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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些人,陸峰對症下藥,他知這些人裡,許多人已無甚麼自我思考的能力,在日復一日的無休勞作之中,在極其強大的壓迫之下,他們已經無有甚麼多餘的精神去思考了。
思考這件事情,對於他們來說有些奢侈,他們有些奴隸,通俗來講,便是不須思考,活下來的可能才更大,看起來像是“行屍走肉”。
止看起來活著,也許在旁人看來無有意義——但是活著,也許就是意義,無用追求什麼意義,先止求得活下來。
所以陸峰的口令簡單又直接,他將火把立在了土裡,照亮四周,將這裡照的亮堂堂,先叫他須的匠人,都先叫出來。
叫老扎西呼喚,先叫出來了銀匠,木匠,皮匠,村子裡面也無甚麼書記官和業巴,這裡的一切都是“羅仁老爺”自己來做的,這些人,便是“羅仁老爺”手下的所有匠人了,陸峰仔細檢查了他們,無發現他們體內被狼吃了,再三確定,陸峰便叫他們呼喚自己的親人。
陸峰叫他們將自己的妻、子、親眷都帶出來,檢查一遍,再叫他們將鄰居都帶出來,一個個問,一個個檢查,等到這風雪也止了,天也發了魚肚白的時候,陸峰方才確定,這些人裡,無甚麼厲詭狼了,厲詭狼還無侵蝕了此處。
幾隻狼崽子止藏在暗處,被陸峰處理掉了,還有就是“羅仁老爺”一家,除此之外,都無甚麼被詭狼吃掉的人,這些人,從親戚關係到鄰居關係再到其餘的多種聯絡,一個村子就這麼多人,就連屍體都在此處,再無有人了。
這大日將出未出的時候,是寒意最重的時候,陸峰也無再問話,“六字大明咒”幫助這些人維持住自己體內的那拙火,不叫他們凍斃在此處,直天亮,大日東昇,陸峰方才言語:“如此,你們之中,可有識字的?”
無人回答,倒是這天白了,火也熄了,雪也無再下,陸峰的“防火渠”也起了作用,也無出現甚麼一把大火將此地燒成白地的情形,那些人無言語,陸峰便是要說些言語的時候,忽有所覺。
陸峰抬頭,看清楚了中河村的模樣,止看到了這中河村的情況之時,他忽而不說話了,只是將眼神落在了遠處,怔怔出神,老扎西小扎西他們也不敢說話,無人敢於問一句:“上師,怎得了”,所以陸峰止自言自語,“竟能如此?”
一時之間,陸峰怔怔出神,中河村和上河村都稱得上是“福地”,有河流流過,地勢是階次第往上的,在不斷的拔高,所以也可形成田地,止此地田地並不如“上河村”,“上河村”應是一座平原,“中河村”已經進入了山區,再朝著山中走,便是“下河村”。
問題便是出現在這裡,他此刻,就應是在“平緩之地”和“入山之地”的最後銜接部位,所以陸峰昨晚無感覺到強烈的落差,但是現在看起來,陸峰止覺得有些微微窒息,便是因為此地,宛若是一張巨龜的大嘴,漸次地臺階往上。
那巨龜就如此趴在此處,死去已久,渾身上下散發出了難聞腐臭的味道,等待著人從他的屍體上走過,緩緩向上爬去,如此朝著前頭走的話,那他應走入了“下河村”。
陸峰詢問了不遠處站著的小扎西,小扎西證實了他的話語。
再往前走,在山裡,的確是“下河村”。
陸峰問小扎西,村子是否一直如此?
小扎西言語,“是的,上師。”
可昨天晚上那樣大的火,陸峰亦都無所見到不遠處的山壁,現在大日一出,此地彷彿是真的多了一層山壁“撞”了過來一般,陸峰止見得一次,就感覺那排山倒海一般的壓力,橫亙而來!
朝著他“撞擊”了過來,陸峰立刻默唸“六字大明咒”,手中的嘎巴拉念珠撥動的奇快無比,越是端詳,陸峰就越是感覺到了心慌,心梗,彷彿“他不就山,山卻就他而來”,無奈之下,陸峰便不繼續往那邊看了,再度閉上眼睛。
此地之景色,無有修行之人,無會感覺像是眼前這般的“震撼”,可是陸峰越是看,越是感覺到了此地之震撼,過了半晌,陸峰方才睜開眼睛,挪移過了目光。
直到此刻,他才徹底明悟,“雪山,殊勝之神靈居住之地,以往之不可見,無盡白塔寺之後的雪山,是為主持法尊降服過的雪山。”
他想到了噶寧莊園之外,具有濃烈中亞風格的命主呼圖克圖太師的大神巫,他所乘坐的車輦,在車輦的牆壁上,是初代主持法尊建立寺廟時候的樣子,起碼是最有可能看到的,初代主持法尊建立寺廟時候的樣子。
陸峰亦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懷著對於自然的敬畏,陸峰雙手合十,長念“六字大明咒”,方才再度端詳起來了此地,卻不看山,止去看水,他示意諸人除了那些匠人,其餘都可回去,無用站在這裡,止就算如此,亦無人離開。
——他們不曉得自己應該做甚,陸峰便言語,叫他們稍微等候一些,並且叫小扎西跟在自己身邊,他有些許話想要問問小扎西。
他無有叫小扎西和他入山,陸峰叫小扎西帶著他去河邊看一看,待到看到這水,陸峰亦久久無言語,過了半晌,他方才說道:“小扎西,我且問你,此處的河流,便一直如此麼?”
陸峰雙目凝視在了這河流旁邊,小扎西小心翼翼,老老實實,他說是的,上師,一直如此,他一定無記錯,因為此地就如同牛乳一樣,哺育大了他們這些小牛犢,叫他們無有在這裡死去,所以他們方才記得,此地就應是如此。
從他的爺爺的爺爺那邊,從“羅仁老爺”是這裡的老爺開始,這裡就是這樣的。
“應是如此,應是如此這般,水往高處走麼?
從那山上流淌下來的雪山融水,到這山上飄忽上去?
水從低到高處走?”
陸峰看著這從低到高的水流,詢問小扎西說道,小扎西說便是如此,就連那些來此的大僧侶,亦會吐著舌頭讚歎,說這是菩薩的旨意,是上師的神通叫這河流倒淌。
在這河邊,陸峰看到了諸多石幢,還有瑪尼堆,上面刻寫著諸多的咒文,多是六字大明咒,還有許多犛牛,羊,還有一些珍惜的禽類的頭骨,上面都寫著甚麼。
甚至順著河流往上,陸峰還能看到一座石頭堆砌起來的“廟”,無多大,但是裡面應供奉著什麼。
陸峰問道:“小扎西,那裡面供奉著什麼呢?”
小扎西說道:“上師老爺,我不知道哩,‘羅仁老爺’和那些來過這裡的僧侶,都不許叫我們這些身份低賤的人過去。
會損傷了廟的神妙之處。”
陸峰相信這神妙之處這種詞語,應是哪一位僧侶說的,就看著小扎西,他應說不出來此事。
陸峰無去看那雪山,止叫小扎西無要過去,他自己緩慢的朝著河流上游走過去,陸峰從前從未聽說過如此之事,就算是從老僧以前的筆記之中,亦無見過此等事情。
《密法域遊記》是陸峰最早看過的一本閒書,現在想來,那本閒書應是有諸多錯漏之處,無說其餘,那本書上之言語,“厲詭”之上方才是“外神”,“野神”,再往上是“大殊勝”,“大恐怖”,現在想來,其中亦有諸多不盡詳實之處。
現在的說法,是“厲詭”和“外神”,“野神”都在一起絞殺,並無甚麼上下尊卑之說,至於說“大殊勝”,“大恐怖”,陸峰覺得“外神”就已經“大殊勝”,“大恐怖”了。
那老僧亦無寫甚麼言語在風土自然環境上,就連密法域的“空行母呼吸”,都未曾寫在上面,真不像是一位密法域真正流轉過的老僧寫下的閒書,應也可能是哪一位僧在胡吹大氣,寫出來了這樣一本書,夾雜在了經卷之中,被陸峰撿到了。
畢竟,陸峰這才真正出了寺廟多少天,就遇見了這樣的危險,除了人類聚居區應是建立在了一處比較安全的地方,其餘之地,都有各色各樣特殊的危險,整個密法域,都因為未知的原因,呈現出了“星羅棋佈”的分佈方式。
若是老僧真的是靠著自己雙手寫出來了《密法域遊記》之人,那他應也知道密法域現在之情形,寫出來之物,應該也對於陸峰有所啟迪,但是無,陸峰讀了諸多事情,都和現在的密法域不是很能套的上套,感受到自己胸前無甚滾燙之意,陸峰朝著那石頭壘成的,未有一人高的廟宇走過去。
哪怕是在密法域,也流傳著這樣的一句話,前半句是陸峰加上的,但是後半句,卻是密法域之中的人常年說的,這句話便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雖無一模一樣之言語,可是有一模一樣之含義,密法域之中,不知道多少雪山融水養活了密法域的人,提供了灌溉和牲畜、人的飲水問題,但是在這裡,地勢階次第往上,朝著此處看去,後面便又是一座山。
人的眼睛會說謊,因為參照物的不同,會引起錯覺,可陸峰覺得,此地並非錯覺,他真的見到水從低處往高處走,逆轉了陸峰的想法。
陸峰止想到了在噶寧莊園見到的,“由死轉生之輪”,此二者外表來看,都無甚麼可以相提並論的情形,一種是自然奇怪(水往高處走),另一處是將死人變成厲詭,再變得宛若是“活人”一般,看起來都無甚麼一樣的地方。
但是陸峰就是覺得它們一樣。
一樣的“不講道理”。
來到了這一人高的廟之前,陸峰也倒是記得,那老僧寫的《密法域遊記》,裡面有對於法寺——應不止是佛門的法寺,應還有諸多“巫教”的寺廟,對於這些寺廟建址的言說,其中陸峰記得最清楚的一句便是,在密法域,無去思考那些不應建廟之處建造了廟宇,應有何用。
止見到,無得靠近,若得靠近,無去思考,去去便回。當時陸峰的理解是,密法域所有的法寺,應有建立,都有原因,現在陸峰卻覺得,這些無人知曉的秘密,也是這片天地的一部分。
是“密”的一部分。
去觸碰這天地之間的一部分,本來就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就算是去修行,亦要懂得知識,考取學位,再慢慢的去學習,何況是這天地之間的一部分呢?
“去去便回。”
陸峰呵出來了白氣,行走到了廟宇之前,見到了一尊銅鑄的金剛神像供奉於其中,此金剛護法三頭三目六臂,一人高。陸峰無認識此金剛護法為何,但他見得此金剛護法的九股金剛杵戳在地上,在地上是一隻活蛇,將活蛇釘在此處。
陸峰先行禮拜了這位金剛護法,稱讚護法,隨後就看到了這活蛇。
九股金剛杵就如此釘住活蛇,但活蛇無任何死去之意,陸峰無可知這活蛇代表著什麼,這活蛇被九股金剛杵釘在原地,不斷扭動,卻無一絲絲鮮血流落出來,它之猩紅雙目看著陸峰,蛇信子吞吐。
陸峰無有驅魔的想法,他知道自己驅不動這魔,這金剛護法的神像,陸峰也無知它會不會動,若是不會,這就九股金剛杵應是什麼時候刺入這蛇的體內,這蛇又活了多少年月?亦或者是,這蛇,真的止是一條蛇麼?
止多看了一眼,他耳中多了諸多竊竊私語,懷中亦有了一點滾燙之感覺,陸峰立刻口誦“六字大明咒”,轉身就走,無絲毫猶豫,那竊竊私語聲音立刻降低,陸峰無有回頭,所以無有看到就是一眨眼時間。
無看到金剛神像是如何動作的。
但止看到金剛神像的左腳,踏在了這一條活蛇之上。
陸峰此刻回到了小扎西身旁,一路不回頭說道:“走罷,你可知,此地之事,應是何處的宗本負責?”
小扎西也不知。
回到了村子裡面,那些人也無知道此事,陸峰蹙眉,知自己應詢問一下此事了。
陸峰也無知道此地屬於何處,密法域,或者說往小裡面說些,在阿布曲州,寺廟、宗(縣)和土司“三足鼎立”,無盡白塔寺是整個阿布曲州數得著的大寺廟,也屬於這寺廟之中的一環,有無盡白塔寺這樣的主持尊者為“呼畢勒罕”,每一次的圓寂和新的“佛子”被選出來,整個州府都震動的大寺廟。
也有日出寺這般,無甚麼名氣,就連主持都無能稱之為尊者的小寺廟。
這樣的小寺廟,主持的位置,是無盡白塔寺這樣寺廟之中的貴人,用來放逐寺中僧人的位置。
哪怕是作為一位第六階次第學位的僧侶,日出寺的主持,陸峰亦不能一張口一閉口,就將這三塊村子這樣富餘的地方吞進肚子裡面,他可用自己的職業和“卓格頓珠上師”的壓花紙,吃掉匠人,但是想要吃掉這片土地,亦還是要走了宗本老爺們的程式。
無得僭越。
昨兒的一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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