滿臺都是的帶血的“羊水”。

這時楚子航才反應了過來,轉身就掀起了手術檯下的白布,果不其然在手術檯下已然放著一個模擬嬰兒玩具和一大盆白花花的肉。

“別讓她跑了!”手術檯邊的女孩向楚子航大喊,同時跟她喊出一樣臺詞的還有高臺上的氣急敗壞的紅山羊頭主祭司。

然而臺下跑得比狗還快的“孕婦”已經快衝到教堂門口了,一邊跑還一邊更加氣急敗壞地回頭對著高臺上大罵:“你們花錢僱老孃來可不是讓老孃吃槍子兒的...錢我不要了!你們自己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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