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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聞人無殤的聲音落下,整片戰場都被一陣白茫茫的光華吞沒,徹底地籠罩。

戰場之上的一眾骨修先是感受到一陣刺目的眩暈感,而後……等他們回過神的時候,他們就懵了。

因為他們發現,他們所在的世界已經被徹底改變——

這裡剛剛明明還是滿目瘡痍的戰場,但現在,這裡竟恢復地和大戰爆發之前一模一樣。

他們站在這裡,無論他們怎樣去凝望,他們看到的世界都和大戰爆發之前的世界沒有任何區別。

一草一木,天穹大地……

他們看到的一切和原來相比,都沒有任何區別。這樣的變化,讓他們一愣,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但很快,這些旁觀者之中那些目光毒辣的人就發現,他們周圍的環境之所以變化,都是因為聞人無殤。

聞人無殤最後的嘶吼他們也曾聽到,那個時候他們還以為聞人無殤那是又在發動什麼殺招。

事實證明,他們的想法是完全沒有錯誤的。

他們想得很對,聞人無殤的確是發動了殺招。

但聞人無殤的殺招明顯是超越了他們的想象,那些看出端倪的人已經能想到,也許這也僅僅只是開始。

想到這裡,那些率先察覺到些許端倪的人不由得臉色一變,立刻開始推演他們自身的神通。

雖說這個聞人無殤是他們這邊的人,但剛剛的大戰他們可是親眼所見的。他們把一切都看在眼裡……

就聞人無殤剛剛那個模樣,誰看不出來,聞人無殤那是徹底地打急眼了。整個人心裡滿是怒意。

聞人無殤就算是敗了,那也是無定無傷骨的擁有者。

這種擁有十大至強命骨的人就是天生的強者,古往今來,所有的正常人都有這樣的認知。

相比於聞人無殤,他們只是一群修為高一些的正常骨修而已。

坦白說……聞人無殤和古青陽之間的戰鬥完全就是大神打架,打到最後真正遭殃的還是他們這些小鬼。

他們這些人現如今還真不是特別在意古青陽。相比於古青陽的命,他們還是更在意他們自己的命。

事到如今,他們確實還想殺古青陽。但他們不認為他們能成功,更不認為他們一定能成功。

之前的種種資料再加上他們親眼所見的東西,這種種因素都可以讓他們確信,他們不是古青陽的對手。

在他們看來,古青陽應該還不是真正無敵的存在。

只不過是現在的他們已經不配與古青陽為敵了而已。

在真正進行這場圍殺之前,他們對他們自己還有心存些許自信,自己覺得自己一定能成功。

而現在,那份信心已經猶如墜地的琉璃一樣,已然是碎到了不能再碎的地步。

什麼修為境界?

什麼真實戰力?

什麼心智手段?

……

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他們不覺得他們還能是古青陽的對手,種種因素加在一起,已經足以讓他們認清真正的現實。

在剛剛的對決中,無論是已經取得勝利的古青陽,還是最終失敗的聞人無殤……他們之中誰是凡人?

古青陽的實力自是不用多說。

那聞人無殤呢?

那是無定無傷骨的擁有者,天生便擁有著極其強大的戰力,還擁有註定不會被束縛不會痛苦的能力。

這種人簡直就是為修行而生,簡直就是為戰鬥而生!試問,連這樣的人都落敗了,他們上還有什麼用?

然而——

道理固然是這麼個道理,其實他們之中還是有不少人會有想要動手的想法的。

他們只是不確定他們的手段是否有效,不然的話,這些人也是早就打算動手了。

相比於那些只懂得一上來就動手的人,這些對古青陽心懷殺意的人才是更為可怕的。

因為這種人還有理智。

他們確實是對古青陽頗有恐懼之意,也對古青陽懷有殺意,還有一些別的情緒。

但他們是真的會理智地分析一切因素,他們只會在他們覺得可行的時候去行動,到時候再出手。

“永恒大天國?”

同一時刻,古青陽靜靜地凝望著他眼前的世界。

這個在眾修的眼中已經變得詭異的世界,在他的眼中不是那樣。

他當然也知道,他這是陷入到聞人無殤的殺招之中去了。

但他不確定聞人無殤這殺招具體的威能是什麼,他只能不斷猜測,並在猜測的同時默默嘗試。

這個世界的一切變化也被他看在眼裡,而在他看來,這世界在經歷過這次變化之後就是多出無數符文。

那些符文都是他從未見過的本源符文,似乎是蘊藏著某種玄妙至極的大道真意。

只是一眼,他就能看得出來,那種大道真意應該是與聞人無殤的天賦大道有關。

可……就算他默默地把聞人無殤的天賦能力想了一遍又一遍,他也不確定那種大道真意究竟是什麼。

古青陽只是記得,就在剛剛,只是因為聞人無殤的一聲怒吼,這世界就突然發生了變化。

就是因為突然被那些玄妙至極的本源符文籠罩,這個世界的種種事物才會發生變化。

也許……在其他人自己看來,身處這個世界的他們是不曾有任何變化的,也不曾經歷過任何變化。

可在古青陽看來,在聞人無殤施展了那種神通之後,這個世界之中的一切就通通都變了。

包括所有骨修。

當然也包括他。

他絕不可能會是那個例外,他能感受到,他也被那種玄妙且恐怖的力量包裹了。

“所以——”

“這神通的威能究竟是什麼?”

許久許久,許久之後。古青陽依舊還是沒有立刻前行,而是默默地佇立在原地不斷吞吃血魂丹。

在煉化血魂丹恢復力量時,他也會沉思,會在心裡默默地推演,只為推演出這神通的真正威能。

“剎那世界。”

“永恒大天國——”

自從聽過聞人無殤的嘶吼之聲以後,他就一直都在默默地推演,一直在推想這神通的真正效用。

是啊……這神通的威能還能是什麼呢?難道真是逆轉時空嗎?就只是讓這片戰場突然恢復如初?

沉思許久,古青陽還是沒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但他清楚,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

他還要護送珊瑚,還要把珊瑚交給水家人,還要把碧血丹心令還給長生殿的那些傢伙。

就算水家人的等待會是一場暗算也無所謂,就算長生殿的人聯合整個世界的人想要殺他,也無所謂。

他真正在意的就是這因果。

萬事皆因一因而起,萬事終以一果而終……水家的事情還有很多種解決的方式。

但他還是希望,水家那些人最好還是不要鬧什麼么蛾子。

珊瑚的身世的確悽慘,他希望這小丫頭能有個好歸宿。

這兩年以來,她跟著他,日子過得不算亡命天涯,卻也和亡命天涯沒有什麼區別。

畢竟他是一直都在殺人,儘管他盡力維繫著他的溫柔。但他知道,這小丫頭其實還是打心底裡害怕他。

其實仔細想想,這也不奇怪。

若他是這丫頭,讓他整天跟著一個只會殺人的冷血傢伙前行,還要去面對完全未知的未來……

這樣的日子,終歸算不上是能有什麼好盼頭。而且,水東流的確是他殺的,還是用搜魂之術殺死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算是這小丫頭的仇人了。

他會護送這小丫頭的事情,在任何人看來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因為他真的可以選擇殺人,就像是殺掉水東流那樣,把這個身世可憐的小丫頭也給殺了。

反正他是魔名在外,就算是做出了這等殘忍之事被世人得知,世人也只會在罵他的時候罵得更狠。

在世人的眼中,在無數骨修的心目中,他古青陽已經是魔了。

他會為一個與他毫不相干的人做出這種承諾,這才叫奇怪呢。

然而,也只有他古青陽自己才清楚,他會這樣選擇,也只是因為他想要讓他心裡的負罪感輕一些。

他不是想要救贖這小珊瑚,他只是在小珊瑚的身上看到了他那個妹妹小螢兒的影子。

他深知他對不起螢兒。

近些年來,縱然他確實是一直都在修行,縱然他一直都是忙於各種各樣的事情。

可他思念螢兒的心卻是從未變化過,他一直都是原來的那個他。時間過得越久,他就越是想念螢兒。

想想當初,螢兒也是這樣……

衣衫襤褸、瘦成骨架,沒有吃飽穿暖過,沒有享受到太多福氣……這就是他初見珊瑚時珊瑚的模樣。

珊瑚會這樣,那是因為那水東流實在是沒有辦法守護珊瑚了。那個老頭子是竭盡全力在護著珊瑚的命。

珊瑚能活著,水東流就滿足。

而他呢?

在當初,他儼然是為了螢兒付出了他的一切。他拋棄了尊嚴也拋棄了健康,拼命地做工做活。

他所為的,就是要讓他的螢兒過得好上一些。他是在那個最為弱小的年紀遇到了最想守護的人。

只可惜,因為沒有實力,他們之間的結果還是成了那樣……

正是因為這份傷痛已經被他深埋心底。所以……到了後來,每當他救了一個和妹妹很像的人。

他的心裡,就會有一種輕鬆感。

在最開始的時候,他還不是特別在意這種感覺。但到了後來,他心中的傷痛就開始不斷地變強了。

隨著那種傷痛的感覺變得越來越強烈,他就不得不借助那種輕鬆感讓他自己的心放鬆一些。

漸漸地,他開始習慣那種感覺。

直到現在,他開始忍不住主動去追尋那種感覺。

所以歸根結底,與其說他是在乎珊瑚,倒不如說他是在意古青螢。

至於碧血丹心令的事情,那件事就更容易解釋了。碧血丹心令只是他與長生殿之間的因果。

不將這因果解決,到了未來,他勢必是會因為這東西而遭遇大劫,未免遭遇更大的災劫,他只能如此。

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這段因果之事就是順應了這個道理。

然而,隨著古青陽將這些事情通通想起,在場其他骨修的臉色卻是齊齊一變。

同一時刻,當古青陽把注意力轉移到這些骨修的身上時,古青陽也發現了這些人的異常。

於是他直接看向這些人,還特意把目光停留在某個人的身上。

他並不是特意選擇了誰,而是隨隨便便選擇了一個人。

片刻之後,那個人低頭,愣是連看古青陽一眼都做不到。

古青陽能憑藉他的神識敏銳地察覺到一切,自然也能看到這個人臉上那愈加古怪的神情。

頓時……他就隱約猜到,這些人好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於無形之中獲悉這其中的某些因果。

這樣的事情,看上去確實是有些詭異。但他相信,這樣的事情在這種時候發生還真算不得詭異。

“無定。”

“無法。”

“無天。”

“無規。”

一連四個概念在古青陽的腦海中浮現,被古青陽回想起來。直至這一刻,古青陽終於想起了這些話。

他猛然意識到,這個世界在發生變化之後,世界之中的一切看似是井然有序的,實際上卻都是假的。

那無定無傷骨縱是真的有通天之能,它能帶給它主人的天賦神通也絕不會和時間有半點關係。

古青陽知道它可以在一定限度之內違背規則、無視規則,知道這就是這種命骨的能力。

但古青陽可不記得,這種命骨還能逆轉時間,讓歲月倒流。

故而同樣都是逆轉世界,時間道可以做到這種事,其他種類的大道其實也是一樣能做到這種事情的。

只不過是相比於時間大道,其他種類的大道要做到這種事情其實是比較難的。

然而別人可以沒有這個能力,但聞人無殤應該是有的。

十大至強命骨的擁有者就沒有一個弱者,都是各有各的強大。

這是被骨修世界無數骨修承認的事情,也是被古青陽承認的事情。是存在了悠久歲月的一個共識。

放眼整個大荒,誰人不知這十大至強命骨的恐怖威名?幾乎每個至強命骨的擁有者都是無敵的存在。

聞人無殤可是擁有無定無傷骨的人,那無定無傷骨本就是至強命骨之一,其能力絕對是逆天般恐怖。

在古青陽看來,那聞人無殤就算是什麼都不做,只要是肯一門心思地研究這一身命骨就能成為強者。

而這聞人無殤要是能像前幾代萬靈大冥骨的擁有者那樣,在繼承了各自使命的同時又走出了自己的路。

那就算是真的無敵於天下,無敵於整個大荒,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原來如此!”

突然,古青陽眸中有靈光一現。

緊接著,他開始小聲地喃喃道:

“原來是這樣。”

“我一直都在想他這到底是個什麼大道,總是覺得他這詭異的大道真意一定是某種了不得的大道。”

“其實,我這就是一直都在用道的目光衡量這個人。我總是覺得他順應了道,該是用出了某種道。”

“可實際上,錯的是我。”

“他為什麼一定要有道呢?他就不可以無道嗎?有,是一種道。無難道就不可以是一種道嗎?”

“是我著相了。”

古青陽一連前行數步,一邊小聲地呢喃著,臉上流露出自嘲之色,一邊又認真地打量著眼前這個世界。

他已經深刻地意識到他的錯誤。

他知道他的出發點沒有錯,他只是找錯了方向也看錯了方向,所以才沒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東西。

故而,在一眾骨修的凝視下,他始終都在向著一個方向前行,又繼續呢喃道:

“真所謂大道三千,骨修更修有萬道,而萬道無窮無盡。有是道,無亦是道。”

“他所謂的剎那世界是法,他所謂的永恒大天國也是法。可若是真的歸根結底,那心經才是他的法。”

“以無為道,方可不受束縛。既是無便是不存在,故他不會受傷。他要透過什麼達到無的境界?”

“當然是心,自然是心!”

“如今……這世界的一切都被他的無之道所改變,這世界的一切看似是井然有序,實際上都是假的。”

“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世界是真真假假,井然有序是假,無法無天無規無矩才是真!”

“故而,我不該前行,也不該停下……因為那都不符合無之道,都太過於符合有之道。”

“剎那世界——”

“既是剎那,便唯有以剎那破之才行。我是在停下時才入此界,此刻想要出界,便要做到似停非停。”

“剎那——瞬間!”

喃喃自語到最後那一刻,古青陽突然就不外訴說什麼,他只是突然停下,然後就不再講話。

而與此同時,他那隻隨動作幅度擺起的手亦是順勢維持一個動作,那個動作好像是前伸,又像是指物。

“叮!”

果不其然,隨著那一抹靈光的光華徹底在他的眼眸深處消失,這個井然有序的世界突然就轟然破碎。

“我輸了。”

眾多骨修紛紛驚詫不已,他們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有聞人無殤,他真誠地發出感慨。

那是他對著古青陽說出的最後一句話,也是他唯一一次以心服口服的語氣對古青陽說出來的話。

他,確實是真的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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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落憶痕@qimiaoVCllo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