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魔子向南 第七百六十四章冥土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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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世界上，想殺他的人有太多太多，多到他根本就記不住那些人的名字。他只知道那是他的敵人。

還是這個世界。真正喜歡他愛他的人又太少太少，少到每一個這樣的人都值得被他銘記。

在很久之前，他幫助楚繡薇的時候，他僅僅只是認為他這就是做了一件好事。

那個時候他也沒圖什麼回報。

他從那個時候開始覺得，有朝一日若是能夠看到楚繡薇迎來他期望中的那種新生，那就是最好的回報。

可他也確實是沒有想到，他對楚繡薇的幫助竟會被楚家毀滅。自此那本就苦命的丫頭就更苦命了。

當他回應了楚繡薇的請求……順應對方想要求得一個解脫的想法，親手將對方的靈魂毀滅時。

從那個瞬間開始，他的心裡就多了一道傷痕。

那道傷痕存在的意義也許就是純粹的恨……是他恨他自己的力量不夠強大，恨他自己不能扭轉局勢。

又或許，是他恨他所在的這個世界實在是太過於冰冷無情，苦命之人厄運繁多，那真是讓人崩潰……

他本以為他親手殺死楚繡薇，親手將對方的靈魂毀滅……他把事情做到這種程度，他們便不會再相遇。

事實證明，他想的還是簡單了。

直到後來……在他渡他的第八境殺劫之前，釋加來了，帶著一幫人囚禁了他，並帶來了她的殘魂。

從那一刻開始，他的心境就有一些玄妙的變化衍生。只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自己也沒能察覺。

而且，當他面臨“給楚繡薇一線生機”和“自己的大道之路”這兩大選擇的時候，他選擇了後者。

站在魔頭的角度去看，他在當時作出了那樣的選擇確實是對的，因為魔不該有太多軟肋。

軟肋於魔而言，多了，那就是實實在在地害人害己。

可那樣的行為在他心中那道凡性化身看來就是不對的，那實在是違背了他所感悟的凡性大道。

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故而他自己的心性人格為他自己設局，讓他在不知不覺中成功救了下了她。

自那之後，便是一發不可收拾。

因為第八境殺劫的變化，楚繡薇的殘魂為他貢獻了她的一切，她甘心淪為器靈，更甘心死於天道之手。

他與她產生的交集越多，他虧欠她的也就越多。這也是後來他在遇到薇九靈之後會說謝謝的原因。

雖然他見到的人不是真正的古青螢，但薇九靈以那樣的方式出現畢竟不是為了害他。

而且他當時所說的話也確實就是他的真心話，他確實是想道謝。

自從有過剛剛那次相見過後，他的心境就再度有了微妙的變化。

儘管他還無法預見這次變化可能會給他帶來的結果，但他相信……一切順利的話，他的心境將會更好。

如此結果，已經足以讓他好煩無比地滿足。

為此，他也察覺到，也許他在不知不覺中也把楚繡薇……不，應該是薇九靈，他也把她當成家人了。

作為真正在世界之巔屹立過的男人，他對人性看得透徹，對人心也是如此。

他深知——

這世上的人啊，在大多數時間裡最缺少的其實就是一顆真心。那楚繡薇命苦不假，卻也是個單純的人。

別看他們在最初才僅僅只有幾次相遇，但透過最初一晚的陪伴，他已經能感受到她人格中的單純心性。

他深知，那就是個渴望得到溫暖的姑娘。

其實……最初的楚繡薇心裡最大的問題並不是那份仇恨，而是她自己那顆渴望得到溫暖的心。

她之所以會渴望復仇，是因為她已經認定是這仇恨的源頭害死她的母親，讓她的母親不願再活。

那個時候的她覺得，她若是白白死去那就是對不起她的母親。

如果可以的話，哪怕是很多年之後，她也應該還是想要得到一個機會再跟她的母親說上一句話。

那就是——

“母親，再愛我一次好不好？”

她所遭受的大多數苦難都是源自於她那個禽獸一般的父親。

相比於別人，她人生的所有溫暖都是源自於她的母親的。

她十歲喪母，好在六年之後他出現了。他為她那猶如黑夜一般的人生帶來了些許曙光。

是他。

是他！

是他告訴她，她可以不用為了仇恨活得那麼辛苦，她可以去嘗試著改變她自己，去迎接新的人生。

於世上千千萬萬的世人而言，被光照的感覺可能會是各有不同。

但於那個時候的她而言，被光照到的感覺一定是溫暖的。

古青陽確信，哪怕楚繡薇已經變成了薇九靈，現在的薇九靈也一定還記得當初的情景。

夜盡天明、黎明破曉……那個時候，因為他的出現，她那灰暗的人生才終於得以終結。

那個時候，這個世界迎來了屬於它的黎明。

而始終都在人生荒漠之中默默前行的她，又何嘗不是迎來了黎明，享受到了被光照到的感覺。

可惜啊——

如果沒有聯姻那件事發生，那該有多好？古青陽相信，以這個姑娘的能力，她一定可以過得很好很好。

只可惜——

事到如今一切都是物是人非，就連楚繡薇都已經不在這人世間了。現在，人間只剩薇九靈。

以薇為姓，歷經九劫，終成這人世間獨一無二的生靈，終於能以另外一種方式完成她的人生終極理想。

對於這樣的一個姑娘，他要是再不在乎那可真是說不過去了。

當然……他自己也清楚，這姑娘對他還是有些許愛慕之意的。

不然的話，他們再度初見時，就算他認錯了人，她也不至於要用那樣曖昧的方式將她的血餵給他。

然而……當時的情況確實是比較複雜，就算是他仔細回想，他也仍然會覺得一切都是陰差陽錯。

可他終究還是對這個丫頭沒有一絲男女層面的愛意的，他可以愛護她也也可以保護她。

因為他可以把她當成一個妹妹。

但他就是不能愛她，作為一個心境修為大成之人，他很清楚，他對薇九靈的喜歡還不能算是愛意。

不過縱是這樣，他對薇九靈的那份喜歡倒也是足夠支援他在這個時候選擇她了。

現如今——

他和那片戰場上的所有生靈，他們的靈魂應該是通通都被拉扯到一片特殊的空間之中去。

對於這片特殊的空間，他將它理解為是天道那殺招演化的結果。

他可不覺得，那天河瀑布般的天光會是毫無作用的。

而事實也證明了，他的想法明顯還是特別對的。

這的確是天道那道殺招的演化結果，其作用便是營造一個只能讓靈魂被拉扯吸入的空間。

如此一來，這空間之中只有靈魂存在，若是想要透過毀滅靈魂的方式來鎮殺一個人，那自然容易。

沒有軀殼保護的靈魂就像是失去了外骨骼的蟲子一樣，軟弱無比，根本就不可能具有什麼大威能。

古青陽倒是知道他自己是個真正的例外，但事到如今，已經不是他可以肆意行事的時候了。

在過往，他或許確實是有承擔失敗代價的能力。

而現如今，他絕對是沒有這個能力的。

因為至高天和自在天那兩個傢伙可以失誤失敗無數次，而他則是實實在在地一次都不能輸。

於他而言……輸，就代表著絕對的死亡。輸了，便是再也沒有繼續修行下去的可能。

至高天和自在天一直都在找尋磨滅他的想法，現如今，他們既是透過大道法則的演化創造這空間魂境。

那就說明，在這片空間魂境之中或許是確實存在毀滅帝境品質靈魂的方式方法，甚至是已成熟的後手。

至高天他們最擅長的事情本就是算計人，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用各種各樣的手段……只要成了便是對。

“呼——”

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古青陽利用他自己的靈魂釋放他的感知力，開始在這茫茫魂海之中尋找薇九靈。

憑藉他的空間道造詣還有魂道造詣，要將這由天瀑魂光凝結而成的魂境徹底打破根本不難。

真正困難的，是尋找薇九靈以及確認薇九靈不會出事的事。

這種事情看上去固然是可辦也可不辦，但……若是辦，那就代表著他是選擇了出於他本心的選擇。

若是不辦，那就證明他還是和他當初在西荒的時候一樣，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終究還是他害了人家。

那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

人家一個姑娘，性子是執拗且單純，只是因為遭遇了太多苦難想要尋求一些溫暖就被這樣對待。

這哪裡還是天理不公？這簡直就是無比龐大的罪過。若真讓薇九靈因此而遇害，他將本心難安。

然而——

就在他還在這邊火急火燎地瘋狂找人時，這空間魂境之中其他生靈的靈魂氣息卻是變得異常凝實。

漸漸地，他們竟能同古青陽一樣展露出實體。這樣的變化，著實是讓古青陽自己都為之感到震驚。

他很難相信，天道竟有手段將這些靈魂的力量增幅。

如此變化，倒真是讓他內心深處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但事到如今，再多說什麼也是無用。只要那些靈魂不主動向他發動攻勢，他也不願與這些靈魂糾纏。

他的直覺告訴他，薇九靈一定很不安全。就算現在安全，再過不久她也一定會遭遇不測……

因為天道在幕後操縱著一切。

就算他和某些生靈不想承認又能如何，於天道而言，他們終究還是棋盤上的棋子。

哪怕是於古青陽而言，這其中的道理也是一樣的。他只是有脫離棋盤束縛的資質，而不是實力。

至少現在，他的實力還不夠。

“嗯？”

“這是——”

然而，就在古青陽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薇九靈找到的時候，他卻是在找人的過程中有了意外的發現。

“這個地方還真是奇妙，既是因天意使然而誕生地渾然天成，又是因為某些必然原因要適行大道。”

“故而……在這個空間裡，儼然是潛藏著諸多空間道和魂道兩種大道的絕世真意。”

“如果不是因為局勢所迫，我倒真是想要停下來，就這麼靜靜地去明悟一番，參詳一番，欣賞一番。”

“其實人生在世，能見如此情景便已經足夠。而我倒還想著要從這其中獲取到最大的利益。”

“想來……我還真是貪心。”

“可薇九靈這個小丫頭到底會在哪裡呢？她可沒有那些傢伙那麼毒辣的心思。”

“唉……就算是繼承了我的些許認知又能如何？終究是不能無敵，她成長地很快，卻也是真需要時間。”

……

古青陽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沉思一邊又在這個世界中走動。他不斷地利用他的感知力嘗試搜尋。

然而任他如何去找尋，他都難以在這茫茫魂海中找到他想找的人。哪怕是相似的靈魂氣息他也沒找到。

這樣的讓結果讓古青陽心涼。

但古青陽知道他還不能放棄。

一切都是天意使然，一切都是天意在作祟。在這種時候，他最該做的就是盡他所能去破除天道的手段。

如此一來，關乎那萬般事情源頭的大事被解決，他自然也可以找到他想找到的人。

“難道，只能如此嗎？”

許久許久之後，古青陽不由得感到一陣無奈。他是真的無奈了，因為擺在他眼前的路好像就只有一條。

那就是……現在就進入到明悟狀態之中，盡他所能地去破解這片空間的構造原理，從而破除天道手段。

若他能把這件事做成，到時候他就不單單是能掙脫這空間的束縛，他更是可以掌控這空間。

如此一來，取代天道成為這空間的新主人這樣的事就不是不可能，不是痴人說夢了。

“既是如此，那就來吧。”

古青陽在心裡默默感慨一句，隨即他就默默地坐在原地，任由靈魂體閉上眼睛，收斂感知力進入冥想。

在很多時候，擁有身體其實也像是擁有一把雙刃劍。靈魂固然會因為身體的保護而得以享受安寧。

但他的身上有天道詛咒。

那因果詛咒已經足以壓地他喘不過氣來，讓他無限瀕臨死亡。故而他的身體於他而言也是個牢籠。

而現如今，他的靈魂被強行扯入到這片空間裡，就算是從另外一層意義上脫離了身體的束縛。

沒有束縛，力量便可如臂揮使。

故而他才只是剛剛坐下，他的感知力在太蒼枯榮經的加持下也是瞬間強盛，讓他看到了很多東西。

“眾生——”

“諸敵——”

“為何我會在這個空間之中看到一些不屬於這個戰場的生靈靈魂？難道這件事的背後還是另有隱情嗎？”

“為何會如此？為何會這樣？這究竟是至高天他們刻意地安排，還是他們的無心之舉？”

“薇九靈在哪兒？是否安全？”

“該死啊！又是這種感覺，怎麼又是這種什麼重要之人都留不住的感覺？我恨，我恨。我恨啊！”

“不！不行，沒有人可以把我的重要之人從我的身邊奪走，每一個真心對我好的人都是我的瑰寶。”

“大荒世界的夜，總是寒冷而又漫長。像我們這樣弱小的人，像我們這樣渴望溫暖的人，就該相擁。”

“阿——”

“我不會放手了。”

……

現實世界，倒地不起的古青陽還是躺在薇九靈的懷中。因為所有人都陷入到昏迷中了，也包括薇九靈。

所以現在已經沒有人會為他輸送新的生機，在他的靈魂也在遭遇危機的同時，他的身體也在緩緩消亡。

縱然他和薇九靈之間還有天之鎖的煉化契約存在，失去意識的薇九靈也沒辦法為他提供太多的生機。

如此一來，他真是岌岌可危了。

而在那天瀑魂境深處，古青陽亦是在承受著無盡的痛苦。

他必須保持絕對的理智，因為他還得破解這手段。

偏偏各種各樣的擔憂還會給他帶來煩躁的感覺，讓他愈加煎熬。

這種事情還真不是一般人可以輕易承受的，尋常之人遇到這種事那是一定會崩潰的。

可他沒有。

縱然他再怎麼崩潰，他也一直都在堅持！他始終都認定，他可以在某個時刻逆轉局面。

然而……隨著他的明悟，他那水漲船高的魂道造詣，卻是讓他以另一種方式取得了與某個地方的聯絡。

“冥土。”

當古青陽意識到他這是聯絡了哪個地方之後，他自己都愣住了。因為他著實是沒有想到他還有這能力。

“十年了——”

“百年了——”

“千年了——”

……

就在古青陽還在發愣的時候，他卻是從冥土那邊聽到了一道陌生的聲音。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聽聲音，那女子應該是早已經不再年輕，而且她的聲音裡也確實是充滿了一種滄桑感。

這聲音吸引了他。

他決心想要看看，於是他向冥土那邊試探性地派出他的一縷魂念。而下一刻，又一道聲音響起——

“青陽大哥！”

那聲音充滿驚喜之意，更是讓古青陽感到無比地熟悉。古青陽仔細一想，這不正是樊琳琅的聲音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